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养成手札 第10章 10

不悔剑的速度是八十迈，傅符的心情却有点悲哀。

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许昭昭擂台上摇摇欲坠身影，还有她回首望来勉强扯出的笑与那句“师姐，不要哭。”

此时掌控身体的原装芙似乎察觉到她的低落，为自己擂台时的缺席而解释道：“擂台之事，我当时不知为何陷入昏迷，醒时便见你在此处……抱歉。”

傅芙吸了吸鼻子，在心海中抱膝：“不用道歉，是我太没用了，怪不了任何人。”

明明被叫一声师姐，却做不了什么，如果她一开始就奋发图强，在距离仙门大比开始的那三日就勤加修炼，而不是同师弟们插科打诨，偷懒摸鱼，是不是今日在擂台上，她至少能帮上一点忙？是不是就不至于在屏障外，连唯一会的招引符都使不出呢？

原装芙静静听她在心海中反省，低头看了眼被咬得惨不忍睹的手指，足以见得取血时又急又狠，她治疗了伤处，抬眼去望茫茫不见尽头的魔域风沙。

修仙界虽太平，但内里的残酷却分毫不少，异世或许是真正安宁祥和的好地方，否则不会养出这样的孩子，但今日只是个开头，她总要学会独当一面。

于是原装芙低低开口，她语调轻缓，劝慰着垂泪的傅芙：“你已经很勇敢了。”

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却让傅芙满心的委屈一时决堤，在心海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你来此地不过几日，能学招引符傍身便很好了，你在后悔、埋怨自己做什么呢？世间天才，拔尖如昭昭的，也不能三日便学会如何所向披靡，如若一切都这般简单，修仙又有什么意义？”

“我最早只教你招引符，是因为拿不准你是否愿学其他，学剑或学其他，修道总要有缘由，你若迷迷糊糊便往路上走，便要比旁人困苦百倍，我总不能误人子弟，毁你仙途。”

心海中的傅芙泪眼，她说：“师姐，我不想再见到今日的事情了，至少，我不想看昭昭一人。今日我在屏障外，看她孤零零的，却还笑着安慰我，我恨不得自己能冲进去，可我什么也做不到。”

“师姐，我想学剑，我想保护昭昭，我想保护我在乎的人，我不要自己只能看着，也不想躲在别人身后了。”

不渡剑行出万里，骷髅没有追来，魔域苍茫，仿佛无边无际。

剑身载着主人停在沙原上空，原装芙若有所感，良久，她在心海中开口。

“那我今日便教你第一课。”

“本门剑法，不渡剑诀。渡与不渡，一念之间。”

刹那沙原中猛然一掌盖向不悔剑，金石碎裂之声响彻，荡开无数沙尘，原装芙毫发无伤，那大到几乎遮天蔽日的白骨掌被无形的屏障牢牢架在离她三尺的地方。

“此剑不悔，但我似乎没有同你说过，他为何叫不悔。”

“我出剑无悔，行事无悔，若说唯一后悔的……罢了。”

她骤然抬眼跃起，不悔剑随之飞入她掌，傅芙在心海中，得以见到了天生神兵斩出的那一剑，刹那浓云横裂，沉沉不见日的魔域终见天光。

伴随着轰然倒塌被斩成碎块的白骨，滔天烟尘下，傅芙却觉得，握剑的这个人似乎在难过。

但时局不容许傅芙发问，随着被解决的白骨手，西方瞬间袭来无数黑雾，其间似乎蠕动着无数触手，那是擂台上傅芙曾见过的。

黑雾来得极快，但原装芙的反应更快，掌心握住不悔剑身狠狠一划，连心海中的傅芙也能感觉到的疼痛瞬间袭来，血液浸满了剑身凹槽，下一瞬，她腕一转，剑尖于虚空划开一道裂缝，整个人便坠了下去。

黑雾扑空，原地空无一物。

原在魔域西方的万魔殿中，早前那因为被宣婉捏碎残祟而呕血的老头阴恻恻盯着水镜中傅芙最后消失的地方。

“哼，跑得还挺快，下次就不会那么好运了。”

白发老头捂住钝痛的心口，咬牙切齿道：“宣婉，多管闲事的臭女人，迟早要你们四象神殿付出代价……”

流明宫，弟子屋舍内。

床榻上面色苍白的许昭昭满额冷汗，她骤然睁开眼坐起，动作大到撑头在床边小憩的司絮一个激灵惊醒，睡眼惺忪的看着坐起的许昭昭，驱了八分睡意。

司絮惊喜道：“昭昭，你终于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许昭昭没有接司絮的话，她愣愣的环视屋内一圈，随后抓住司絮的手，急急问：“师姐呢？傅芙师姐呢？”

司絮被这一句问住了，唇瓣张合几下不知该如何言语。

许昭昭急了，她放开司絮想翻身下床，却被拦住，正逢陵绝端着药婉从屋外而来，见她如此，立刻放下了药上前几步同司絮一道摁住她。

许昭昭满眼血丝，小巧的脸上带着祈求：“舅舅，师姐呢？我师姐在哪里？”

陵绝蹙眉，却舍不得对这个侄女说重话，只得柔声哄道：“先吃药好不好，吃了药再说其他的。”

往日懂事知礼的模样似乎随着傅芙的消失而碎了个七零八落，许昭昭紧紧抓住陵绝的手臂，她的指节发白，没有血色的唇瓣颤抖，顷刻就落了泪下来：“舅舅，告诉我师姐在哪里，她是不是被魔族带走了，有没有人去救她，她在哪里啊……”

她喃喃，拼命要挣脱，她想下床，却被司絮死死抱住腰身。陵绝看她神色，怕她着急之下经脉逆流，心一狠，在她脖颈利落一击，这才教疯狂的人失去意识，软软得滑下。

司絮一惊，但也这是为了许昭昭好，只得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下，重新回到床榻上的许昭昭眼角挂着泪，眉头蹙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陵绝站在床边良久，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只留下一句好好照顾她，便转身离去。

司絮拿着帕子替昏睡中的许昭昭擦了眼泪，看着手下稚气未退的脸叹了口气。

她想起当年在不渡山初见许昭昭，十二岁的孩子瘦弱得撑不起身上精美的衣衫，眼神空空荡荡，仿佛没有精气神的漂亮玩偶，司絮不懂为什么坐镇东州的许家会养出这样的孩子，这样教人心疼又心惊。

后来宋长意带着傅芙将许昭昭接回了九霄峰，司絮再见她时已然是好几个月后，跟在傅芙身边的孩子脸上养出了些肉，正眸光亮亮的望着身旁的师姐，而傅芙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司絮收回帕子，长叹一声，此刻屋内寂静，一滴泪自许昭昭眼角滑下。

她陷入了一场此生不愿回顾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