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世界空无一物,寂静无声。
“滴答。”有水滴下的声音。
她循声转过头去,失望地发现身后仍然是一片雪白。
“滴答。”又是水滴落下的声音。
她伸出手掌,湿润的掌心似乎沾染上某种黏稠的液体……
她缓缓低下头,愕然发现自己手心竟被染成一片血红!从掌心处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出腥臭的血水!
她慌张地想要堵住掌心的血水,却怎样也堵不住潺潺血水,涌现的血水瞬间就将她整个人都染成斑驳的血色。
在一片血红色的视线中,她瞪大双眼望见身前几米处站着一个人,淋漓的鲜血将对方黝黑的面庞全染红了,那人一脸悲伤的朝着她伸出手,空洞幽黑的双眼中流出道道血水,哀切地哭泣着:“救救我,救我!为什么你不救我……”
说着,那人伸出的双手上的皮肤忽然冒出缕缕细密的血水,很快将她淹没,一滩血水中只露出一只孤零零的伸向她的手……
“为什么……救救我——”
尖利绝望的余音缭绕在脑海中不绝——
马遥急促地深吸一口气,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失神地盯着昏暗的天花板良久。
思绪回笼,她隐约察觉到自己脸上有股潮意,伸出指尖抹了一把,原来是她梦中流下的眼泪。
马遥刚刚梦到了那个100号赛道的黑人大姐,梦中绝望无助的窒息感久久无法平息。
从窗帘布中透出一丝微亮,马遥此刻睡意全无,一颗心在胸腔内剧烈跳动,她一时间感慨万千。
恐惧、惊慌、自责、无助……
各种情感交缠在一起最终汇聚成一个朴素的念头:真好,她还活着!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不过才睡了三个小时。
马遥无声无息地平躺在床上,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几个小时前所经历的古怪事件并不是她的妄想或者梦境,她多希望那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但理智告诉她不要老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有人死了,很多人死了。但幸运的是,她在比赛里活下来了。
从那个诡异的纯白空间内出来后,就像现实里很多开放**设定的那样,玩家登录或退出游戏都会停留在同一存档地点,马遥在比赛完重新出现在她之前消失的那条大街,只不过她很快发现在她消失的期间,这中间凭空消失了五个多小时。
重回现实,马遥神思恍惚地回到租房内,身体上极度的疲惫让她倒头就睡下,可就算是睡梦中仍是噩梦连连。
如今醒来后头脑已经全然清醒,接连的噩梦又让她不敢再入睡,马遥躺在昏暗的房间内思索片刻,猛地从床上坐起,她迅速批衣走到桌前,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幽暗的房间内没有开灯,笔电屏幕发出幽蓝的光芒,映照在马遥的脸上,苍白而冷然。
马遥聚精会神地翻看着网页,黑棕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页面上细密的文字内容,她在电脑前浏览了很久,越深入搜索网上内容,眉头愈发紧锁。
直到透过窗帘的光线显现出白天的模样,她合上笔记本,揉捏着酸胀的晴明穴,脑中关于下一步的想法也越来越清晰。
突然一阵熟悉的手机闹铃将马遥从深思中惊醒,她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每天准时起床的时间,眸闪过微光,她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地输入几句话。
她单方面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尚总监发去一条请假信息,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她今天是肯定不可能按时去公司上班的,毕竟在昨夜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比赛后,哪个悲催打工人还有精力去上班啊!
况且,除了身体上的确十分疲惫,今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之后马遥强迫自己强行又睡了几个小时,再次醒来后,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既然如此,她也该出门了。
出门时已经临近中午,马遥在小区外草草吃了一碗面后打开手机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车,等车期间她还查看了下尚总监发送过来的短信。
【尚】:马遥你生病了?昨天见你身体很健康啊,这么突然?昨天让你写的稿子你完成了吗?这可是预定明天就要发布的稿子!
【路遥知马力】:突发性肠胃炎,稿子已经写好放在我电脑桌面,您可自行查看,若有不满意可自行修改。
为了显示这个请假条的可信度,马遥甚至给尚总监发去了一张洗水台内呕吐物的照片。
盯着上司愤怒的地连续发送过来的质疑,马遥撇了撇嘴,懒得花更多精力去回嘴,直截了当地回了对方一句后就暂时屏蔽了对方。
实际上照片也确实是马遥在昨晚拍摄的,回想起比赛中那一堆堆红白乐高的真实面目,她实在没忍住反胃到呕吐,比起恶心,一股彻骨的恐惧更让她想要吐尽一切。
至于对方在看到照片后作何感想,这就不在马遥的考虑范围内了,想到这,她忍不住勾了下嘴角。
马遥坐车两个小时去到了隔壁市,在车上的时候她刷了一路的手机,当抵达目的地时正值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虽然现在还没有到夏天,但她一下车依旧感受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站在步行街中一家精致小店门前,抬头确认了下店门招牌,马遥右手下意识地扯低了左手的衣袖。
“‘天使爱美丽’美甲小铺……”
马遥抬头轻声念出店铺上方装饰的花枝招展的招牌名,呵笑出声:“果然很符合她的审美。”
话毕,她望进面前的小型美甲店铺,见店里面虽然空无一人但还是亮着灯,这说明这家店是在营业状态的。
马遥没犹豫,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有人吗?”马遥对着空荡荡的店内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很快从内室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清脆而爽朗。
马遥嘴角一勾,看来自己并没有找错!
一个年轻靓丽的身影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准备扬起标准待客的笑容,“欢迎光临,小姐姐想要做什么款式的美甲啊,我这边什么都能为您做……呢——”
林爱美迎客的话语突然被掐断,她不敢置信地看到了本不该属于现实里的人,那个噩梦中的同伴!
“你、你怎么在这里?!”林爱美惊吓地叫出声来,难掩一脸的惊恐。
马遥看着对方惊吓不已的神态,微微一笑,朝她挥了挥手示意。
“我们又见面了。”
林爱美整个人呆住了,怔楞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瞪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门口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两人间凝固的气氛让马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良久才扬眉用略带疑惑的口气问了句:“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身形定住的林爱美动了,她皱起一张脸,双手抱头艰难地喃喃道:“我一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会梦到噩梦里的同伴到我的小店里呢!我明白了,这是我的白日梦!是不是我最近指甲做多了眼花才看到不该看到的……”
“不该看到”的马遥一瞧林爱美的状态就明白她是不愿相信昨夜那场比赛的那类人,但——到了该打破她自欺欺人假象的时候了。
马遥收起微笑,正色道:“林爱美,这是现实,我就真真切切的站在你面前,你不可能忘记昨夜发生的那些事的,那场可怕诡异的比赛,那片洁净的纯白上染上的血色……”
“那不是梦,现在也不是梦,正视现实吧。”
林爱美捧着脑袋一动不动,渐渐红了眼眶,听完马遥的话,她顺了几口气这才缓缓开口:“这一切太可怕了……我始终不敢相信昨夜的所见所闻,那样的比赛和杀戮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吗?!为什么是我——”
见对方又要再次陷入癫狂之中,马遥轻轻叹了口气。
昨夜那场古怪的比赛估计给所有进入那片空间的人类都造成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她完全能理解林爱美现在失衡的精神状态,就连马遥自己都花了不少时间才压抑下自己内心的惊恐。
马遥直视着表情痛苦的林爱美,语气平静地说:“恐惧源于生物自身对事物的不了解与不确定,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我完全能和你感同身受,我也害怕,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到难以去相信这不是一个噩梦。但是,林爱美,我不会因为害怕而否决这一切,况且——”
马遥平静的声音忽然压低,神情莫辨地盯住林爱美幽幽开口:“况且——你能确定像昨夜那样的比赛只会有一次吗?”
犹如平地惊雷,这句话炸的林爱美瞬间头皮发麻,是啊,她说得对,昨夜那样残酷的比赛怎么看都不像是只会举行一次的模样!
“我们参加的那个比赛……那片空间里的女声说过这个游戏灵感来源于奥运会,奥运会绝不可能只有一场比赛项目,难道我们——我们接下去绝对还会遇到新的项目!”林爱美直着眼睛,脸色苍白地分析着。
马遥赞同地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开口道:“游戏才刚刚开始。”
林爱美神色黯然,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她本来想要逃避现实的,可是没想到噩梦中的同伴竟然会找上门来……
想到这里,她忽然惊奇地抬头望向马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是怎么到我这里的?”
马遥弯了下嘴角,轻笑道:“当然是打车过来的。”
林爱美:……
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后,马遥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林爱美,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用目光相互试探。
马遥轻吁一口气,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反而迎着林爱美困惑地目光,露出笑容:“我很庆幸,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