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养成手札 第11章 11

魔域中裂云那一剑后，傅芙隐隐察觉到了原装芙的虚弱，坠入裂缝前，她仿佛看见重归心海的人身上透明了一瞬，可询问的话还未脱口，黑暗便吞噬了她们。

一滴水打在鼻尖。

傅芙猛地坐起，落英缤纷的春景刹那入眼，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双白皙的柔荑抬起了下巴，只能愣愣的随着动作抬头去看眼前人。

“你来啦，命定之人。”

傅芙第一眼就看见了女人眼下红到几乎要灼进她眼里的小痣。

女人垂着眼，举手投足皆是风情万种，笑意盈盈道：“小漂亮，回神，姐姐有问题要问你。你心海中的人，今日用剑了，是不是？”

这一句话让傅芙汗毛直立，她怎么知道自己心海中还藏着个人？

此地处处透着诡异，四下春景宜人不假，可她分明记得掉入裂缝前，天气已然入夏了。

女人瞧傅芙仿若竖起全身毛只差呲牙的小猫，不由莞尔，松开了桎梏她下颚的手，蔻丹的指甲又轻又缓地划过她白嫩的脸颊。

“怕什么，我会吃了你吗？”

傅芙警惕地盯着女人鲜艳宛若血浸的唇瓣，心想那可不一定。同时，她在心中不断呼唤原装芙，但这些呼声都石沉大海。

女人像是知道傅芙想做什么，漫不经心的向后一倒，成群的花瓣簇拥而上，形成一个浮空的靠椅，稳稳接住了女人。

“不必白费力气，此地是世间梦境的源头，我只邀了你来。来此见你本就有违天意，小漂亮，要替姐姐保密哦。”

女人笑得百媚千娇，分明是商量的语句，但听在傅芙耳朵里就是明晃晃的几个字：乱说就宰了你。

“我知你身份，也知你非本世之人，我乃四象神殿，朱雀陵光，你不必怕我，我与你……你心海中之人曾有一约。”

“你所行事是逆天而为，我为四方神，虽不可泄露天机，但我要提醒你，不悔剑是天生神兵，魂体轻易无法驾驭，她本就虚弱，今日这种贸然拔剑的行为，日后不能再有了。”

这一席话听得傅芙发怔，心中一跳，思及之前原装芙的话，仰头看陵光：“陵……神君，她命中那一劫，是不是我？是我夺了她生机对不对？”

这番话听得陵光有些讶异，少顷探掌来揉了揉傅芙毛茸茸的发顶，语气温柔了下来：“怎么爱钻牛角尖的毛病还是没改，不是，不对，与你无关，只是……只是天命而已。”

傅芙还想再问，却被陵光一指堵了唇，迎着那近乎慈爱的目光，傅芙听见她说：“至于更多的，日后等你往四象神殿，我再与你说罢，现在你该走了，你心心念念的师妹陷在梦魇里，等你英雄救美呢。”

傅芙尚未反应过来，陵光却指尖一点亮光，点在她额前，望着眸光渐暗，须臾又抬眼的人，她俯下身，低低问了一句：“这样你就开心了吗，小漂亮？”

“傅芙”虚虚抬起近乎透明的手，指尖轻轻触上陵光的脸颊，良久，哑声道：“万万年都不见老啊，雀姐姐。”

傅芙再一睁眼，周身的环境已然成了陌生的宅院，眼前反复踱步的青年男人眉目俊朗，院内许多人来来往往，一盆盆清水端进屋内，一盆盆血水被端出。

屋舍中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明显触动了他的神经，男人几次要进屋，却屡屡被守在门前的侍从拦下。

傅芙看见他急得发红的眼，本想上前，可下一秒，端着水盆的丫鬟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傅芙还没反应过来，婴儿的啼哭就响彻了整个院子，伴随着产婆“生了，生了，是位千金！”的报喜呼声，身边的男人猛地钻进屋子里。

傅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身体，隐隐约约想起那位神君说的梦魇，难不成这里是昭昭的梦境？

想着，傅芙快步上台阶，往屋内，血腥气扑面，她站在门前，看着屋内怀抱婴孩的男人喜极而泣，他坐在床边，看着榻上虚弱又美丽的发妻，眸中柔情似水，那是满腔深重的爱意。

“我想这孩子能一生顺遂、明亮，便叫她昭昭吧。”

多么感人至深的场面，傅芙有些触动，却忽地像是察觉到什么，往旁看去，却发现许昭昭就立在不远处，她死死盯着这一幕，眼眶微红。

四周场景骤然变化，傅芙开口喊她，许昭昭却站在虚空里恍若未闻，傅芙抬脚朝她的方向走去，却发现不论如何都只是在原地踏步。

看来梦境才刚开头，时机不对。

傅芙想起曾听过不能叫醒梦游的人的说法，或许进入别人的梦境也需要遵守一定的规矩吧，傅芙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景物不断拉扯杂糅，虚无中傅芙闻见了一阵淡淡的花香，再一眨眼，便又回到了庭院中，原本床榻上虚弱的夫人此刻面色红润，美得更教人心惊，她怀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正坐在庭院里的秋千上。

那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赫然就是缩小版的许昭昭，葡萄般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看得傅芙心中发痒。

好可爱，想抱一抱。

此时庭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抬眼看去，正是当日产房外踱步的男人，许昭昭的父亲。许父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包，刚才入庭院，便笑眯眯的喊了一声：“昭昭，爹爹的宝贝昭昭在哪里呀？”

原本坐在夫人膝上的小女孩听见声音挣扎着就要从秋千上下来，一路小跑朝着许父而去：“在这里，在这里！”

小姑娘奶声奶气，边跑头上的小辫还在不断晃动。身后夫人笑着让她小心，她跑的急，绊了一下险些扑倒，被许父一把捞起，让她坐在臂上，稳稳托了起来。

“哎呀，爹爹的宝贝，看爹爹给你买了什么。”

许父抱着许昭昭缓步朝着坐在秋千上的夫人走去，朝怀中的小团子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小姑娘嗅到了甜甜的味道，眨眼思考了一下，笑逐颜开：“糖葫芦，是糖葫芦！”

庭院中，花丛里的秋千上，坐着的夫人笑意盈盈，站在秋千旁的男人同样含笑看她，趴在男人肩头的孩子吃着糖葫芦。

傅芙心想：人世幸福大概不过如此吧。

想着，傅芙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许昭昭，她望着一家三口团圆的景象，却没有如她们一般欢喜，而是不断流着泪，那一滴又一滴的泪坠地，四周的景象荡开圈圈涟漪，骤然又变了。

还是庭院，只是天色阴沉，哭声划破了原本的静，傅芙愕然看着台阶上大开的窗门，她轻而易举的望见了屋内发生的一切，奄奄一息的男子抬手摸着床榻边泣不成声女人的脸。

安抚又眷恋的神色一时刺痛了傅芙，也让女人溃不成军。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昭昭的父亲会突然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这个时候，昭昭在哪里？

梦境没有留给傅芙思考的时间，景色一时又变了，陌生的高台，被陵绝抱在怀中嚎啕大哭的许昭昭，以及高台正中面色苍白躺着的许父和一身红衣的许夫人。

傅芙听见陵绝开口问：“阿姊，你决意如此吗？”

“即使此后，他会忘了所有以往的情与爱，忘了你，你也要这么做吗？”

许夫人回眸，那张美丽的脸色尽是泪痕，她看着陵绝，再看向察觉到不安，不断呼唤她的女儿，良久，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着许夫人点头的动作，梦境的画面开始失真，仿佛被什么不断拉扯，傅芙看着许昭昭跪坐在地，她抱着头。

下一秒，梦境一黑，仿佛所有都陷入虚无。

只听见许夫人坚定的声音，她像是在吟唱：

“以我血脉，以我离火，我愿舍弃一切，我愿割舍所有……”

“请您慈悲，把他，还给我吧。”

在黑暗中不知多久，梦境缓慢的亮了起来，傅芙不可置信的看着原本油尽灯枯的许父重新焕发生机，并且宅院此刻红绸满挂，傅芙望着喜堂的布置，突然，一个极坏的结论在她脑中成形。

四周看不见许夫人和许昭昭的影子，只有满门春光的许父与满堂宾客，也不见了许昭昭的影子，傅芙顿时心慌，她转头就跑，穿过人群，穿过长廊，她一路奔向梦境最开始的庭院。

她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啜泣声。

傅芙怔怔望着院内癫狂的女人，那是许夫人，她再没有了当初的端庄美丽，她披头散发，她抓着瘦小的孩子，神色癫狂。

“为什么，为什么许郎忘了我呢？”

“要怎么样才会来看我，昭昭，你说，怎么样爹爹才肯来呢？”

喃喃自语的女人死死抓着孩子的肩膀，下一刻，竟伸手掐住了孩子的脖颈，傅芙立刻上前想要阻拦，却穿过她们，狠狠的摔在地上。

“你是许郎最喜欢的孩子，他说过最喜欢你了，如果你死了，他一定不会再想着娶那个女人了，他一定会想起来的，想起他爱的是我……”

傅芙眼睁睁看着那孩子从最开始的不断挣扎，到逐渐没有力气，她伸手去，却只是不断穿过虚影，她只是看客，她不能阻止任何东西。

就在孩子快要气绝时，女人又仿佛触电般松了手，她跪坐孩子面前，她抱着不断咳嗽的孩子大哭，她不断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昭昭，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傅芙望着闹剧般的一切，为复活爱人而献祭了所有的女人，换来了爱人的第二次生命，可代价分明她一开始便知道，可还是在日渐增长的妒恨和悲痛中被折磨到面目全非。

梦境的画面不断变化，全方位向傅芙展示了在那之后许昭昭灰色的童年，是她做梦也没想过的悲惨童年。

梦境的最后，画面是不渡山，山门前目光空洞的小姑娘瘦的令人心惊，傅芙伸手抹过发红的眼尾，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傅芙蹲了下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呆愣的小姑娘抬头，傅芙朝她微笑，眨眼间，瘦小的姑娘变成了后来的许昭昭，她红着眼，愣愣看着傅芙。

下一秒，一个吻轻柔的落在了她眼睫上。

“师姐在这里，不要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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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