下午近三点的时候,快递员给杨梦一打来了电话,问现在家里有没有人,方不方便收快递。
杨梦一推醒挨在身旁昏昏欲睡的罗颂,嘴里应说有人在。
三个大箱子,快递员从一楼扛上四楼,待最后一趟上楼放下箱子后,他的脸已经涨得通红,脑门上都是汗。
她俩拿了瓶饮料,递到对方手上,连声道谢。
小哥有些腼腆,摆手说不用,但抵不住她们的热情,最后还是收下了。
关上门,望着客厅里堆放在一块的纸皮箱,杨梦一庆幸于自己的机智,不然要她们自己搬的话,可能会把罗颂累成软泥。
她有充分的自我认知,自己是不可能搬得动这许多东西的,罗颂也不会让她搬。
罗颂用钥匙划开箱子上的胶带,正掏东西出来呢,就被杨梦一打了岔,推着她往沙发上坐。
“我自己来。”杨梦一皱着鼻子,认真道:“你忙了一上午了,你现在就休息吧。”
“我又不累。”罗颂企图说服对方。
“你不累?”杨梦一嗤笑一声,视线在她身上滴溜溜地转,“你刚才都快睡着了你还说不累。”
闻言,罗颂只能闭嘴,毕竟她可是一个没有午睡习惯的人,方才的困倦做不得假,是有力证据。
“那有需要我帮忙的喊我嗷。”罗颂最后小声道。
杨梦一点点头,扯掉绑着马尾的皮筋,将头发重新挽成一个包子。
到底是好几年的生活痕迹,她的东西说多不多,没什么大件的,但说少又不少,零碎的小玩意儿很多。
杨梦一从箱子里扒拉出一点东西后,要稍稍思考一会儿,才噔噔噔往不同地方跑,将它们归置在合适的位置。
她像松鼠藏食物一样,在各个角落转悠,瞧得罗颂忍俊不禁。
但她本人很认真,动作也利落快速,三大箱子的东西,只两个小时不到就整理完毕了。
等她洗净手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时,床上铺着一张套好的薄被,两个枕头挨靠着放在一块。
衣柜里多了不少衣服,五颜六色的,但大多都是些低饱和度的颜色。
冰箱上也贴了好几个冰箱贴,是她们出去玩时在当地买的纪念品,其中一个是认识第一年的圣诞节,罗颂送的花窗纹样琉璃冰箱贴。
还有熨斗、小台灯、电脑支架之类的玩意儿,能找着地方放的都拿出来了。
像鞋子这些暂时没地方搁置的,便还是放在箱子里,等收纳用品到了再拿出来。
罗颂终于有出场机会了,她将仍装有东西的箱子推到角落里放着,将两个空箱子的胶带全剌开,恢复成折叠状态后倚着墙壁放,等出门的时候拿到垃圾处理处扔掉。
洗手后,她也坐回沙发上,将瘫着放空的恋人搂进怀里。
“累了?”罗颂浅眸闪烁,笑意深深。
杨梦一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之意,在她肚子上轻轻捶了一拳,“你笑我?”
“哪敢啊?”罗颂当然不会承认。
“歇会儿。”罗颂不再逗她,拍了拍她的侧腰,“歇够了说不定得出门。”
“嗯?”杨梦一的脑袋贴在她的锁骨下方,能听到她说话时胸腔的回荡声,“去哪儿?”
“择日不如撞日,想着去趟宜家?”罗颂歪头,用脸颊蹭了蹭怀中人的发顶,“还能在那吃晚饭。”
杨梦一思考半晌,说也行。
其实,和罗颂一样,她心底也隐秘地希望能快些将房子布置好,成为她俩的小家。
所以,累就累点吧。
地铁无法直达宜家,她俩出了地铁站后,还换乘巴士,又坐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到的。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宜家里的餐厅还有很多人,但都是吃过饭坐着聊天的,货架上的菜品已经不剩多少了,还有好些直接空了。
两人拿着两个餐盘,排队往里走,不时伸手取下碟子。
罗颂说自己什么都吃,所以杨梦一做决定就好,她想吃什么就拿什么。
荣岗到宜家极远,杨梦一不常来,因此每每来这都很新奇,对这的食物也是一样的。
肉圆土豆泥、提拉米苏三文鱼,她将能看到的都拿了一份,到最后,两个餐盘都要放不下了。
杨梦一后知后觉地担忧是不是拿得太多了,小眼神往罗颂脸上飘。
罗颂敏捷地捕捉到了她目光中的询问,捏了捏她的后脖梗,安抚道:“没事,我吃得完。”
杨梦一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挑了落地窗前的位置。
灰蒙蒙的天幕下,人来人往,大多三五成群全家同行,小朋友们举着宜家的小雪糕,高高兴兴的蹦跳着,不时舔上一口。
大概是因为不常吃,所以尽管菜的味道也没有多特别,但杨梦一这吃一点那咬一口的,竟比平日里吃的要多上不少。
而剩下的,依旧由罗颂包圆。
罗颂吃东西的样子,会给食物增色不少。
她一口接一口,虽快但不猴急,嘎嘣嘎嘣咬得脆响,咕嘟咕嘟又咽得顺畅,看得杨梦一都没忍住,又戳起虾排咬了一口。
她们从高脚椅上下来时,杨梦一的肚子都圆不少,刚走两步就皱起眉,只觉得食物已经到胸口了。
罗颂将餐具放到回收带上后,空出手就立即牵住身旁的人,“走吧,慢慢走,消消食去。”
她俩推着购物车,慢悠悠地在卖场里转。
大抵是有布置新家的需求,所以两人这回更多了几分期盼和欣喜,恨不得将每一条小径都走一遍,生怕错过了哪个适合新家的好物。
尤其是路过样板间的时候,她俩都会进去瞧一瞧,学习一下人家的布置思路。
这一通逛下来,购物车里还真填了不少东西。
杨梦一的双眸亮晶晶的,看到什么好玩的都会拉罗颂凑近看一眼,相比于进了购物商场,倒更像是进了什么成人乐园。
罗颂看着她,她的面庞上如同有霞光四溢,雀跃与欢欣都是那样的明显。
于是,她也跟着笑,眸底是一片漾着水波的爱意。
俩人走出大门时,罗颂的肩上挎着宜家最大的蓝色编织袋,从衣架夹子到冷水壶杯子等等所有家里缺漏的,能在这买到的通通买了。
杨梦一怀里抱着一根晾衣叉干和四个摞起来的垃圾桶,就这罗颂还问自己会不会抱得不舒服。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在罗颂眼里,自己是什么瓷娃娃。
她转头望着罗颂的侧脸,后者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扭头问她怎么了,她只抿嘴笑着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两人牵着手,往路口走去,手机上叫的网约车已经在那等着了。
到家后,将方才的战利品一一摆在该放的位置上,又花了两人不少功夫。
卫生间和厨房的垃圾桶都是黑色的,罗颂从房里出来时,就看到杨梦一正一脸纠结地抱着粉色和白色的垃圾桶,视线在两者之间来回摆动。
“罗颂,你觉得留哪个颜色放房里好呢?”杨梦一还是拿不定主意。
罗颂哼笑出声,替她做了决定,“粉色放房里吧。”
杨梦一这才抱着粉色圆桶吧嗒吧嗒往房里走,又小跑着出来,和罗颂一块儿坐在沙发上。
罗颂摁开了电视,随意调了个电影频道,在杨梦一朝自己贴来时顺势张开手臂,将人揽在怀中。
正在播放的电影是个没什么新意的喜剧片,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但她们都不发一语,只静静地倚在一块,享受此刻的安宁。
夜里,要上床睡觉了。
罗颂站在床边,目光打量着床的尺寸。
无论看多少次,她都会惊讶于这床之大,大得像是给吵架做准备似的。
她估摸着,一人躺一边的话,中间还能留出楚河汉界来。
杨梦一早已经窝进被子里了,瞧罗颂站在床边不吭声,眨眨眼,“干嘛呢,怎么还不上来?”
她的语气很自然,就像在此之前已经说过无数次同一句话一般,自如得就像老夫老妻一样。
罗颂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思绪回笼,她望向披散着长发、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瓷白小脸的恋人,笑意才一下就从心头铺到了面上。
她“哎”了一声,随后去门口揿灭了灯,才摸黑爬上床,侧躺着将人搂到怀里。
罗颂将脸凑到杨梦一的颈项间,深深嗅了嗅,鼻腔间便充溢着一股好闻的夜来香的淡淡幽香。
温热的气息喷在杨梦一的皮肤上,像是在用小羽毛捉弄她一样,叫她忍不住缩起了肩膀。
她的手肘往后推了推,笑着制止罗颂道:“别闹了,好痒啊。”
“我再闻一下下。”罗颂将脸埋在她颈后的曲线凹处,闷声道:“真的好像在做梦啊。”
杨梦一下意识跟着她的动作,吸了几口气,嗔怪着说:“我什么也没闻到啊,就你,狗鼻子。”
“嗯,我是小狗,有狗鼻子。”罗颂认下了这个形容。
她张开嘴用牙齿小心地咬住她后颈上的软肉,极轻地碾动着,发出难以分辨的含混的声音,“你是我唯一的主人。”
杨梦一吃吃笑,又忙着躲,但罗颂的手臂跟钢铁一样箍着她,她只能张口求饶,“好了好了,睡了啦。”
听出对方声音里的倦意,罗颂这才松开手,由着杨梦一翻了个身。
黑暗中,两人面对面躺着,只能听到两道呼吸深深浅浅地交错着。
杨梦一的手指缓缓沿着罗颂的眉眼划过,最后点过她的唇珠,才将手拢到胸前,虚虚地攥着对方的衣襟。
罗颂将手搭在杨梦一的腰上,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又用鼻尖轻轻刮蹭着她的乌发,最后才终于柔声道晚安。
两人抵足而眠。
万物阒寂,她们是一幅墨色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