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景迁挠挠头,“我是在场啦,我那天上课睡着了,正在大殿挨训呢……”
宝镜云间大殿平日里不留弟子,司鹤川觉得景迁年幼,才叫去亲自训话。且也不只是上课打瞌睡,他是打瞌睡学岔了术法,把一屋子同门的道术典籍都给烧了个干净,得亏教习师兄反应快,召来落雨给浇熄了,不然学堂里刚学道的同门都得伤好几个。
那天危峥嵘怀抱着一身红衣的傅雪寒冲进殿内,若不是景迁在场,问玄宗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此事。
柳扇被司鹤川叫来宝镜云间时,傅雪寒和危峥嵘两人的衣衫上都是浸透的血,偏偏一人穿着红衣,一人穿着黑衣,乍一看十分不显眼。
在景迁眼里,就是剑尊救回来一位公子,是剑修见不平应行之举,英俊潇洒,仁义侠行,诸如青岳剑尊恨意滔天、掌门有多震惊、诲风灵君眼眶都红了这种事,是一点没注意到。
总之他是知道了这件事,刚好又该罚,司鹤川便将他丢来少阳隅打杂了。
“公子,前面就是青阁了。”
不知走了多久,总算能在林草药圃间看见一些散落的茅屋,景迁指着那些小屋说,“这些是青阁外围的药庐,方便炮制灵药的。”
正是日课时辰,药庐内外偶有医修弟子专心致志地制药,傅雪寒看过去,没见到一个身量熟悉的。
是了,他说要离宗,少阳隅应是见不到人的。傅雪寒忽然少了一半闲逛少阳隅的兴致。
前方有一座巨大的石刻,上面龙飞凤舞的“青阁”二字依然是剑锋所刻,与先前夏时杏居的刻字一样笔迹,不消说,也是青岳剑尊的手笔。
青阁之内,有溪流蜿蜒环绕,大殿、杏台、药阁等数座楼阁依溪而建,高低错落,遥遥相望,也不像夏时杏居里的小院那样分设围墙,只有各类或长青或落叶的灵植生长,形成自然的遮蔽。
柳扇许傅雪寒在少阳隅随便走动,景迁便自作主张先带着傅公子朝杏台去。
杏台有好几座建筑,景迁站在路口四处张望了一圈,发现自己一点没记住颜溪今日该上什么课,只好安安静静地先走近最前面的大殿。
“哟,小景迁今日又来找颜溪呀!”
路过一位师姐,伸手就捏上景迁的脸。
“师姐你今天也没见到颜溪吧,捏我的脸都这么用力!”
“是呀是呀,啊,这位公子是?”女医仙一抬头,看见景迁身后的傅雪寒。
“是来杏居修养的病患,好像是灵君旧识,允许进青阁的,灵君还特地让我带公子四处看看。”景迁揉揉脸,解释道。
女医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见傅雪寒同她见礼,也抱拳回礼,然后同景迁说道:“今天颜溪在药圃学药,要跟着教习师长满山跑,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回青阁。”
“好吧~那我回头去杏台药庐找找看。”
送走师姐,景迁带傅雪寒路过前殿。傅雪寒多抬头看了一眼,殿前挂着的“杏台”匾额,笔迹和石刻并不一样。
“不去杏台找颜溪吗?”傅雪寒瞧景迁也回头看了几眼,挑着唇角问他。
“他还上课呢!再说了,我今日是带公子游览少阳隅,更要尽职尽责!”景迁托着下巴装稳重。
“你今日没有课?”
景迁抓抓脑袋,“掌门说我看不懂术法典籍,上课上得打瞌睡,让我每天先去学识字做文章,等过两个月新弟子入门了,再一起好好上课。”
虽然景迁去蒙学也是插班生,但学得比各种术法要好的多,司鹤川才没停了他所有课,每日早课正经修炼一个时辰、蒙学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就来少阳隅。
越过杏台,石径的一面是溪流,一面是杏台的建筑,景迁指着一片连廊相接的元宝悬山顶屋子说:“这边都是杏台学堂上课的地方,我捡栗子的那几棵树就在学堂后头。
“这一面全都是药园,不过少阳隅的药园没有边界,哪里都有灵草和仙植。”
景迁朝溪流对岸比划,那里种了很多正在花期的灵草,在秋风里开成一片金紫相间的花海。
“少阳隅很美。”傅雪寒轻轻赞道。
这里遍地灵植,灵气大约也是用了什么手段引导过,十分清静宜人。许多林木芳草还会随着少阳隅的季节轮回一同枯荣变化,一树红、一树又黄,却也为少阳隅增添了更多的野趣。
“对对对,我以前也爬过那种全是树啊草啊的山,没有哪里比少阳隅更美的!”景迁连连点头,然后接着小声道,“咳,宝镜云间风景也很美,和少阳隅完全不一样的美,有机会我带公子也去看看。”
“好。”傅雪寒翘起的嘴角露出一声轻笑,拍拍景迁的肩膀答应下来。
青阁正殿还要更远些,走过了杏台才看见几间重檐歇山的屋顶。
“公子,咱们在前殿歇个脚吧!”景迁扶着廊下的柱子喘气。
“小院不是离青阁最近吗?”傅雪寒抬手给他顺了顺气,忽然发觉一旁的偏殿内有人探出头来。
是少阳隅守殿的师兄。
“劳烦这位医仙,殿内可有茶水?”
守殿师兄认识景迁,不消说也提了壶冷茶出来给景迁,等他喘气的时候问道。
“景迁你怎么带着外人来青阁了,这位道友是何人?”
“傅公子是灵君的故交,也是来少阳隅疗伤的病患。”景迁牛饮完一壶茶,坐到偏殿里回答,“灵君叫我可以带公子在少阳隅四处转转,今日公子想来拜见灵君,就来青阁了。”
他把头撂在桌案上,朝守殿师兄说完话,转过来看傅雪寒。
只见傅公子手里端着一盏师兄刚给他斟上的热茶,送到嘴边啜饮,衣袂无波,清雅端方,更重要的是,气息丝毫不乱。
谁是病患啊!
景迁埋头不语。
守殿师兄倒是习以为常。小景迁才修行没多久,能是灵君故交还来少阳隅修养的病患可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两者相比,靠体力逛园子,景迁可比不过人家。
景迁虽说是内门弟子,但师门不在少阳隅,却在杏居干了几个月的杂役,这会儿带着这位傅公子来青阁,想必就是景迁在照顾。尤其傅公子一身少阳隅的气息,少说也在这里待了数月,颜溪天天跑去找景迁,同门之间也没听说过杏居有这么一位病患,只能是灵君做主隐瞒的。
想了一转,守殿师兄才将柳扇的去向说来。
“师尊正制药呢,不让人打扰,什么时辰能见客可说不好。”
“啊——”景迁哀叹。
“见不到灵君,我们就去杏台等颜溪,不算白来。”傅雪寒安慰抱头哼唧的景迁。
“哎,倒不必再多去杏台一趟,在这里等就好。颜溪是我们小师弟,我传信给他让他放课后直接回来就行。”守殿师兄说。
不想走路了!景迁抬头看向傅雪寒。
“公子,我们就在这里等颜溪吧!”
傅雪寒点点头,放下茶盏:“好啊。”
景迁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就跑去研究前殿内外的灵植,左戳一个右摸一个。
守殿师兄凑过去看着他,顺手教了几种景迁不认识的,景迁听过一遍就学会了。
傅雪寒先前讲道的那一次就觉得这小孩天分出众,没想到强记的功夫也很好。
没一会,守殿师兄就把景迁提了回来,景迁手里还抓着草丛里捡的叶子、落花和落果。
“行了,收起来,和在杏台等小溪一样,把你的蒙学课业拿出来做。”
估计在少阳隅没少被这里的师兄师姐们管教,景迁玩够了就乖乖从腰上的储物锦囊里掏了一本皱巴巴的书和纸笔出来,趴在傅雪寒身边写字。
景迁认字很快,写字不太行,画完课业就丢到一边去光看着书上的文章。
傅雪寒看他这幅模样不由得失笑。
“景迁,我给你写几个字,你描一会儿。”
傅雪寒伸手从景迁面前抽走书和纸笔,翻到第一篇最简单的诗文,挑了几个字。
景迁就伏在案上看傅雪寒挽袖提笔。他自己写起字来糊出一团团墨渍的毛笔在傅雪寒手上游龙行云,在纸上神奇地留下一页整齐漂亮的字迹。
看着好看,景迁扯了新纸蒙上去描也高兴,虽然有些磕绊,但功课总算工整了些。
傅雪寒从景迁那里要了锦囊里备用的笔,打算趁着他描红的时候给景迁写一册字帖,结果写着写着身边便围了一群青阁弟子。
这处前殿原是柳扇的弟子们常聚在一起的书房,景迁跟着颜溪也来过,有上完课、做完事过来的弟子,看见陌生面孔就凑上来观察。
傅雪寒给景迁写的帖子是端庄正楷,这笔迹小景迁看不出来,路过的师兄师姐不知道在问玄宗修炼了多少年,却看着熟悉得紧。
这不和满宗上下带着剑意的石刻笔迹一模一样吗?
宗内石刻虽然看起来大多都是行草,可青岳剑尊还是留了不少正楷石刻的,东山千嶂外最庄重的“问玄宗”三个大字的石刻就是正楷,还有宗内尚空着的月浸崖和剑尊自己的无崖的石刻亦是楷书,看得久的弟子们一眼就认出来傅雪寒这字迹和青岳剑尊如出一辙。
剑尊可没在宗内藏书阁和蒙学留过字帖,大家如今练的字不是修界流传广泛的帖子,就是掌门在宗门初立时自己费心写的范本。
小景迁说什么来着?这位傅公子是师尊的旧识,师尊又是和剑尊有交情才与几位尊者一同建了问玄宗,这样算来,傅公子和剑尊也肯定有着断不开的联系。
景迁低头练字,自然也就看不见周围的师兄师姐们兴奋又八卦的眼神。
傅雪寒写着字,察觉周围的青阁弟子来看也没阻拦。往事无痕,但傅雪寒提笔写起书帖来却轻车熟路,很快就给景迁凑了薄薄一本字帖。
“回去给你订成册子慢慢练。”傅雪寒收起写满字的纸页,对写完新帖的景迁说。
围观的青阁弟子们见傅雪寒收了笔,迅速散开来,该坐下的坐下、该读医书的读书、该打坐的入定……
和青岳剑尊有关呢,弟子们好奇也不太敢问。
隔日更/捂脸
很想看剑尊知道傅公子失忆之后的表情
不过没关系的剑尊,你家傅公子不记得了也一直惦记你。
我们问玄宗是初创公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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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