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堂妹,叫施梅,是个可怜的人儿,寡居了多年,后来铸剑山庄的施夫人生下小微后,便寻了她去做妈姆,照顾小微。”
“我们本就是亲眷,加上我很喜欢微丫头,梅娘子便时常带小微来我这里闲坐,后来铸剑山庄走了水,我原以为梅娘子也葬身了火海,可她竟然还活着……”
“只是人有点不太对劲,看到人便傻笑,问她什么话,也只回个‘青剑青剑’来着,想来是铸剑山庄呆久了,能记得的就是剑罢。”
“后来我和老头子给她请了郎中,郎中说她这是疯病,痴痴傻傻这辈子就这样了。”
杏婆婆叹息道。
“那这位梅娘子现在哪儿?”王瑾追问道
“她呀,唉……要不怎么说是个可怜人呢,我们原想着能活下来便不错了,就将她养在身边,可有天她自己不见了,我和老头找遍了村里,又托人去其他村子打听,都没有她的消息,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大伙儿猜她也许是不慎走失了,又记不得回家的路,便再也没见着了。”
“杏婆婆,您可知道槐花村?”王瑾已经将位梅娘子和从前白伊水的信中所言的“疯妇”对上了号。
“倒是有这么个地方,离施家村有些距离,但我没去过。”杏婆婆摇了摇头。
施维听到“青剑青剑”处,便明白王瑾在追问什么了,阿瑜她似乎是“认识”这个梅娘子?她仔细回忆幼年之事,姐姐身边确实有个妇人,但此刻想起这人面容俱是模糊,若她是那场大火中的唯一逃生者,也许……
也许,她知道些什么。
念及此处,施维看了王瑾一眼,见她也正好抬眼朝自己看来,便知道事情确实需要从长计议了。
二人携手进了屋,白沁庭也跟着提足要进来,王瑾道:“今日读书了没?待会儿考考你。”
白沁庭一听这话,恍然大悟道:“这就去,这就去。”
眼见白沁庭一溜烟儿跑了,二人才各自落座,端着茶碗,互相等对方开口。
施维:“阿瑜,我先说吧。当年杀我父母和姐姐的人,确实是噬魂宫的老宫主。”
“他说,那时有人写信告知他,铸剑山庄有神剑‘青萍’,剑内藏有绝世剑谱,练之便可称霸武林。他便带着几个心腹来到铸剑山庄夺剑,可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我父亲都不承认此事,他便……他便将全庄的人都杀了,但是他并不知放火之人究竟是谁,他还以为、以为那火是我放的……”
这是施维第二次谈起过去,和在薛神医处回忆起时的滔天恨意不同,这一次的她神色平静,语气冷静,但王瑾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平静下的隐忍和压抑,老宫主是死了,可是这事情并没有结束……
至少,真相远不是一个噬魂宫就能揭开的。
“你是一开始便怀疑五侠盟,所以才放出话来,说青萍剑在五侠盟内,让噬魂宫的三大尸王去寻剑。”王瑾接过话。
“阿瑜,你可知道噬魂宫为什么被称为武林败类?因为那里面的人啊,根本就不能算作人。在噬魂宫活着,学得是杀人的手段,吃得是别人的骨血,行得也是恶鬼的道,哪有什么‘让他们做什么事’的说法,我能当宫主,是因为他们杀不了我,而我杀了那老鬼而已。”
“所以我并没有让他们去寻剑,我只是不经意间透露了那老鬼的遗言,说他此生最憾便是青萍剑内的绝世武功,若他得剑,便不会被我反杀,而这剑,就在五侠盟内。”
“那三位,个个都想杀了我取而代之,听到这样的事,怎么能不心动呢?”
施维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继续道:
“我当时怀疑五侠盟,也是因为不经意在黄皮子处得知,那老鬼在灭了铸剑山庄后,亲自去了江南好几次,他在铸剑山庄未寻到剑,怎会甘心?多番乔装南下,必定是为了青萍剑。”
“江南那一带,可不就是五侠盟的地盘么?可惜那老鬼到死也不认……”
“现在想来,师傅说唯有五侠盟的那五位曾知晓青萍剑一事,可见我从前推断不错,只是究竟是哪一位给这老鬼写信透露的神剑之事?倒叫我至今也没想明白。”
“小维,噬魂宫那位一直不知道你是铸剑山庄的二小姐么?他不承认是五侠盟中的人写信,我想应是为了保护白伊水。”王瑾将事情前后续上,脑中已经十分明了:“我曾在白伊水托孤的信中,得知她从前救了一个妇人,这人已经疯癫,今日听杏婆婆之言,我怀疑这人是施梅,也就是小微从前的妈姆。”
“他一直以为铸剑山庄只有一个孩子,便是我姐姐。再加上这整个村子的人都姓施,他确实也不曾怀疑过我。”施维端起茶碗,浅饮了一口:“若那妇人真是施梅,她现在可是在槐花村中?”
“嗯,白伊水并未将这事告知几个义兄,而是将人偷偷藏了起来,并寻人来医治这妇人,可见她对当年之事也有疑心,并且暗中调查过,不然她不会将施梅带走,带走恐怕是为了保护这妇人和施简老伯一家。”王瑾将心中推测一一讲明。
“我这便派商枝去槐花村,将人悄悄接来。”施维也明白此人的重要性,立刻安排道。
“好,她若是能清醒过来,也许当年放火之人,便也无处可藏了。”王瑾有种迷雾即将散去的预感,正要端起茶碗,又看到支摘窗外有人走过,定睛看了看,唤道:“商枝,你来得正好。”
来人却是连翘,手中端着个食盘,磕磕巴巴道:“瑜、瑜郎君,哦不,瑜娘子,真是饿到眼花了么?连我和姐姐都分不清啦~”
施维好笑地接过连翘盘子里的清粥,递给王瑾:“阿瑜,喝点粥吧。”
王瑾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笑道:“确实有点饿了。”
且说商枝得到施维的交代后,便急急忙忙收拾了出发去槐花村,这事只有王瑾施维和连翘三人知道,所以当白沁庭温书出来要找两个姐姐玩时,只看到了连翘在院子里洗衣服,并不见商枝。
他心里好奇,言道:“商姐姐呢?是去哪里玩了么?”
“小鬼,就知道玩,你师傅还等着考你功课呢!”连翘头也不抬,认真干着手里的活。
白沁庭这番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得房内传来王瑾的声音:“沁庭,且过来吧。”
他心中顿时战战兢兢,从广陵出来后,先是逃亡,后来遇到师傅便是游山玩水,哪有什么功夫看书,刚才恶补一番,也尚未将师傅写得《家训》读个几条,这要是真问起来,可不是要被“臭骂”一顿?
他心中惧怕,脚下便是拖拖拉拉,从院子到王瑾的屋子不过十步距离,硬是叫他走出了千里之距的模样。
“真是急惊风遇到了慢郎中,你师傅难得叫你,你怎么磨磨蹭蹭?”连翘擦了擦手,直接将白沁庭提去了王瑾处。
白沁庭此刻只恨自己怎么不会法术,当然,他脑子里想的法术,是专指余小道给他看过的画本子里写的遁地术。
眼见到了王瑾跟前,白沁庭突然回忆起从前夫子打自己手心的那种钝痛感,虽然眼下王瑾不见得会打自个儿,可那种惧怕是与生俱来的,他这么一想着,脑子也转地极快,还不待王瑾开口,自己便抢先道:“师傅,我近日疏于念书,恐怕师傅问什么都答不出来,不如我再准备准备,明日再叫师傅考学?”
“可以。”王瑾见他主意还挺多,笑了笑。
“啊?”白沁庭没想到王瑾居然这么干脆。
“不过,明日来时再交上三千字的‘论学’。”王瑾淡淡接着道。
施维刚叠好自己的衣物,便听见白沁庭“啊”地一声惨叫,她好笑地拿着一件蓝衫走出来,笑道:“三千字?你这是触犯天条了?”
“师娘……”白沁庭见救星来了,小嘴叭叭地,想求情。
施维却不理他,不知从哪里翻出了针线,将蓝衫上破开的口子细细地缝补起来,她手法娴熟,不多时便将几处破口一一缝合,细看也瞧不出补过。待最后一针收脚,看白沁庭还在那眼巴巴看着自己,想了想,开口道:“小子,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什么故事?”白沁庭一听有故事,便更赖着不去读书。
“有个叫耕柱子的人,觉得自己的师傅总是对自己过于严厉,他忍不住问师傅:‘难道我就没有一点胜于旁人的地方么?’”
“他师傅说:‘倘若我要上太行山去,用一匹良马或一头黄牛来驾车,你预备驱策哪一匹呢?’”
“耕柱子答:‘自然是用良马。’”
“师傅又问:‘为什么要驱策良马,而不驱策牛呢?’”
“耕柱子答:‘因为良马值得鞭策。’”
施维说完,也不看白沁庭,径自将蓝衫披在身上拢了拢,对王瑾笑道:“阿瑜,我这故事讲得好么?可还符合你的心意?”
王瑾没想到她会对白沁庭说起《墨子怒耕柱子》的典故,她笑说是故事,其实是在告诉白沁庭自己的一片苦心,
果然,白沁庭若有所思地鞠了一躬,也不再嬉笑,悄悄退了下去。
王瑾便站起身来,将施维的衣衫理了理,温声道:“这是从前我送你那件么?还有,你这缝补的手艺不错。”
“我么‘手艺’是不错,今晚再试试?”施维挑了挑眉,一双狐狸眼中尽是调戏。
王瑾转过头去懒得看她,耳根有些发烫,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最好还是说清楚,是什么‘手艺’不错,补衣服而已,免得晋江审核把这段给屏蔽了。”
我回来啦!今天是520诶……祝大家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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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