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湘竹跟在沈渊身后就这么和他一起走着,两人都未说话。
只是天太黑,叶湘竹看不清周围,脚下的路又不太平稳。
所幸沈渊在他前面护着他,沈渊像是有所感知一般,默默的拉起他的手,走在这幽径无声的道路上。
周围高树灌木丛居多,顺势夹杂着猫头鹰的叫声和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听着有些瘆人又心慌。
叶湘竹心里有些不安,或许是因为视线看不清,又或许是两人都不说话。
“你怎么了?”叶湘竹先是出了声,他感受着沈渊手掌的温度,看这人的架势不像是出来寻木柴的。
沈渊听这话,停了下来,叶湘竹也不知走到了那里。
叶湘竹先是感觉头上一轻,而后又是被压在树干上,随后唇上一抹温软便覆了上来,他能清晰的感受着那人的气温。
斗笠落在地上发出轻响,沈渊控制着叶湘竹的双臂,将人压在树干细细亲吻着。
随后出声道:“害怕吗?”
叶湘竹有些气喘,所幸是黑夜,看不清他这绯红的面颊和微微颤抖的腿,沈渊的手扶在他的腰间。
他摇了摇头:“不害怕。”
“那你害怕吗?”叶湘竹反问他。
不知为何,沈渊笑意减弱,在黑暗中看着叶湘竹,他抚摸着他的脸。
天太黑,他这几年走的路看不清,脚下磕磕绊绊好几次都快要了他的命,他早已经不怕了。
可现在,沈渊笑出声说道:“害怕。”
叶湘竹听他这话笑出了声:“你一个鼎鼎大名的教主,怎么还怕黑?”
沈渊没说话,只是将头靠在了他的脖颈处,叶湘竹觉得这人怎么和小狗似的,于是又出声道:“那我在你身边,你还会怕吗?”
“不怕,”沈渊回答的很快,几乎是近挨着他的话,他不怕,他当然不怕了,只要他在,他就不怕。
叶湘竹心跳声渐快,他摸了摸沈渊垂落下的发丝。
“都出来这么久了,我们要不要先回去啊?”叶湘竹戳了戳他,语气有些担忧。
沈渊摇摇头,示意无妨,叶湘竹见他摇头,也只好作罢。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这时,沈渊却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吹了几下,火苗就起来了,这黑夜中有了一丝丝火光。
“你先前怎么不拿出来?”叶湘竹惊讶出声。
沈渊笑了笑,双眼带着戏谑,火光照亮那一刻,沈渊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的僵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他将掉在地上的斗笠拿了起来,戴在了叶湘竹的头上。
叶湘竹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只是整理了下斗笠,便要走。
可沈渊却拉住了他。
“怎么了?”叶湘竹出声询问,沈渊没说话,只是带他走向了另一处地方。
沈渊紧握着叶湘竹的手走向了一处道路渐窄的方向,周围的树木也逐渐多了起来,偶尔斗笠碰到了倾斜的枝干,叶湘竹心中都会一紧。
火折子也在这时熄灭了。
周围又是一片漆黑,连个声音都没了,月光银白瑟瑟,照在树枝上,显得犹如一幅画,这处明显要比别处暖和些。
沈渊带着叶湘竹穿过了这处逼仄狭窄的道路,进入了另一处地方。
入眼的便是一处旷野之地。
月光长长照在这一汪水潭,像是一面镜子,水中湖水并非清澈见底,而是碧绿一片,周围静静矗立着芦苇荡,和一些不知名的小白花。
这是一处难得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会有这么一处地方?”叶湘竹惊奇的出声询问,他是当真没想到,这山里还有这么怡然自乐的地方。
沈渊没有给出答复,只是抬头仰望月亮,这地方不是他找到的,是他师兄带他来的。
所念之人就在眼前,可他全都忘了。
沈渊笑了笑,说道:“日后你会知道的。”
叶湘竹笑出声:“好呀,那你我之后还会在来一次这里,是不是?等到那个时候你在告诉我也不迟。”
叶湘竹陡然觉得这斗笠碍事,将其取了下来,放在一旁。
安安静静的欣赏着这景色。
沈渊拉着叶湘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看景看物不如看人。
叶湘竹将头靠在沈渊肩膀处,心中之情满溢而出。
沈渊却是微侧过头去看他。
想起了他年少时的轻狂与不羁。
他曾清风洒兰雪,也曾将心祭海棠。
只是他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他而起。
沈渊叹了口气,将人揽过在自己怀中,指着半空中一闪一闪的小飞虫。说道:“你看。”
“这是什么?”叶湘竹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稀奇,不知何时出现的这种明明灭灭一闪一闪的小飞虫,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他想伸出手去握住一只,却不想他刚抬起手这些小飞虫就都跑走了,在夜空中闪闪而过。
沈渊看他这模样,笑了笑,说道:“萤火虫。”
“萤火虫?”叶湘竹听这名字觉得好奇,是因为他会亮所以才叫萤火虫吗?
沈渊笑了笑,点点头,随后又是快狠准的将面前飘荡的小虫轻轻握在手中。
随后在叶湘竹面前摊开手掌来,指缝中透露出微光,一直小小亮亮的萤火虫闪动着翅膀就停留在他手掌中心了。
叶湘竹凑近了看,发现这亮光部位在它的尾端处,像是个小灯笼似的。
叶湘竹本想去触碰一下,却不想还没触碰到,这小虫就飞走了。
沈渊见他这副模样,眉眼也柔和了下来,淡淡道:“这萤火虫寿命常短,只有三四天,却是精力十足。”
生命之短,可敬可畏。
叶湘竹听了之后,将自己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这么漂亮的小虫却只有这么短的存活时间。
想来一生短暂,也有它存活之由。
那他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叶湘竹抬头看累了,周身围绕的萤火虫此起彼伏的飘荡着,如同梦境一般空幻。
叶湘竹换了个姿势,枕在沈渊的腿上,面朝着夜空,夜晚山风微抚而过,带着一股暖意。
只是枕太久,困意也逐渐来袭,视线也逐渐模糊,在他眼中,沈渊也变成了好几个,连影都重叠不上。
在他彻底沉睡之时,又是那道温软的触感随之而来,是令他熟悉的温度与气息。
沈渊近距离的这么看着他,眼睫微颤着,眼中情绪暗涌。
压抑的情绪也在此时溃散。
他找了那么久,怎么找也找不到。
若不是漆烛影放出消息说他有师兄的消息,他又怎么会去那场只为了要他命的鸿门宴。
若不是妙凌鸢执意将他带走藏起来,他又怎么会疯癫那么久?
只是没想到师兄又忘了他,不仅忘了他,就连容貌声音也发生了改变,记忆错乱,什么都不知道了。
“唉,”沈渊仰头望明月,幽幽叹了口气。
想来是他那个睚眦必报的师叔弄的,待他再三确定这人就是他师兄时,他简直高兴的不能自已。
沈渊也不在去多想,只是轻站起身,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他尽量避免有太大的动静穿过那狭隘的曲道,而后顺着原路返回。
先前两人出去的时间久,等在回了原地时,剩下的几人也已经休息了。
猩红的火堆明暗明灭,风坠靠在树旁,守着夜。
见他回来了怀里还抱着叶湘竹,风坠抬头看了眼他。
这人还真是………
沈渊动作轻细的将叶湘竹靠在了树旁,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披盖在他身上以免他着凉。
可刚起身,身后一道划破气流的声音疾速而来,不知是何物的暗器被沈渊这么单手接住了。
周围一片安静。
他也不慌,只是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徐爻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看着他。
沈渊将手中的叶子给扔了,风坠也只是看着。
徐爻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就走,沈渊明了,看来这人是有话要同他说。
只是……
风坠靠在树旁闭眼小憩,风过带起他腰间的铃铛,叮铃清脆的微声随风而去。
他又在哪欲灭的火中加了些柴,以防它彻底灭了。
他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林深处,也不在意,只是靠在树旁。
不知为何闭着的眼又睁开了。
原来是他的衣摆被压住了,风坠见身旁人摇摇欲坠的模样,将他扶正了靠在他身边,却又与他空了那么几分距离。
本是伸出的手又撤了回来。
也只是转过头安静的看着燃烧的火堆。
寂静茂林的深处,断断续续的话音传来显得有些诡异。
只见一人随意卧躺在高树上,怀中抱着一把剑,漫不经心的翘着二郎腿。
徐爻面望夜空,沈渊站在树下。
“沈教主怕是知晓兰若寺与青城山一同出山问世的消息了吧?”徐爻起了身,双手一撑,跳下了树。
沈渊也不说话,只是想看这人到底说什么?
他自然是知晓的,到了客栈的第二天就知晓了。
“那沈教主知他们是为何而来?”徐爻挑了挑眉,他就喜欢神神秘秘的,尽管那人知道是为了什么?
“那沈教主可还知漆夜已是准备出关了?准备在这一次的武林大赛露面。”
沈渊听到这紧皱了眉,竟然出关了,这个老东西!!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沈渊有些半信半疑的开了口。
徐爻见这人终于说话了,也不装了,说道:“没有什么消息是我徐爻打探不来的,至于这可信度吗……就看沈教主对我的信任了,”说罢,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两人头次见面,何来的信任?
沈渊微蹙眉头,不在说话,转身就欲要走。
徐爻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步伐健速,走在身后:“这兰若寺的主持与那青城山的大弟子三天后也会到哪神秀山庄,沈教主倘若速度快些自然会碰上,”说到这里,徐爻停顿了下。
又道:“听闻此次他们前往武林大会是为了五年前和漆野的事情而来,沈教主不如借机澄清下当年的事情如何?”
听到这里,沈渊一脚踩断了脚下挡路的粗木,停了下来,转过身,双目透露寒光与杀意。
“澄清又能如何?墨家是我杀的又如何?”他恨意冲天的模样,让徐爻后退了小半步,他怕这人突然暴怒给他来一下。
但也不禁猜想这墨如风是如何惹了这魔头,竟令他这么愤恨不已??
沈渊闭了闭眼,紧握的拳头又'缓缓松开,暗暗平复了心中的愤怒后又平静了下来,说道:“结局已定,澄清与我而言,毫无用处。”
徐爻听这话,突然后悔了,觉得这事情不该他插嘴,只是他的那句结局已定是什么意思?
他没在去问,他向来不插手别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更何况还是这种灭门之仇。
若不是他早年受过这魔头师兄的恩惠,不然哪里会一路跟着。
他自然是要知恩图报。
但是这恩有点难报呀……
徐爻不在去多问多说什么,既然沈渊态度如此决绝,那他一个局外人也不该去过多干涉。
当年墨家分明与无情教是至交,墨如风与沈淮可谓是称兄道弟的好友,而且还将自己唯一的妹妹嫁与了他,又怎么会灭门?
有人说是反目成仇,也有人说是为了秘籍,更有甚者说是沈淮贪心不足想要墨家的宝藏,却不想先行一步被发现了,这才致使墨家惨遭灭门。
众人都想知道真想,可知道真相的人都已死在了那场杀戮中。
唯一活下来的也只有屠杀者。
江湖人士口中的邪魔歪道,人人都可喊打喊杀。
只是……………
不久之后,两人回了原处,风坠感受到动静,睁开了眼。
徐爻见风坠醒了,调笑着冲他眨巴了下眼睛。
风坠一张冷脸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而后却又转过头尽量选择无视。
这人还真是无聊。
此时天已渐显微微亮,这群山边缘泛着黑,鸟叫也在此刻显得脆响嘹亮。
沈渊紧贴叶湘竹盘腿坐了下来,他视线看向远处。
在过三个时辰便可出发。
几人都安静的看着那已经灭了的火堆,静等着天彻亮。
“我还听闻这兰若寺的主持此次下山还为了一件事,”徐爻静了半晌又忽然开口说话。
风坠与沈渊两人同时看向他。
“这兰若寺的金丝十二鬼佛珠丢了。”
“是谁干的?”沈渊开口。
徐爻摇了摇头:“没人见过那神偷的真面目,只听得他叫容错,曾盗取过皇宫彩玉夜明珠一颗。”
“如今竟然偷了了悟主持的佛珠,不过那人当真是有本事,能在了悟眼皮子下将他的东西盗走。”
徐爻靠在树背上,佛门禁杀生,兰若寺未将此事公开也证明那珠子当真重要。
只是怕…………
徐爻没在说下去,且不说别的,就在自家院里丢了贴身之物怕是没有比这更打脸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佛门重地,门规严谨,想要进入也是难上加难。
没想到那人还能偷了佛珠在逃走,这无非**裸的挑衅。
更何况,那了悟主持常年不露面,却又听兰若寺的其他弟子夸他夸的厉害。
“神偷?”沈渊皱了皱眉,他听说过此人。
江湖神偷容若水,专门喜欢盗窃金银玉珠此类的东西,专偷他人的镇宅之物。
只是从未见人被抓住过。
兰若寺怕是私底下在到处寻那佛珠,却又不能放到明面上说。
还真是有苦难言。
“嘶~,我的腰好痛,”却不想在此时,风坠听身旁的人叽叽喳喳的开了口。
谷涧在几人的注视下从地上爬了起来。
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弹去了灰尘。
因为动静大,连带着叶湘竹与西菏也醒了过来。
叶湘竹刚要顺手摘下斗笠,却想起来还有人,于是停下了手。
本想站起身活动活动,却不想腿麻了。
只能先坐地缓一会儿。
恰好天已亮的能够看清路了,虽不是大亮,但出发至少没问题。
其余几人站起身,整理了自身的衣衫发髻,这才缓了过来。
只是西菏面露苍白,有些看着不适的模样。
“哎呦,这什么时候才到呀,在赶下去,都要变成人干了,”谷涧抱怨出声。
“噗,你这身板弱不禁风的,怎么连人家女郎都比不了,”徐爻不知为何,他就想呛一下这人。
看这人杏眼怒睁生气的模样还真是可爱的紧。
而这时,风坠却出声道:“该出发了。”
谷涧本想在继续说些什么的,听恩公这么说也不计较那盲流子的答复了。
于是哼了一声,转过身屁颠屁颠的去牵马去了。
沈渊将叶湘竹扶起,见他双腿发颤,本想将人一把抱起,可叶湘竹制止了他。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能行动自如。
谷涧将大家的马都牵了出来,这马儿倒是休息的好。
一张马脸拉的老长,看着精神抖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