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薛戒走后,王瑾试着用云飞剑斩断那铁笼,但她只能半蹲发力,发现实在连挥剑都施展不开;又试了试双脚倒挂笼顶再发力,却还是无法脱困。
她心中担忧着施维,越是想头越是疼,又觉得五脏六腑俱是一阵灼热,喉头一腥便吐出一口血来,瞧着甚是不吉。
施维从地下暗湖中探出脑袋时,便瞧见她熟悉的那个人半坐在铁笼内,脸色惨白,嘴角还噙着一丝血迹。
她顿时脸色大变,也不管四周是否有埋伏,哗啦一声从水中跳出,奔向王瑾,问道:“阿瑜,你怎么了?谁伤得你?我必将这人挫骨扬灰!”
她视为珍宝一般的女子,平日里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落在她身上,此刻却被人锁在这肮脏的铁笼里。一想到王瑾可能受到了什么折辱,她的心便如同被刀剜般钝痛起来。
“别过来,我身上有毒。”王瑾见来人是小维,又惊又喜,但转念一想,顾不得问她如何从水底冒出来,焦急喊道。
“什么毒?”施维怒气难掩,咬牙切齿道。
她半蹲在铁笼前,仍然伸手想要触王瑾。
王瑾往后挪了挪,回道:“薛戒说是‘观音泪’,只要有人触碰我,便会一起中毒。你别着急,我们先出这铁笼再想办法。”
施维知道她定是吃了苦头,眼下却还想宽慰自己,不由更是心疼,暗道:这什么劳什子“观音泪”,竟然从未听闻过,定是那薛戒研制出的,这毒必定也是他下的,悔不该顾及旧日情谊,救那恶人,更不该让阿瑜一个人和他呆着……
她心中悔恨,却也知道眼下救人要紧,便压着情绪道:“阿瑜,你往后一点,背过身去,我自有办法破这东西。”
王瑾依言照办,待她甫一转身,便听到背后轰然作响,霎时间这铁笼便四分五裂,偏偏都是往四周散去,无一片打落在她身上。
王瑾惊喜站起,刚一立身又觉得一阵眩晕,差点又跌倒了回去。
施维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住,焦急道:“阿瑜,你怎么样了?”
天知道她刚才如何在心中算了又算。
毁掉这铁笼并不难,但要精准控制内力,引导碎铁往外飞出才能不伤到王瑾,出手那一刻也是胆战心惊,这才叫她意识到,若是有人叫她伤害王瑾,便是拿她自个儿的命来威胁,她也心甘情愿自去阎王殿,好让怀里这个人全须全尾地活着。
王瑾见她把自己抱着,不由叹气道:“傻子,我不是说了我身上有毒,你这是……”她顿了片刻,也不知该说施维什么好,随即又想到,若是自己活不成了,小维她可怎么办?
小维该怎么办?
听那薛戒话中的意思,她从前也是在琉璃谷中呆过的,若不是被噬魂宫抓走,此刻她也许已经继承这“琉璃谷谷主”之位。她这样聪明,日后救死扶伤,悬壶济世,定然是千万般受人敬仰,却偏偏……
但王瑾知道自己不能问那些过往,她在噬魂宫不知度过了多少年月,这些年月如风吹如刀刻,磨出了现在的小维,耻也好,辱也罢,早已与她的血肉融为了一体。她不愿意说,自己便不能硬生生地揭开,叫那些伤疤再一次溃烂出来。
施维见王瑾语气伤感,以为她是担心这“观音泪”的毒会危及自己,便开解她道:“阿瑜别担心,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药浴了不知道多少奇奇怪怪的草药,又被薛怀隐谷主灌了无数汤药,是以多少带点‘百毒不侵’的体质。”
“薛戒这‘观音泪’会让接触到它的人中毒,想来是透过肌理渗入,并非内服或染于创口,那我便无事。”
“而且薛戒想用这毒害我,恐怕是异想天开。他是忘了我与他出自同宗,我可没忘记自己当初如何在这谷中调养的。”
施维这番连哄带骗,又说得极其认真,王瑾自当她所言不虚,心中稍稍宽慰,回道:“那我们先离开这里,不然等会儿他回来了,又不知要使出什么毒来,让人防不胜防。”
“好,阿瑜你会水么?”施维想着王瑾解毒要紧,便先带人出去,再去抓那薛戒要解药。
“我们是要从这个湖底出去么?可以一试。”王瑾回道。
她之前见薛戒是从另外一条道出入这地方,但小维却是从暗湖中冒出来的,想来薛戒的“道”在外面定然察觉不了,那在里面的人没他引领,要逃定然是危机丛丛,然此刻却是不容再冒险了。
原来施维之前翻遍了琉璃谷也找不到王瑾,便想起幼年时薛怀隐对她说过,不得在谷中戏水。她当年以为是薛谷主怕自己溺水才出言警告,此番心思转动之下,便跳入谷中湖泊,潜入水中游走,待到再探出头,就来到了这溶洞,果然此处别有洞天,阿瑜正是被锁在了这地方。
商议好后,施维便带着王瑾跳入水中,她闭住呼吸,只觉得双目一片漆黑。也不知游走了多久,只听得前后击水之声甚急,心道应是到了出口了,左手抱着王瑾,右手拨水上升,一边摸去,一边爬上岸,却原来根本不是爬到了什么出口,而是爬到了一块大岩石上。
二人在水中不辨方向,施维原以为按照来时轨迹就能游出去,现在误打误撞却不知游到了这地底下的哪里。
施维见王瑾已然十分虚弱,在这冰冷的暗湖中泡了那么久,便知道她此刻需要休息,开口道:“阿瑜,你先歇会儿,我为你取暖。”
说完她运起内力,不出片刻,便将王瑾身上湿透的衣衫尽数烘干。
王瑾见施维也浑身是水,心疼道:“你快将自己的湿衣裳也烘干,免得着凉。”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接着道:“那‘观音泪’真的对你无碍么?”
一言未毕,猛听得这周围传来一阵大笑之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几下明明是笑声,听来却与嚎哭一般,语调异常凄凉。
二人蓦地听到这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声音,又是在这地下水潭,着实让人有些心惊,王瑾惯是冷静之人,也不由捏紧了施维衣袖,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飞速环顾周围,在探查究竟何人装神弄鬼。
可听了半晌,那声音却自己消失了,施维有意诱导那人继续说话,于是朗声道:“在下施维,误入此处,只求脱困,若有打扰之处,还望阁下见谅。”
过了良久,那声音才继续响起,说道:“哪个施,哪个维?”那声调仍是凄惨,却有微微颤抖之意,已能听出是个迟暮男子的声音。
“乐善好施,维摩诘之维。”施维犹豫片刻,开口道。
“你!你是何年何月所生?”那人继续问道,言语中已有激动之意。
施维这次却不愿再答了,她想这人着实古怪,两番问话之下自己已经发现那声源在何方,便携了王瑾迅速朝前飞掠而去,转过几个弯绕,只见前方陡然光亮,一束阳光打在一个天然生成的石窟上,石头上坐着个满头花白的男子,日光从他头顶的孔洞中漏出,只是那孔洞离他有百余仗高,也不知他是如何落在了这石头上,周围全是水流,不知道被困在此处究竟多久了。
这男子形容枯槁,发须花白散乱,周身衣衫烂尽,只留了一条底裤盘在身上,而他露出的上身竟无一处有肉,全是嶙峋的骨头。
他见二人已落到自己跟前,只上上下下打量着施维,仰天大笑道:“小维,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
“好啊好啊,乖孩子,你都长这么大了!”他一边笑,一边撕心裂肺般咳嗽起来,枯竭的双目中忽而泌出一颗泪珠,神情却是十分温柔,那泪珠顺着他满是沟壑的脸往下流,砸在了他如干枯老树枝般的手背上。
施维听到他这话,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片刻之后,王瑾只瞧见施维全身颤抖起来,她慢慢将身子矮了去,匍匐在那人身边,声音哽咽不成调:“薛伯伯,是我,我是小维。”
“好孩子,怎地还不肯叫师傅?”那男子笑道,想要伸手将施维扶起,却始终抬不起手来,王瑾这才注意到,他双手双脚皆成绵软之状,莫不是被人挑断了手足经脉所致?
想到此,王瑾伸手将施维扶坐起来,自己也跪坐一旁,开口道:“前辈,您可是薛怀隐神医么?”
“十几年啦,还有人记得我么?”薛怀隐蓦地听见“神医”二字,心中一阵悲怆袭来,面容惨淡道:“我被囚禁在这里十五年了,我数着落雪数了十五年,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薛神医名满江湖,救死扶伤,不管多少年,江湖中永远有人记得您。”
王瑾这句话实乃至真至诚。在她心中,医者父母心也,更何况这人曾经救过将死的小维,眼下他还活着,便是小维最亲的人,她是真心赞这位妙手仁心的前辈。
小维身世即将揭开~ 跪求来点收藏吧宝子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