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金元宝们又逐渐聚拢,似是识别出她们绵密有余却凌厉不足的招数,袖中放出暗器,打在连翘手腕处,震得她手经一麻,剑便哐当落地,两人瞬间被逼得以背相靠,暗自心惊。
连翘忙叹道:“再不出手,今日我们就要葬身此处啦!”说罢还斜着眼睛瞪了王瑾一眼。
“和我葬在一起,那是你的荣幸。”王瑾看她佯怒的模样,忍不住逗趣,脚下却是不停,一招倒踩莲,便将两个金元宝打了出去,趁机踢起连翘掉在地上的剑,好叫她接住。
“荣幸?难不成你还是龙脉?”商枝见妹妹的武器重回,又想到刚才王瑾的作壁上观,便怼了回去。
这到叫王瑾愣了愣,她想,这商枝多少有点“一语中的”的本事。
金元宝们显然觉得她们三人这般嬉闹有点不太尊重对手,便自动分成两路。一伙子对付商枝和连翘,一伙子对付王瑾。王瑾也收稳心神,踢腿隔开一个向她压过来的兵刃后,又弹出五铢钱打中另一个偷袭她的金元宝,一边又开口指点道:“十招有九是守势,必有一招趁虚突袭。”
商枝和连翘本就练习这双姝剑阵多年,一听就明白王瑾是在教她们如何破局,便立出攻招,一个刺向金元宝的眼睛,一个劈向他侧颈,立即将那圆圈正中心的金元宝打去了阎王殿。
王瑾又弹出一枚五铢钱,打在商枝左侧那个前扑而来的杀手脑门儿上,道:“招招成圆,余意不尽。” 二女闻言便收拢剑阵,使出一招绵里藏针。
地上的尸体不知觉已摆了一堆,剩下七八个金元宝忽觉“寡不敌众”,便开始脚底抹油想跑。王瑾想若是叫他们跑了,这消息一传,去广陵路上不知还有多少波折,斩草需得除根,一个都别想走。
这边商枝刚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觉得眼前一恍,王瑾就从她身边闪过了。只见她出剑如龙飞,收剑如虎踞,剑法变化万千,诡秘难测,再一眨眼,那洞口处的几个金元宝就成了尸体,她忍不住咂舌——这天仙郎君看着单薄冷淡,剑法却是威猛刚烈,莫不是生来练的就是克制这些“邪魔歪道”的武功?
“好剑!”王瑾料理完这几人后,忽地听到耳边有人赞叹,她浑身一激,转头看到山洞外遥遥站着一人,虽隔着一丈远,但这声音竟似对着王瑾的耳朵说出来的,可见内力之强,竟已将声音凝练。
“公子!”连翘也看到了那人,便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王瑾这才舒了口气,把剑收好。也不待那男子走近,径自绕到石头背后,查看白沁庭的情况。
谁知那男子也跟着进来,问道:“你儿子?”
王瑾实是无语,这人说话总有让她多年涵养一朝破功的本事,她总算明白野药材姐妹那股劲儿是从哪里来的了,她捏了捏拳头,装听不见。
见王瑾不答话,他也不恼,转头又问商枝:“她儿子怎么了?”
“哎呀,这小鬼可不是他儿子。”连翘抢答道:“这孩子是灵泽派白家的儿子,今夜遭人灭门啦,他还有个姐姐,刚死了……”连翘正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讲着,王瑾实在忍无可忍,打断她道:“你们能不能站远点说?”
连翘便吐了吐舌头,冲王瑾做了个鬼脸,但也不再嬉闹,和男子一同绕到了石头外。
商枝也凑过去,低声说道:“公子,灵泽派遭到噬魂宫屠杀,据那孩子说是黄皮子干的。还……追杀到了这里,被我们……救下了。”
男子这才漫不经心扫了眼周围的尸体:“怪不得这乱糟糟的一地脏东西。”
连翘忙不迭用干草团了个垫子,请他坐下,又献宝似的笑道:“您没瞧见,刚才我和姐姐的剑法又精进了许多,多亏了那天仙郎君指点呢!”
王瑾这时也走了出来,似乎看不到这古里古怪的主仆三人,靠在另一边,闭目养神。
那男子便朝她走来,在她身旁坐下,客气道:“还没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王瑾这才近看了他,这人年纪约和她相仿,二十六七的样子,他那声音甚是悦耳,但想到之前他无礼行事,王瑾又将眼睛闭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答道:“鄙姓王,单名一个……瑜字。”
“原来是瑜兄!”男子便自我介绍起来:“我叫做施维,乐善好施的施,维摩诘菩萨的维……在下初入江湖,身边这两位是我的婢女,商枝,连翘……”
施维还没讲完,就看到白沁庭迷迷糊糊走了出来,他人虽然醒了,但三魂像是少了七魄,只呆呆看着周围的一切,眼睛还红肿着,呆了一会眼泪就又流了出来。
“别哭了,丑得人眼睛疼。”商枝是真觉得受够了这小鬼没完没了的眼泪,忍不住冲他龇牙。
“你过来。”王瑾皱了皱眉,便唤白沁庭过来坐下,她是惯不会安慰人的,只单刀直入说道:“你姐姐兰催玉折,临终托我将你送到广陵逍遥派。我叫王瑜,你若休息好了,我们便启程;若还有不适,也可再小憩片刻。”
说完她便站起来,想到洞口透透气,谁知白沁庭以为她是要走,忙不迭跟着她一起站起来,手拽上她的袖口,嘴里念道:“你别……丢下我。”
王瑾似乎神情更冷了,她看了白沁庭一眼,这孩子可怜的模样,和十年前崇德殿中那个小小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那时她一掌打翻了大监手里的毒羹,正欲去查看其他宫人,那孩子也以为她要走,拉着她的衣袖,倔强着脸不肯说话,好半会儿,才扭扭捏捏说道:“你……别丢下我。”
白沁庭看她神色愈发淡漠,心里更是着急,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也不说话,直接蹲到地上仰头看着她,鼻涕眼泪全挂在脸上,果然和商枝说的一样,丑的人眼睛疼。
只是那双手还是死死拽着她,稚嫩的指关节捏得发白,生怕她真不要他了。
一旁施维主仆三人看得十分入戏,商枝甚至还从怀里摸出了几块梅花糕,兴趣十足边嚼边递给连翘和施维,施维津津有味点评道:“惨兮兮月坠花折,哭唧唧稚子无依呐。”
王瑾便将他提起来,也不看这哭懵的小鬼,叹口气,说道:“走吧。”
这二人不打招呼就离开山洞后,施维也站起来道:“走吧。”商枝是一脸懵,忙不迭道:“宫主,咱们去哪儿呢?”
“自然是跟着她。”施维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自己这主意,不待二女再开口,又自言自语道:“这芙蓉花和云飞剑,确实极配。”
带着白沁庭后,王瑾才知道什么叫怀璧其罪,走到哪都有人抢。打间住店,小到饭菜吃出蛇缠藤,大到半夜直接遇刺;坐船避行,行了不到一个时辰,“水鬼”就吊在夹板下,利刃差点戳穿白沁庭的脚丫子。
还有那跟屁虫一样的主仆三人,不知怎么老跟着她,或者说是跟着白沁庭。
她倒是无所谓,可看到白沁庭短短三天就瘦了一圈的小脸,王瑾决定改变路线。
之前她为了早些兑诺,所求是快,现在看来官道是万万走不得了,水路也是艰难险阻。还是走些个荒郊野岭吧,求个安,总得把这小鬼全须全尾送到广陵。
这一日行至山脚,两人已是又饥又渴。看到有个废弃的农家小院,王瑾盘算着今日且在此歇歇脚,便进去查看。她确认没有危险后,也不嫌破屋败瓦,就交代白沁庭:“你且在此等着,我去找些水来。”
白沁庭起先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王瑾,忽而听见这院子后的树林里传来一声鸡鸣,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想到瑜大哥肯定也饿着,便轻手轻脚地往那林中跑去。
等柳眉儿来时,便看到一个脸上脏兮兮的髫龄幼童,左手提着一只鸡,口中唱着俚曲,蹦蹦跶跶过来,见到院门前有人,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叫道:“喂,你到我家来干么?”说完转身就跑。柳眉儿本就性情古怪,见他鬼鬼祟祟,便一把抓住白沁庭,本欲掌心发力,立时震碎他心肺,却又听见他笑道:“啧啧,大美人好美貌,是来找我的吗?”
柳眉儿听他称赞自己美貌,语出诚挚,心下有些喜欢,这话如为那些臭男人所说,只有惹她厌憎,出于这八岁小孩之口却只显其真,一时心软,竟下不了手。
“你这娃娃倒古灵精怪,眼下我正缺个养狗的童仆,不如就你罢。”说完她便点了白沁庭的哑穴,步履轻疾,提着孩子不知所踪了。
等到王瑾提了一葫芦水回来时,只见到地上几根鸡毛,哪里还有白沁庭的影子。
她立即观察了一圈,那孩子断不会自己走了,周围并无打斗,这鸡毛应是那小鬼饿了抓鸡留下的,也许,也许山上有村民见他偷鸡,便带走他去责罚。如此一想,王瑾便欲往山中掠去,却又听见一个声音道:“跟我来。”她头一转,果然又是施维三人,却也顾不得嫌隙,问道:“施兄知道他在哪儿?”
某人:当然是跟着她!
哈哈哈一路相随就此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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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