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走青（重生） 第44章 走火入魔

一连多日的惴惴不安，始终没有找到源头与宣泄口。楼青云越发没精打采，直到这一日，忽然收到一个口信。

打扮得毫不起眼的工人借着修缮屋顶却走错院落为由，告诉楼青云：“少夫人，有人要见您。有一桩事关郭京玉的消息，如果您想知道的话，请到崇仰山庄外一棵刻了哭脸的老槐树下。”

说完，他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缩着身子幽幽离去。

楼青云握紧手，猜到这大概是个为她量身制造的陷阱。

可尽管如此，她却不能不去。

她心中的不安与恐惧越发强烈，一切都在昭示着，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

是夜，殷规尘终于决定与楼青云商量青羊剑谱一事，却发觉，整个崇仰山庄，都没有了她的踪迹——！

*

寒月高悬，星辰点点。

夏夜的风吹动老槐树交缠的枝叶，无端叫楼青云想起盟主府的那个晚上，也是同样的夜色，同样的风。

她心中升起无边怅惘，耳边习习的风也变得凄凉萧瑟。

楼青云怔怔出着神，手中紧握那把青羊剑，脊背崩得很直。

这时，一道虚浮的脚步声响起。

她扭头看去，却见来人竟是…高子明。

一见到她，他脸上冷沉阴森的表情霎时变成了狰狞的笑，“楼少主，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楼青云拧眉，原本柔和的脸部线条忽然绷紧。那把久不出世的青羊剑上，系着黑丝绕玉的剑穗，正随风摆荡，“怎么是你？”

“楼少主误会了，不止是我哦。”他不怀好意地笑着，紧接着便从他身后涌出一整支有半百人数的队伍，各个拿着武器，似乎是为了保护他，又似乎是为了杀她。

楼青云看着他似乎总也再站不直的身躯，知道他为了殷规尘那一剑，一直有报复之心，可是：“此地距离崇仰山庄不过半刻钟的距离，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就不怕被崇仰山庄追杀吗？”

高子明放肆地笑起来：“你以为我为什么能约你到这？崇仰山庄本就有人要杀你，你死以后，单有一个殷规尘要追杀我又有什么用？”

话落，师玲珑从隐藏自己身形的老槐树上一跃而下，就落在楼青云不远处。

他们的目光都紧紧聚在她的身上，恨不能杀之后快，并将她碎尸万段。如果恨意可以凝成实质，楼青云觉得自己怕是已经死一百回了。

可显然，高子明不想她死得太过轻易干脆了。

他走近几步，一手搭在师玲珑的肩头，却被她避开。他也并不尴尬，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残忍说道：“难道殷规尘没有告诉你，郭京玉在十多天前就落下悬崖死了吗？”

“什么？！”楼青云眉心一跳，浑身都僵住了。

“他从崇仰山庄离开后，我们的人手就一直跟着他，一直到了合适的地方，才对他出手…”说着，他向楼青云抛去一把剑鞘。

楼青云匆匆一瞥，用不着细瞧，都能分辨出那是京玉飞墨剑的剑鞘。

她强自镇定，告诉自己，这是他们偷来的也未可知。

高子明知她还有疑虑，又扔出一圈破碎的狼牙项链，那样的神情，竟和扔包子打狗无异。

楼青云的手死死握着剑，腿肚子都打哆嗦了，整个脑袋都好像充血了一般，居然有些听不见声音了。

师玲珑犹觉不够，火上浇油道：“楼青云，你先不想知道，郭京玉临死前都说了些什么？”

楼青云近乎是咬牙切齿，声音低沉不可思议：“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恨你！”师玲珑忍不住痛快地笑出声来，却被高子明及时捂住，“小声点，你真不怕被你表兄发现吗。”

闻言，师玲珑不满地瞥她一眼，到底按捺了下来。可她很快发觉，楼青云不知何时蹲下身子，正捧着郭京玉的遗物无声落泪。她整个身子都似乎发软了，不住地颤抖着。

她趁势甩出鞭子，往她身上狠狠抽了几下：“楼青云！这就是你欠我的！你们欠我的！寒牙堡劝我的！郭京玉死了，就该轮到你！”

高子明静静欣赏了片刻，楼青云的不好受，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快乐！他适时拦住师玲珑，顶着她喷火的眼睛说：“玲珑，别急，我们还有一样东西没给她看呢。”

师玲珑本不耐烦，闻言，想起什么，眼睛一亮，依言收了鞭子。

于是，从站在他们身后的人抛出一具溃烂的尸体。尸体像是摔下了悬崖，浑身都是刮痕，已辨不清面目，只有那身衣服，的确是郭京玉常穿的风格。

她生扑过去，翻找着尸体，却见他肩颈相连处，并没有那颗黑痣。她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这不是京玉！你们撒谎！你们骗我！”

师玲珑一惊，极快地看了高子明一眼，暗中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薄肉。

高子明吃痛咬牙，有些自毁失策起来。

这时，伴随着一阵马蹄声，一对年轻的剑客极快地向楼青云奔去。

三人始料未及地看去，却见来人是明若霄和白小石。

高子明右手紧张地攥了攥，如果他们二人撒谎说郭京玉已经回去，那就只有...杀之而后快了！

谁知明若霄急不可耐地以轻功飞身至楼青云身边时，竟先对着地上的尸体哭了起来：“师姐，他们都不准我告诉你！我是偷偷跑出来了，大师兄……已经凶多吉少了！”

白小石紧随其后，也跪在尸体身边哭天抢地起来。

那一刻，楼青云跌坐在地。

她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只觉山崩地裂，天塌地陷。

情绪激动间，她猛吐出一口鲜血，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

明若霄忙抓住她的胳膊：“师姐，师姐你振作起来啊！我来这里就是想找你一起为大师兄报仇的！”

白小石抬起一张涕泗横流的脸：“少主……至少我们要把大师兄的尸身带回去啊！”

楼青云心知这具尸体是假冒的，可明若霄和白小石的态度都验证了，他们早她一步知道，京玉的的确确出了事，如今虽然生死未卜，却很可能是死了。

一旁的高子明瞅着悲痛欲绝的三人，一切计谋都已得逞。快意到极致时，他甚至还想感谢明若霄和白小石的一番助攻。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那些该死的人，终于都要死了。他不再克制，放声大笑着指挥身后的人：“杀了她！杀了她们！”

顷刻间，那半百之人蜂拥而至，楼青云始终垂着脑袋，像脖颈已经断了似的垂着。她的手紧紧握着剑，恨不能把剑身烙进皮肉与骨髓之中。

她口中呕血，鼻子、眼睛、耳朵都在流血。白皙的皮肉伤布满了网状的红丝。血，从皮肉下透了出来。

明若霄骇然地看着这一切，却没有时间给她去关心楼青云了。她和白小石都提起剑，以楼青云和尸首为中心与那些人缠斗起来。

倒下的人里，除了那具尸体，如今只有一个楼青云。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血液奔腾的声音；她也什么都看不见了，满眼只有红色，和黑色难辨的影子；她的鼻子里，也满是令人作呕的腥气。

她忽然想起她的师父梁文英告诉她的，练青羊剑法的人，会血尽而死。

她的皮肉像是水，她的鲜血流淌在皮肉间，却像是流淌在溪流里。

与之对应的，她的骨头前所未有地硬。她感觉自己像一块石头，又像一根铁。

明若霄和白小石的血忽然洒到她的脸上，她被不属于自己的血的味道惊醒。

楼青云缓缓回过神来，脑中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

师玲珑见他们久攻不下，没了耐心，挥着鞭子加入战斗。

正专心对付着明若霄时，余光忽然瞥见一道形如鬼魅的影子，在战场之中游来飘去。

她只当是幻觉，却听得几声厉声尖叫：“啊啊啊啊啊！鬼啊！！！！”

师玲珑烦躁的转身，一抹浑身浴血的瘦长身躯翻转着手中的剑，就像是翻动自己的手那样自然。她的身法与剑法互相匹配，天衣无缝，浑然天成，却也杀气凛然，狠辣无情。

而下一瞬，那身影越过血雨腥风，飘似的到她面前，一双通红的眼睛霎时间占据了她全部的视线。

师玲珑腿一软，差点跌坐下去时，那女人单手攥紧她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

她扑腾着双腿，不可置信地说：“楼…青…云…”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可大多数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就断气了。

高子明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虽然腿软，却不住地后退着：“这…这就是全部的青羊剑法的威力吗？跟走火入魔有什么区别！”

他当即转身，趁楼青云还没注意到他，慌不择路地扭头跑去。

可为时已晚，楼青云把师玲珑远远丢开，不消一息的功夫，就一剑刺穿了高子明的胸口。

高子明看着自己的来时路，瞪大了眼睛，想扭头去看杀了自己的人，却徒然。

楼青云拔出剑，看也不看他，也不去管明若霄和白小石二人，提起还活着的师玲珑，顷刻间消失不见。

一地的尸体，血流成河，老槐树上也染满了鲜血。

明若霄木然道：“小石头，你看见了吗？刚刚那是谁？”

小石头看着所有丧命于楼青云手中的半百高手，咽了口唾沫：“是……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