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远处密林中传来的声音打断,细听之下竟是有人在唤白沁庭的名字。王瑾眉头一皱,便飞掠而去,施维紧随其后,一边跟还一边叹气:“哎,看来有那小鬼,你是再不会接其他单了。”王瑾虽不愿说话消耗内力,但也非常愿意让她那张嘴再不能叨叨。
只是想想而已,她又摇摇头,罢了,她性格上本就是走一步看三步,不知底细的人,她不会冲动。
刚落到林边,便看到有一石碑,上书:“黑竹沟”,林内迷雾缭绕,阴气沉沉,适才王瑾还觉得唯美的月色,到了这里便只剩下阴森诡谧。
施维便开口道:“啧啧,阿瑜,你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布下这么个玄阵来捉你?”
王瑾连眼皮都懒得抬给她:“施兄,依我看这阵法是有人献给你的大礼。”
“不可能,我自从到这江湖闯荡,连个蚂蚁都舍不得踩,谁要害我?”施维用手拍着她那根玉箫,笑嘻嘻说道。
两人虽插科打诨,但脚下却是不停,不多时便到了密林深处,迷雾滚滚中看到一男一女正举着火把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寻找,边找边喊:“白沁庭!白家小郎君!”王瑾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白日里和她推杯换盏的虬髯客大雄,以及簪花娘子宝仙姑么。
二人一见王瑾,便将事情大致捋了一遍述与她听,原来夜里噬魂宫的人掳走了白沁庭,万怀仁和余道人带着门派众人在庄内绞杀噬魂宫恶徒,大雄和宝仙姑则追着那掳走白沁庭的贼人到了这林中,可一进这地方,那贼人和孩子就消失了,他们二人兜兜转转,竟然出不去。
二人将这事情讲完,王瑾便知道中招了。
此处已被人提前设下阵法,她并不精于奇门遁甲之术,此困怕是颇为棘手。
还未待她想出解决之法,便听见一阵呜咽传来,这呜咽如泣如诉,似有悲情可怜可悯。她再要回头,便发现自己已然孤身一人,施维,虬髯客和宝仙姑,都消失了。
林中遥遥传来铃响,似有人跳跃而来,王瑾闭上眼睛,不再管围绕在眼前的浓雾,只用耳朵紧扣着那响声,几息之后,她睁开眼睛道:“终于来了么?”
但来者似乎不能称之为“人”。
七八个“尸体”列为一排,头贴符纸,整齐划一地迈着僵硬的步子朝她靠近,最末端遥遥坠着一个白衣男子,他手持铜铃,他摇,那排“人”便走,他停,那排“人”便立,在这惨淡月色下,显得甚是诡异。
“亡者深夜赶路,应是有急,在下这就让行。”王瑾说完便侧开身体,让出一条道来。
“承蒙郎君体恤,但我这追星逐月的赶尸人啊,却不慎在途中丢了一个亡者。”这男子阴恻恻笑道:“眼下正缺一位替补,郎君不如好人做到底,将这空缺补上如何?”那人虽是男子,却涂着白面红唇,声调也阴柔至极,刚才那装神弄鬼的哭声,应该就是他发出的。
“由你补上更妥帖!”王瑾话音落下,便拔剑攻去。
男子闪到僵尸背后躲避剑招,手中那摄魂铃声也越发急促,如听到急召般,那排布成列的僵尸全部自动散开,纷纷朝王瑾扑去。王瑾一剑刺入为首那僵尸,剑刃已插入身体小半截,可他似乎毫无痛觉,直接张开血口朝王瑾脖子咬去,獠牙一露,一股腥臭便传来,逼得王瑾拔剑后退,一记倒踩莲,将他扫翻在地。
其他僵尸也摇摇晃晃逼向王瑾,似要将她围在中间啃噬,王瑾急中生智,攻出一招西子洗面,一剑削掉了一个僵尸额上的符纸,接着斜插一枝梅,剑尖戳进对方额心,果然,下一刻他便轰然倒地。
这东西的弱点是额头正中,那符纸不过是为遮掩这关键之处而故弄玄虚罢了。
明白破解之道后,王瑾如法炮制,迅速解决掉剩下七个僵尸,待要收拾那装神弄鬼的始作俑者,一双手突然搭上她后肩,王瑾瞬间头皮发麻,反手刺向身后。
耳边却有一个声音炸起:“阿瑜,久别重逢可不是为了拔剑相向啊!”
来人竟然是施维。
她两指夹住王瑾剑身,不满道:“这地方真是邪门,我才冲破一团迷雾看到你,你就拔剑刺我!”随即又看到那拔腿就跑的赶尸人,“咦……这不是?”她再要开口,便看到王瑾冲她摇头,随即一股异香传来,二人齐齐昏倒在地。
待王瑾醒来之时,便看到白沁庭四肢被束,捆坐在她旁边,施维也仿佛刚刚转醒般,茫然看着她。
白沁庭一见她醒来,便嘶声呼道:“师傅,你是知道我被抓了特意来救我吗?我就知道,师傅不会丢下我……”
王瑾想,我是在溜走后,不小心听到有人叫你名字……但对上白沁庭那双感激涕零的眼睛,她又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便摇头不语,面色如常地打量起周围。
见这又是一间石室,昏暗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四周充满了湿腐之味,便知自己依然在那密林之中没有出去。
忽见石门缓缓打开,一人举着豆盏灯火,大模大样地走进来,他把这光源固定在角落,缓缓道:“王大侠,别来无恙啊!”
王瑾一看,这不就是白日里邀自己与他同桌的那位,布二乞丐么?
布二乞丐大刀阔马地坐在她面前的石凳上,开门见山道:“我请两位来,是需要二位给那逍遥派的万怀仁掌门,各写一封信。”
白沁庭这小鬼许是想到白日里还被这乞丐摸着头,温言细语说“节哀”,此刻却被他抓起来,可见这人早就居心不良,气得满脸通红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个大坏蛋,还不快说!”
布二听到这孩子叫他坏蛋,也不生气,只冷冷道:“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只说二位遇险,在下多少尽了微薄之力,万掌门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只要送些金银来,二位定能平安归去。”
“你是……绑匪?”白沁庭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道。
“哼,你这小娃娃,难不成你以为个个抓你,都是为那青萍剑么?”布二不以为意道:“江湖之人,无论练成了多么厉害的神功,所求也不过是财与权。既如此,我为何不直接谋财,而要去谋那劳什子神剑,练那缥缈虚无的神功呢?”
“布二兄果非常人可比啊!”王瑾听他一席话,是实打实赞他心思通透,就是手段嘛……下流了一点。
“不过,”王瑾继续道:“既是谋财,便不会害命了,对吧?”
“我这不叫谋财,是爱财,爱财者,财神也。”布二不满道。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一旁的施维仿佛六神刚刚归位般,旁若无人地笑起来。
这布二也不管她是真赞自己有趣,还是嘲讽自己好笑,仍然缓缓道:“白家遗孤,那必然是能叫上价的,至于白家的大恩人,王大侠,想来你也是个能让万掌门不吝身外之物的人物。”
王瑾便微微一笑,道:“这话也不错,你要多少银钱?”
“货有货价,人嘛,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价格,像这白家遗孤这样身上带着神剑线索的活地图,我要十万两。”布二笑眯眯说道。
明明是勒索,可到他嘴里偏生讲得跟正经八百做生意一样,王瑾听着觉得好笑,复又问道:“那我呢?布老板打算给我定个什么价?”
“像王大侠这样风姿玉茂,又武艺高强的青年才俊,在下便是也要个十万两,也不算过分……”布二摇头晃脑,盘算着回道。
“哈哈哈”王瑾这次是真笑了,她赞道:“想不到啊,布二兄竟然如此瞧得上我,王某委实有些受宠若惊。”
“我说得是黄金。”布二眼珠一转,继续说道。
“那我呢?这位布老板,您快看看我值多少银钱?”施维觉得这人简直绝了,巴不得他赶紧也给自己估个价。
“你又是谁?”布二瞧了施维一眼,冷漠问道。
“我不是谁,不过是个初出江湖的……”施维正兴致盎然地讲她的背景来历,方便这布老板给她估个合适的价格,谁知对方根本没耐心听,直接打断道:
“既无关紧要,那便由你去送信,事成之后,自然不会少了你的跑路钱。”
“哈哈哈哈哈……”见施维吃瘪,王瑾没忍住笑出了声,觉得自己这趟被擒也算是值了。
“我说王大侠,别笑了,赶紧写吧。”布二从怀里摸出纸笔,便要王瑾先写那“告平安书”。
王瑾却正色道:“恐怕这生意,布老板是做不成了。”话刚落音,她便站了起来。
“怎……怎会如此?”布二面如死灰,也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道:“你明明中了我那药……”话还未说完,便一个翻身,从那窗户飞掠而出了。
白沁庭见状狂喜道:“师傅,你竟然没事!”
“怎会没事,那迷药十分了得,我若不如此,如何骗得过那乞丐。”王瑾一手抚在额间,虚弱回道。
“他应该是真被吓跑了……”白沁庭犹疑不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