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之不归雪 第14章 壹拾肆 晓风残月

第壹拾肆章晓风残月

主阁之外，黄昏已过，夜幕降临，残月高挂，疏星相伴，独孤一陵忆起拔仙台乃太白山最高峰，景色奇妙绝伦，世间罕见，眼下既然无事，且去峰顶逗留一阵，整理杂乱思绪。

入阁之前，独孤一陵看过《太白山志》，书中尽述山中之事，他看清方向，运起“吴钩碎雪”，凌风踏雪，翻过数座山头，落到峰顶，此处高出众山，群山揖围，如众星捧月，鹤立鸡群，崖下云雾弥漫，浪涛翻腾，冷风时而吹开薄雾，只见深涧沟壑，石海广布，又见远峰含黛，群星灿灿，颇有一览群山小，举手可近月之感。

独孤一陵本是心浮气躁，烦闷交加，得见恢弘美景，亦觉怀抱顿开，他心想此峰高出天外，人迹罕至，于是席地而坐，放声大笑，笑声朗朗，回荡群山之间，久久不散，忽而背后风声乍起，他心生警觉，转头就见一道白影翻上山头，落在崖上，容貌俊美，神色淡然，却是江潮。

江潮行至独孤一陵身旁，不顾地上碎雪，盘膝坐下，问道：“此处风景如何？”残月碎光下，他的面容覆上一层蝉翼薄纱，明明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黑白分明的眸子倒映冷光寒雪，发着亮，却又蒙着暗，不透丝毫情绪。

初见江潮，独孤一陵就觉情不自禁，心神摇摇，见他不似白日冷峻，倍感可亲，微笑道：“此地高出天外，云雾缭绕，可举手摘月揽星，这样好的地方，天底下怕也找不出几个。”

“我也很喜欢此处。”江潮伸手指向群山之外，说道：“你瞧，远处的星星是不是比他处瞧得更为清楚？”

月藏云后，天色黯淡，群峰之上星点闪烁，数几连成一片星河，倒挂天际，独孤一陵瞧见此景，也感心旷神怡，欣然说道：“确是如此。”

江潮目视前方，眸光变幻，悠悠道：“老人说，命运的轨迹，从生到死，都早已刻下，就如漫天繁星，不论人事如何，皆是永恒不变。”

此话涉及命运轮回，神秘玄乎，独孤一陵若有所感，他忆起一事，开口道：“师兄，洛景明与裴宁呢？”

江潮道：“裴宁居住的肃命庭离主阁较远，山路崎岖，夜路难行，我便让洛景明先送她回去。”

方才乌云遮月，星光黯淡，江潮面容如罩轻纱，眼下月出云后，银光倾泻，月华跃上苍白脸庞，似明珠映月，晶莹剔透，左眼薄红更显殷红，泼墨点成的双瞳，黑多白少，映着细白月光，流光婉转，动人至极。

江潮月下容姿难描难绘，更甚平日，独孤一陵一时紧盯不放，直到江潮微微一笑，他才猛然回神，暗骂唐突，定了定神，道：“说起来，裴宁可比洛景明能干多了，方才看他们二人切磋，洛景明被她按在地上暴打，毫无还手之力。”

提及此事，江潮徐徐道：“他二人与你一同入阁，武功底子比不上你，好在裴宁虽是骄纵，却也肯下苦功，将来成就定是不差，洛景明身子羸弱，总被裴宁借口欺负，但他心性耿直，知上进明事理，对裴宁示弱乃是出自爱护，非是武艺不精，况且他深谙伪声之道，这等人才在阁中也算十分难得。”

江潮娓娓道来，分析头头是道，便知他在暗地细心观察，独孤一陵心中暖热，衷心言道：“师兄，多谢你。”

江潮眼中划过一抹讶色，道：“一陵，有何值得道谢之处？”

独孤一陵笑道：“自一陵踏进凌雪阁，师兄便对一陵关照有加，一陵说声感谢，应是该为之事。”

江潮眉眼微弯，似是在笑，说道：“你与裴宁、洛景明俱是我的队友，师弟同门，关照你们本是师兄该为之责，我不过尽职尽责，做好本分，何须言谢。”

独孤一陵以为江潮是对他青眼有加，才会屡屡提醒，多处照顾，听闻此话，心中忽感失落，忆起错认之事，更是抑郁难舒，一时之间，酸楚难明的心绪涌上心头，顿时喉间发苦，难受至极。

江潮见他沉默不语，笑意微敛，道：“一陵，怎么了？”

独孤一陵心绪低落，垂首丧气，眼前白晃晃的细雪像极江潮身上的月白长衣，融在脑中，挥之不去，闷声道：“原来在师兄心中，一陵只是同门后进。”

寒风飒飒，松涛成浪，偶有积雪落地，发出细碎声响，万籁俱静间，江潮轻声言道：“那一陵想当我的什么人？”

语声轻柔，随风入耳，独孤一陵心湖乍起涟漪，下刻涌起滔天巨浪，整颗心跟着急速鼓动，难以平静，他深吸口气，抬头望向江潮，双目灼灼，似能烫人，江潮神色平静，白皙脸上毫无波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满深深暗色，难以读懂。

独孤一陵脑中轰的一声炸响，头脑发热下，伸手一把捉住江潮上臂，五指嵌入臂中，急声道：“师兄！师兄！”

江潮骤然吃痛，不由低嘶，独孤一陵见他双眉轻皱，神色痛苦，心中升起一个荒唐念头，非但没有撤手，反是用力扣住那只胳臂，似要将江潮紧紧困在身边。

江潮眉头皱紧，闷哼两声，蓦地低喝道：“一陵，你放开我！”

独孤一陵浑身一震，神智清醒数分，只觉手中握着灼烧之物，立时松开五指，他俊脸微红，正要道歉，谁知江潮反手捉住他的手腕，双目如电，紧紧盯着自己，追问道：“一陵，你是心中不知，还是不愿答我？”

独孤一陵不料江潮有此一举，登时愣在当场，无法回答，他与江潮相识不过数日，并无深交，虽感似曾相识，脑中却毫无印象，不知为何，他却在乎江潮的一举一动，甚至为寻常话语生出怒气。

见他不答，江潮转开目光，松手起身道：“洛景明该回来了，我们下山吧。”江潮云淡风轻，从容镇定，化作一道白影飞向崖下，独孤一陵却感如坐针毡，心中纠结，一个念头渐渐浮出水面——他不想只当江潮的师弟！

独孤一陵抖落衣上雪粉，翻下山崖，落在拔仙台上，夜色已深，四下空寂，唯剩风声呼啸，松林涛声，江潮边行边道：“李泌先生让我告知你，明日不需前往拔仙台，你于巳时直接到太白山口，自会有人接应你。”

独孤一陵对李泌崇敬有加，不疑有他，点头道：“我知道了。”

两人行至岔口，江潮止步回身，目光落在他身上，许是映着月色，瞳中泛着星点微光，似天上繁星落入眼内，分不清是梦是幻，是真是假，江潮微微闭眼，说道：“外面风大，快回去吧。”

江潮态度如旧，亲近中透着疏离，独孤一陵刚想开口，耳畔一阵风声响起，洛景明落至身旁，瞅着两人，奇怪道：“师兄，一陵，都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江潮收敛神色，回复平日的冷峻神情，问道：“洛景明，你将裴宁送到肃命庭了吗？”

洛景明立时一拍胸脯道：“师兄放心，我已将裴宁安全送到肃命庭，她姐姐裴清还留我一道用膳，送我一些伤药，以备不时之需，比起裴宁，她姐姐真是温婉体贴。”

独孤一陵见洛景明志得意满，全然忘记白日之事，又气他突然现身打断二人谈话，冷冷开口道：“洛景明，我看你今天被裴宁暴揍一顿，身上应有不少伤吧。”

洛景明眼珠一转，问道：“师兄，你现在要去我两的住处吗？”

江潮摇头道：“今夜不去，我是替李泌先生带话，才会在此耽搁一阵。”临走时，他对独孤一陵说道：“一陵，明早既是要赶路，可别忘记时辰。”说罢，朝洛景明点点头，运起轻功，飞向远处，片刻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