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 第5章 半抹嫣红

“丛雅！丛雅醒醒！”

一抹白色映入眼帘，是席扬。

她今天的风格和昨天很不一样，席扬穿着一套纯白色的宽松西装，一条金色的流苏长链垂在衬衫上，披散着的头发盘成一个大大的丸子，丸子上有几根蓝色的条纹，还涂了一个正红色的口红，一下就有“席总”的压迫感了。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

“席总好！”

席扬轻拍了一下我，“干什么？赶紧起床收拾一下，我带你去见李导。”

“遵命。”

“哦对了，今天素颜去，涂个口红就行，李导演喜欢看演员底子。”

“好。”其实我心里有点紧张，真素颜啊？不涂一点素颜霜什么的吗，我看着镜子里昨天熬夜留下的淡淡黑眼圈，还有最近没有好好涂防晒，右脸长了一颗小斑点，而且怎么越看感觉自己没以前好看了呢？是不是昨天吃太重口水肿了？

第一次感受到了容貌焦虑的威力。

“怎么了？”席扬大概是看我在镜子前站了好久问的。

“没事，我就是觉得，我变丑了。”

席扬走到梳妆台前，一只手扶着我的脸，她的手指凉凉的，她盯着我看了一会，说：“还是以前那样啊，没有变化。”

“你当然看不出来了，我天天盯着自己看，有一点变化我都清楚得很。”

席扬笑了笑：“你担心李导嫌你丑？”

我点了点头，感觉脸上发烫。

席扬捧起我的脸，把我的脸朝两边扯了一下。有点疼。

“干嘛扯我脸？”我捂着脸说，脸上有席扬手指上留下的一点冰冷。

“如果你变丑，我就给你接丑女的戏；如果你变老，我就给你接老太太的戏。”

我愣了一下，席扬简直是霸总，谁说这话都没有她说这话能更让我有安全感。总听说签了公司的话会觉得被公司控制，她却给我一种底气，随便咋样都行的底气。

席扬今天没有开她的豪车。小枫今天打扮得很精致，还在脖子上系了一条蓝色的丝巾，顺溜地滑进了凯文地副驾，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想干什么。

去李导家的路上，我翻开了《朱砂》的剧本。是一个很讨巧的故事，关于一个叫朱莎的女生的都市爱情剧，眼角有一颗朱砂痣所以她父母给她取名叫朱莎，她的性格是比较雷厉风行但很温柔善良的，和我之前演过的短剧不太一样，我演的角色终于有了自己的性格和灵魂。

可是这种人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席扬说这个角色好演，因为现实中没有对照，可以靠着一个肤浅没有缺点的人设随意发挥。

“剧本怎么样？”席扬偏过头看着我，虽然她化了妆，还是能看到她的黑眼圈。

“还没看完，但比起我之前演得已经好很多了，起码是有父母的，我之前的角色要么就是父母死了，要么就是父母不认我了，要么就是我失忆不认识父母了。”

大家都笑了。

“还没问过你，你父母也在娄市吗？”席扬问我

“我没见过我父母，”我笑了笑，“据说我爸死了，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我非常轻松地说了出来，这种问题从高中到现在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俩只不过是叫妈妈和爸爸的陌生人，没什么好在意的。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我摆了摆手：“真的没关系，我都没见过她们自然不会想她们。”

席扬凑近我，忽然握住我的手，她的手还是很凉，凉到我想给她捂一捂。

“以后思言就是你的家。”

噗呲，我忍不住笑出声。

“思言是我家那你是谁？席总。”

席扬拍拍胸脯：“我是你爸爸兼妈妈。”

“我靠，你占我便宜。”

李导家好像离这里挺远的，据说这种有名气的导演喜欢住在远离世俗喧嚣的地方。我看过李导拍的很多剧，他是这几年炙手可热的恋爱电视剧专业户，虽然饱受争议，但收视率却很诚实，他导演过的剧很少有扑街的。

“我觉得我比我演过的爽文短剧主角都还爽一点。”

“少臭屁了你，别到时候李导骂你你又哭个不行，我可听说他特别严格的。”小枫转过头说。

其实我心里也挺担心的，毕竟短剧和正式演戏还是不一样，我去过剧组，知道演戏现场其实很杂乱，是不太好代入角色的。

“小枫不要乱说，李导人其实挺好的，我们思言是朱砂这部剧的投资方，小雅是投资方亲闺女，他要敢说什么我们撤资就好了。”席总的光辉又一次照耀到了我。

“可是，毕竟是我演的第一部主角戏，如果演不好以后对我也不好......”

“这个你也不用担心，我给你找了两位专业的表演老师，到时候陪你一起进组，有空闲时间她们就会指导你，剧本她们已经研究三个月了，每个地方怎么演都给你设计好了，就是你要辛苦一点，白天拍戏的话，晚上就要和她们上表演课了。”

“席扬。”我看着席扬的脸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席扬疑惑地看了看我。

“你真的是我的再生父母！”

我忍不住想抱住席扬，侧着身拥向她，车颠簸了一下，拥抱席扬变成了摔在席扬身上——

我抬起头，除了看见席扬有点震惊的眼神，还看见她的白西装上印上了我的口红印......

纯白色的西装上，半个嫣红的唇印格外显眼。

我惊慌地看着席扬，准备拿纸巾去擦。

“哎哎，别擦，越擦越脏。”席扬摁住我的手。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你还有别的衣服吗？”这身衣服应该是席扬用心搭配过去见李导穿的。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席扬不会生气吧啊啊啊，丛雅，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

席扬看了一眼那半个唇印，说：“只有一半不好看，已经有一半了，就把另一半补全吧。”

我看着她，席扬真的是我见过最无所谓的人，有种天塌下来无所谓的感觉。

补全另一半？

我看着那半个唇印落在靠近席扬胸口的位置，也就是说我要......想到我趴在席扬胸口补全唇印的场面，我的脸一下红了。

“怎么了，害羞啦？”席扬看着我笑了笑。

“没有，是我弄脏你衣服的，我会负责到底的。”

我拿出口红补了补，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凑近席扬，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我靠近那半唇印，精准地瞄着，吻了下去，不对，印了上去。

就当是在白纸上印泥。

但是触碰到席扬的那一刻我还是感觉到这不是一张白纸，因为白纸不是这样软软的。

好色情的动作，我捂住嘴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以后抱席扬一点要在周围没有剧烈震荡的时候再抱。

不对，怎么就又要抱席扬了呢？丛雅你真的有病。

席扬看着那个完整的口红印似乎很满意，拍了照片，还给小枫展示了一下。

“太sexy了，不知道的以为你俩有什么呢。”

一想到我刚附在席扬身上印唇印的样子，我就脚趾疯狂抓地。

终于到李导家了，我的脚趾因为需要走路，得到了片刻的休息。

李导的家根本没有远离世俗喧嚣的感觉，肉眼可见的俗。我怀疑是市中心没这么大的地方建造他的这座城堡一样的房子他才住在这里的。

李深早早的站在门口等待，席扬一下车他就把包接了过去。

“哎呀，小席啊，今天有时间来看看我啦？”他俩好像很熟的样子。

“李叔，这个就是丛雅。”席扬拉过我介绍给李导。

李深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啧”了一身。

他这一个字够我冒一身汗，我感觉我腿都软了，是不是看见我黑眼圈了，不对，一定是那个斑点。

“不错不错，不愧是你选的人。”

我松了口气，头上的汗散了一大半。

“李叔，咱们进去聊聊剧的事吧。”

“好好，进来吧，已经让你李婶沏好茶了。”他带着我们走进他那座“城堡”。

李深应该靠着那些电视剧赚了好多钱，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见这种蓝色天鹅绒沙发，坐上去和普通的原来差不多，巨大的水晶吊灯上映着我和席扬的脸，红木桌子上放着几个青玉色的杯子，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

李导抿了一口茶，看了看席扬，又看了看我，眼神里透着无可奈何。

毕竟是投资方强行塞进来的女主角。

我忽然意识到我和他的关系应该是这样的，咬了一下嘴唇，低下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席扬西装上的唇印。

“李导，”席扬轻轻放下茶杯，朝我的位置挪了挪。“这就是我给你选的朱莎，您觉得怎么样？”

我挺佩服席扬能把疑问句说出肯定句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一点威胁。

“哎呀，啧，”李深打量着我，“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底子很好，可毕竟是演戏小白，恐怕想演出一炮而红的效果，还是有点难的。”李导喝了一口茶，朝席扬看了看。

“李导，你恐怕还不知道，丛雅将会是我们思言近三年不惜一切去捧红的大明星，我不希望你把她当成一个新人，能不能火我不知道，如果这部捧不红，我们很快砸钱投下一部，丛雅一定会火，但如果，”

席扬顿了顿，本来就有攻击力的眉眼又压了压，盯着李导说：“如果这个紫微星一样的人，是李叔你捧红的，恐怕好处只会多，不会少。”

“啊，我知道我知道。”李导有点紧张地看着席扬，“我当然会尽全力指导小丛的，你放心吧，我有信心，咱们这个剧一点会大火。”

李导前一秒还没信心，这一秒忽然充满自信了。

“那就好。”席扬拿起茶喝了一口，一边喝一边瞟着我，眉眼柔和下来，冲我弯了弯，“小雅如果有想问李导的，可以问一下哦。”

“啊，”我忽然紧张起来，手心冒汗，“那个，李导，请问咱们什么时候开拍？”

“下周一开拍，小丛你先看看剧本，熟悉一下，到时候我会指导你的。你也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进组吧，地址我发给席扬了。”

我的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这几天以来，席扬一直在“罩着我”，好像有什么麻烦和困难在她看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一进来还紧张自卑的我忽然变得无所畏惧起来，管他什么李导张导，只要有席扬，我所有的窘迫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展露，这大概就是“狗仗人势”？

还挺爽。

简单交谈了几句后，席扬起身拉了拉我。“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我站起来和李导告了别，李深一直把我们送到门口才肯回去，他挥了挥手说：

“小席你这西装上图案不错，挺艺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