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领了命令徒步而行,缓缓朝着渊谷边缘处走去,师卿卿小心翼翼地跟在季司离的后边,见他闷闷地不说话,讨好道:“季司离,你离这么远干什么,渊谷底下的邪祟来头可不小,小心别被拖下去了。你怎么不说话呀,司离?季师兄,季公子......”
季司离正低头专心看渊谷,凝神戒备着根本无暇看她,冷漠道:“看谷无须动嘴,安静点。”
师卿卿挪近了些,伸手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季司离,你为什么不肯让我们一起来啊?难道......难道你是担心我们仙霞宗会抢了你清虚道的风头?”
季司离没看她,冷冷地道:“此邪祟残害多人,狡诈凶险,你修为尚浅,跟来涉险作什么。”
“师父说过,只要我不闯祸,就我不会遇到危险的。”师卿卿走到他的身旁,跟他道歉道:“季司离,我自知那日钻你家的狗洞不对!但是,我真不知你家的狗洞是不能钻的,若我知晓,定然不会去钻的。季司离,我是真心诚意跟你道歉的,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吧。”
一语末了,季司离微微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明眸忽闪忽闪的恍如琉璃般耀眼,只觉较平日疏懒顽劣的性子让人讨喜许多,忽地反应过来她这是故意装的,心神一荡,立刻别开眼不受其影响。
他飞快地道:“聒噪,走开离我远一点。”
师卿卿知道他一向寡言好清静,情绪也多变便没计较什么,依旧厚着脸走上前两步,轻轻拉了拉他的拂丝,讨好道:“季司离,我刚才诚心跟你道歉,你不领情我也没说什么,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啊。”
季司离冷了她一眼,挪开几步背对她道:“把手拿开,别碰我。”
师卿卿吃了瘪,见他身躯离开自己几步,刚想动身走近,就在这时,黑沉的渊谷石壁一个个赤黑人形身影出现,渊谷黑气狂卷,渊谷底下异动不止,形成数道黑风漩涡,欲将两个人身影吞没。
冷松游隔空大声叫喊道:“师姑娘!阴灵已经出来了,快回来!”
渊谷底下一个个浓密黑影扒着石壁,眼看就要冲出渊谷,季司离微微皱眉,立即御剑回山顶,回首见师卿卿没拿灵剑,大发善心地叫道:“邪祟已被引出,快上来。”
师卿卿看着他的剑身,急声道:“你要我站前面,还是站后面。”
季司离冷着眼,拒绝道:“少说废话。”
师卿卿却继续道:“哪里是废话了,你先说清楚,这是你的剑,你要是不说,那我可要站你前面了。”
见季司离不答,她又憨憨地道:“我在前你在后,前后贯通一起御剑施阵,定能杀它们个片甲不留,季司离,你觉得这招怎么样?”
季司离冷酷地道:“荒唐!”
师卿卿不解了,皱眉道:“何处荒唐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觉得这招挺好的啊,你不喜欢吗?”
季司离忍无可忍,丢出几个字道:“废话这么多,你自己爬回去吧。”
师卿卿见他要走了,立即道:“哎等等,好了我不说就是了,你那么生气干什么。”
季司离冷声催道:“还不快走。”
话音刚落,忽地师卿卿脚下一沉被几个黑影缠住了脚踝,她虽然身在仙门,从小除过不少邪祟,但那都是些山精野怪,真正厉害的邪祟还真从没见过,眼下被缠住脚跟,顿时吓得她直蹬腿乱甩。
黑云遮月,渊谷底下鬼影层叠,昏暗中根本看不清楚底下是什么东西,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下一刻,黑暗渊谷骤然跃起无数条黑影,数不清的黑影犹如密网直扑而来,师卿卿足底轻盈一点,身形宛如轻燕,轻飘飘地跃上了季司离的仙剑,跃起的同时那渊谷底下的黑影噼啪地也跃出渊谷,登时再次抓住师卿卿的脚踝。
师卿卿心中猛然一惊,立即拿出腰间储物袋内的仙剑,名为百代春秋剑,金丝剑柄镶嵌着花纹,剑柄的前端是苍蓝剑身,季司离正要捏诀打退黑影,忽然几丝苍蓝色光芒闪过,速度出得极快,刹那间只留下数只带眼睛的手腕还紧紧抓住她的脚踝,季司离伸手死死抓着师卿卿的手臂,想要把人拖上剑身。
岂知尚未站稳,渊谷底下就卷起了一阵黑风,垂眸便可见渊谷下的黑气席卷而来,两人站在剑身被黑气卷得站不稳身形,眼前数条黑风狂卷形成一条条通天风柱,使得二人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此情况来得突然,二人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才御剑朝山顶方向行几步,却不料脚下渊谷升起一个风柱,将二人直接往渊谷下吸去!
风柱底下仿佛是个无底深渊,风声狂啸,季司离原本死死抓住师卿卿的手臂,可突然冲来一个黑影,师卿卿就从他的手中脱开,待他再回头,师卿卿踪影已消失不见了。
坠落渊谷许久,就在师卿卿打算抬手捏诀时,变故陡生!
下坠突然停止,她闷哼了一声,心口传来一阵灭顶疼痛,伸手摸去入目一片血红。再垂眸望向心口,只见心口处一根凸起锋利的石柱已经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额间青筋暴现,面色胀得通红含着血沫,微弱地喘息道:“师兄。”
无人回应。
然就在她还欲出声时,只见尖锐石柱之下地面,画着一个各种扭曲狂乱符文的咒阵,心口鲜红的血液顺着石柱流入了整个咒阵内。
邪符狂乱而起,空中逐渐形成一团团血红的阴黑邪气,就在师卿卿想看清那团血红光影究竟是何物时。
那团血红光影忽然炸了开来,环眼而望,整个怪石耸立的嶙峋石洞,从一片漆黑化作千万璀璨血红光影漫天,霎时恍若风雷卷地鬼神呼立。
师卿卿被这莫测的奇象吓得怔住了神,刹那间,只见那柄缤纷炫目的红光,蕴含着诡谲之气的邪力如海潮纷涌,顺着地面咒文的血线猛地冲入了她的体内!
她失去抵抗能力,避无可避,眼下情形,等待她的结果只有闭目待死,彼时无穷的阴邪之气疯狂贪婪地似要将她整个人吞没,阴煞之气聚汇在身躯中与她环环相扣。
与此同时,师卿卿似受邪气的影响,双目闪烁现着红光,耳边响起千万鬼嚎之声,体内原本纯澈的灵力因吸纳的邪力,顿时宛若脱了缰的野马,四处乱撞不止,逼得她神识躁动邪气充盈,四肢手脚仿佛被数不清的阴煞鬼魅束缚住,逼得她呼吸急促几欲走火入魔。
不知是被吸纳的阴邪之气所致,还是心口的石柱流血过多,浑身皆是浓重的血腥味,她失控颤抖地抓着石柱,难以遏止地发出难耐的痛吟。
须臾,石洞内原先绵绵不绝的黑气,已经被化万收一,她吐出一口血,身体不由自主被一股邪气,腾空托起几乎是把她托出石柱放在了地面。
师卿卿面色苍白,咬牙强撑着地面,坐起身尝试运功逼出体内吸纳的那股邪力,然而纵她试了数次却根本察觉不到这股邪气的存在。
她无法形容适才所见之感,身躯明明痛到极致,却又突然回光返照,恍若一个幻梦,这股邪气究竟是何物?
四周一片寂然,她无悲无喜嘴里自言自语,满腹猜疑地回想着方才情形,怪疑地掀开衣襟瞧了瞧,惊奇发现心口间原本被石柱刺穿的伤口,竟神奇地愈合了,连一道伤疤也未留下,实在是让她有些匪夷所思。
就在她沉思之时,忽然听得远处传来呼吸声,低声道:“谁、是谁在那里?”
对方脚步顿了半晌,开口道:“......是我。”
师卿卿手抓着灵剑借力想撑起身来,然身体却有些失力站不起来,又重新地跌坐在地上,朝声音来源处问道:“季司离,你怎么也坠下来了?”
她记得自己松开手时,季司离明明已经被风柱卷上了地面,何时也坠下来了?
季司离走到她的身前,扫了一眼她满身狼狈,问道:“坐在地上不起来,受伤了?”
师卿卿面露委屈神情,抬手略略一动一手捂着心口,朝他点了点头道:“这石洞底下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没注意就被那石柱扎了一下,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季司离打量着她,知她这副模样是摔下来的,拿剑故意敲了敲她的肩膀,道:“哪啊?这儿啊!”
师卿卿皱着眉,“啊”的叫一声,抱着肩膀缩着身叫道:“疼!季司离,你轻一点!”
季司离轻哼一声,冷冷道:“还不起来。”
师卿卿撑了撑地谁知脚底实在没力气,再次发软跌坐回去了,于是就伸出一只手,发赖着道:“我受伤了,你拉我起来。”
季司离站着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漠道:“佩剑拿着当摆设,自找苦吃。”
师卿卿仰着头看他,见他无所动作,叫道:“季司离,你这是在骂我吗?你是君子怎么能骂人呢?看着我做什么,快拉我起来啊。”
季司离身躯凛凛,却道:“我看你就在这坐着吧,等除完邪祟再救你出来。”
师卿卿见他要走,立即抱住他的腿,忙叫道:“别啊,这邪祟如此凶残,等下你走了,它们把我吃了怎么办。”
季司离回眸看了看她,神情满是嫌弃,冷着脸道:“真是麻烦。”
说罢,他似大发善心般伸出一手抓着师卿卿的衣领,跟拎只小野猫般把人给提了起来。师卿卿被他这样暴力一拎,硬着脖子叫道:“季司离,你好歹也是君子,动作能不能温柔点,伸手拉我不行......”
话未说完,忽地她眸光一闪,惊奇地指着地面诡异的咒阵问道:“季司离,你看地上这些咒文是什么东西?”
季司离顺着她的手指,望了望地面刻着扭曲狂乱的邪咒符文,蹲下身抬指在爬满咒文地面一抹,指间顿然出现一抹黑气。
季司离面色冰冷,凝眉思索许半晌,方道:“缚妖封印。”
师卿卿跟着他蹲下身,轻声问道:“是什么缚妖封印?”
他们这些年修炼各色各样的法器、符篆、诀术、阵法都见识过不少,众门派画符符文基本都大径相同。然而,眼前这些扭曲狂乱且透着阴黑邪气的血红咒文,除了有些笔画能依稀辨出,其余的还是第一次见。
季司离双指轻轻地摩挲着,解释道:“寻常镇压法阵,通过符文便可识出是何门派阵法,此缚妖封印,乃集数派禁咒术法,由此可见,是多位仙士共同施下咒阵。”
师卿卿又问道:“那这封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要诸多仙士共同施术镇压?”
季司离摇了摇头,神情冷肃,道:“尚不知晓。”
师卿卿见他皱眉,便知道这个诡奇的法阵必然不简单,道:“季司离,你说翠环山出现邪祟作乱,会不会是和这个阵法有关?”
季司离赞同,颔首道:“此地妖邪之气甚重,邪祟作乱,极大可能是受此地影响。”
师卿卿站起了身,抬眸望了望漆黑石洞,忽然想起步少棠他们还在外面与邪祟恶斗,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先把外面邪祟搞清楚再说。”
季司离没多说话,御剑带着师卿卿冲出了渊谷,二人才落到地面,只见周围几人正执剑挥砍,捏着手诀欲用剑阵困住黑影。黑影的攻势却越逼越紧,一点点地在消磨弟子们的耐性和灵力,邪祟欲势以不费吹灰之力反捕猎物。
步少棠回头便见师卿卿心口一片血红,急问道:“师卿卿,你身上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血?”
师卿卿垂眸看了看,微微一笑道:“你是说这个啊,师兄你放心,我没受伤。”
正在这时,冷松游手中短刀突然被黑影打飞,身躯扑倒在地,手足无措道:“师姑娘,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