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城往南行五百里,终于出现一座名为山沽的小城。
小城不大,站在城门口往里看,一眼能望到头。沿街开着各式商铺,叫卖声一声接一声,人还没进城,揽客的就已经探过头来,推销起自家的皮毛山货了。
这番热闹场景,让没出过晏城的薛桃二人瞪大眼睛,目不暇接地张望。
走在前面的宋酒一手提剑,一手拎着三只刚猎到的兔子,轻车熟路地寻了个店面走进去,把那兔子往桌上一放:“连皮带肉多少钱?”
山沽城周围山林茂盛,林中野物繁多,城中交易多以皮毛山货为主,这寻常的野兔压根吸引不了掌柜的注意力,对方眼皮都没抬,直接道:“一只三百文,看皮相不错,三只算你一两银子,要卖就放着,不卖别杵这儿耽误我生意。”
三人对银钱都没什么概念,听着一两纹银还不错,关键兔子得来容易,便懒得讨价直接将兔子换成一小锭银子,带着银子开始逛街。
商铺很多,琳琅满目卖什么的都有。
最吸引人的是各种小吃铺子,隔老远都能闻到肉包馄饨炸油条的香味,薛焉边咽口水边掰着指头算道:“要换衣服鞋子,买口锅碗筷还有路上吃的干粮,最好能弄辆车,用腿走路又慢又累,我们走到这里都花了好几天时间,再往南走,怕是要走到猴年马月才能到南边。”
所以吃的就算了。
三人拐到一家成衣店,一问发现一两银子连套像样的新衣都买不到,何况是三套。
那店家看出三人窘迫,熟练地指了指旁侧半合着的房门:“我这是新衣店,隔壁有卖旧衣,一人一套百八十文就行。”
三人只得去挑了三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而后将身上衣衫首饰卖掉凑足十两纹银,买锅买干粮买盐和其他的生活用品,而后买了头病殃殃的小毛驴附带一辆咯吱咯吱的板车。
拉着倔驴往前走,薛焉又摸了摸荷包里的银钱。
就这一来一去,十两纹银愣是只剩下十文钱,买馄饨都不够。
路过包子铺,宋酒还把十文钱花了出去,买了两个带点肉渣的半素包子。
“给。”宋酒一人发了一个。
薛焉摸着热乎乎软绵绵的包子,努力咽着口水说道:“太破费了。”
宋酒不理,往车上一坐催着小驴往城外走。
吃着包子的薛焉和桃姑娘相视一笑,默默收下宋酒的好意。
薛焉还把递到宋酒面前:“酒儿,尝一口。”
宋酒拒绝:“肉食驳杂,不利于修行。”并提醒:“你们也少吃些凡人食物,等有钱买丹炉炼了辟谷丹,日后便不能再吃了。”
以后啊。
薛桃二人望着振振有词的宋酒,对未来多了许多向往。
山沽城商人多,采买完山货毛皮后往南边贩卖的也多。
驴车夹在商户组织的车队里中间,略显寒酸。但坐在车上的宋酒等人却还是引得一部分人的关注,只因三人皆为女子且是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周围也无任何壮硕男子守护,就像路边肆意生长的娇艳花朵,谁见了都想折一折。
刚出城,驴车就被旁侧的马车逼停。
衣着华贵的胖富商掀开车帘,惦着脸问:“三位小娘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薛桃二人神经紧绷地看着他,身为药炉对男子透过来的目光尤为敏感,尽管对方竭力压制,眼底隐晦的欲念还是暴露无遗。
宋酒并未有反应,神色平淡地回道:“南边。”
胖富商搓了搓手:“这么巧,我也要去南边。往南的路可不好走,山林里到处是豺狼虎豹还有山匪劫道,我看你们就三个人,势单力薄的,要不要来我车上,咱们一起走,路上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这明显有所图的请求让薛桃二人面露鄙夷。
“不用了。”宋酒拒绝,并道:“让你的车离我们远些就行。”
马车非但没远离,反倒还往板车上挤。
毛驴受到惊吓嗷呜嗷呜叫,板车颤动,薛桃二人面露防备,薛焉的手悄悄往刚刚买的铁锅上摸,桃姑娘则看向宋酒。
宋酒跳下车,长剑横着,铛地一声抵在富商车厢外侧。
“我说,让你的车离我们远些。”
富商大笑,连同那驾车的车夫和周围侍卫也都哄堂大笑。
“不让又怎样?”富商得意洋洋说道:“就你们三个弱女子,还能把我们怎么样?”说罢,充满色/欲的目光上下扫视宋酒:“不过你要是想的话,确实能在床上把我怎么样。”
话音落,宋酒一个翻身上了马车,长剑抵着富商脖子,冷声道:“现在呢?”
富商慌了,嚷着:“你干什么!你要杀人么!”
旁侧的侍卫也开始抽刀靠近。
人没摸到车边,宋酒反手往马车上一拍,却听轰隆一声响,车没事车顶被掀飞了出去。
侍卫们僵住,他们只是普通人,哪见过这力量。
富商被吓到,一个劲地喊:“别杀我别杀我!”
宋酒抬剑往他头上就是一撞,而后摁着他的头贴在车门处说:“让不让?”
“让让让让让!”
富商被砸得头破血流却不敢痛呼,忙摆手让马夫把车往旁侧挪。
路瞬间宽了,薛桃二人赶紧架着驴车往前跑。
那驴子受了惊吓,四蹄翻飞,跑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待驴车跑出一段路,宋酒才抓着富商的脑袋砰砰砰撞了好几下,把人脑袋撞满血人晕过去方才松开,而后脚步一纵,几个起落追向驴车。
宋酒走后,仆人才颤巍巍的扶起富商,将手往他鼻子边一探,松了口气。
“没死。”管家说道。
“那还追不追?”有人问。
“追个屁!赶紧回城找大夫给老爷止血疗伤!”
一阵人仰马翻后,车队转向,匆匆回城。
其他队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
驴车一路小跑,把人颠的骨头架子快散开后才缓缓停下。
小毛驴累到瘫在地上,本来就先天不良,直接口吐白沫一副随时咽气的模样。
怕这花了五两纹银买来的毛驴咽气,宋酒往它身上输了些灵力,方才将它安抚下来。
车不能前行,只能就地停靠。
薛桃二人熟练地捡木柴生火堆,她们这次入城特意买了打火石,这样就不用再用钻木取火来点火了。
冬季的夜颇为寒冷,风一阵阵的刮。宋酒把从旧衣店里淘来的薄袍子挂在板车两侧抵挡寒风,虽然依旧冷,也比之前好上许多。
等架上锅烧上热水,暖意更升几层。
三人围坐火堆旁,谈及白天的事,薛焉眉飞色舞:“酒儿!你白天对付那胖子那招,简直太帅了!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啊!”
宋酒拨弄火堆,平静说道:“每天练剑一万次,十天就行。”
“真的吗?”薛焉掂量了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表示怀疑。
宋酒:“我就是这样,你也可以。”
薛焉仍是将信将疑。
正说着,旁侧的桃姑娘猛地一怔,随后眼神往岸边瞥去。
“那边——”她神色僵硬地说道。
宋酒循声望去,就见对面河岸边趴了个人。脸着地,衣衫被水流冲的一条一条,离得远无法判断死活,便也懒得去探究。
“我们就在这儿停留一夜,不必理会。”宋酒道。
说完,几道光折射而来。
三人定睛一看,那趴着人是死是活不知道,他头上和手腕上戴着的饰物却是熠熠生辉,在夜里尤为耀眼。
“可他看起来很有钱欸!”薛焉说道。
穿着打满补丁且完全不合身的衣服的宋酒沉默良久,起身:“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