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的尖叫声仍在持续,红色警戒线依旧继续沿着恒定的速度慢慢向前移动,从身后传来凄厉的喊叫声刺激的空间内选手们的心,所有人听到惨叫声都一下子被揪紧了头皮。
位于赛道前方的选手们听到动静,全都僵硬地扭转过脖颈查看发生了什么,惊恐的神情像一只只被恐惧之手所牢牢擭住的掌中之鹅。
突来的惊悚场景将所有人吓到惊慌失色,很多选手完全不清楚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紧盯着那道缓缓移动起来的红色警戒线,哪怕是再蠢笨的人都明白红线后面散落在地上的一堆堆乐高块原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但现在他们都死了。
前面的选手们就这样在怔楞中,眼睁睁望着那些落在赛道最末尾的选手们目光绝望地面向前方,用最希求的神情朝着他们伸出五指,随后红线平缓地滑过,最末尾的选手们便一个一个在极度恐惧中瞬间化为乐高堆。
红色警戒线继续不紧不慢地向前推进,所到之处,纯白的巨大画幅上纷纷散落起星星点点的乐高碎块,仿佛被染上了腥红的红晕,美丽优雅的画面却给人以虚幻的荒诞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道会杀死人的红光怎么突然动了起来!”赛道中段中有人突然惊慌失措地大声叫嚷起来。
这声叫喊声提醒了马遥,她立刻就想到了她刚才还在意的消失了的倒计时,原来并不是倒计时消失了,所谓消失只不过是按下了这场屠杀的开始而已!
无边的恐惧,悄然而至!惊慌也立刻随之而来!
“啊啊啊啊啊——他、他们都死了!”
“他妈的!这破鞋子能不能动起来啊!我他妈的真的会死的!求求你了,快给我动啊——!”
“那根邪恶的红线是怎么回事?!所有碰到它的人都变成了乐高!他、他们——是死了吗?”
“死了,都死了!我们也得死的!谁也逃不过!因为我们都是罪人!你该死,你也该死!哈哈哈……”
“闭嘴!我才不会死!我会活下去的!你们都别吵我算题!闭嘴啊!”
“呜呜呜,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算得出来数学题啊!妈妈——我早知道就听你的话好好学数学了!我再也不逃课了!妈妈,救救我!”
“靠!这鬼游戏是存心想弄死我们吧!”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阿门!”
“上帝啊,救救我!”
“我不想死呜呜呜……”
……
落在后面的选手在过度的惊吓过后又有着不同的行动后续,纷纷展开各种行动起来。
被恐惧所笼罩而精神开始紊乱的选手到处都是,一个个面色发白胡言乱语着,有跪地虔诚地祈祷着上帝或随便哪个神来拯救他的,有暴躁却又无能地怒骂发泄惊恐情绪的的……
更有激进的选手用双手使劲地拔被诡异力量固定在原地的腿,然而这片空间内的力量又岂会是能够被人类所左右的?那人像拔地里的萝卜一样用力地想要挪动双腿,哪怕是一丝也好!见久久无法动弹一步,失去耐心的选手一个大力,竟然不小心折断了自己的一只脚!
痛苦的吼叫声令人心悸,他或许不止失去的是耐心,更在一点点丧失理智。
镜头一转,另外有反应快的选手迅速转身,颤抖着双手点开“手表”页面上的算术题,在看起来复杂又冗长的题目面前压下内心的惊恐不安,强行运算起来。
绝大多数选手都是在一无所知且双手空空的来到这个古怪的空间内的,于是他们如何在既无法打开手机或者运用计算机,又没有携带纸笔的情况下算出如此复杂的算数便成了摆在众人面前的巨大难题!
生死关头,人类总会爆发出各种令人惊异的操作。
马遥愕然地望见有人迅速趴在雪白的地面上开始写写画画起来,而那个选手本身空无一物,然而地面上却隐约出现了一道道运算列式,定睛一瞧,竟然是那个选手咬破了指尖,用鲜血在雪白的地面上火急火燎地写起了算数草稿!
没一会儿,那片地面上便被染上一层薄薄的血色。
似乎是被第一个在地面上用血书写算式草稿的选手所启发,更多手头无工具的选手们狠心咬破手指尖,用沁出来的鲜血在雪白地面上细密地写下一行行血书算式。
这个时候,指尖的疼痛早已被他们抛之脑后,在珍贵的性命面前这点小小的疼痛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惨像,身后此起彼伏的哭喊声不断响起又戛然而止,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清脆塑料颗粒碰撞声,在这片空旷的纯白空间内被放大,所有哭声喊声惊恐声混杂在一起钻入赛道前中团队的选手们耳中仿佛来自地狱的死亡脚步声!
一切发生的都是如此迅速,不论是来自身后的致命死亡还是位于赛道前方选手们的醒悟,所有都在一瞬之间。
领先的选手们在亲眼见到身后的惨剧后怔楞了不过几秒,陆续惨白着脸飞速扭回身,低下头用颤抖的双手快速点击起比赛手表,阴冷的虚汗从他们额头缓缓渗出,他们面色通红,急切地想要再快一点,快一点解开下一道题,快一点奔向终点,快一点结束这如同末日般可怖的一切!
马遥失神地望着身后所发生的一切,巨大的慌乱与恐惧从队伍最后迅速传递过来,如同被巨浪重重拍击过后,她脸上血色尽褪,就在刚刚,她遥望见了100号赛道那个黑人大姐。
她被远远落在赛道末尾,孤独而绝望。
黑人大姐本就没受过多少教育,就算是关于数字的计算也只会最简单的加减,毕竟过于劳累枯燥的生活也仅仅需要她懂得买东西付钱的那点100以内的小算术罢了。
黑人大姐像是已经知晓自己的命运般,她放弃了挣扎。
在和她差不多水平线的选手们仍在失声挣扎的时候,她安静地垮下肩膀,双眼失去所有色彩,静静等待死神镰刀的挥下。
她想,不过是死亡而已,她的人生生来就是在苦与累中奔赴死亡,现在立刻死去和在未来困苦的生活中被磨灭所有后死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死亡的警戒线已经在她身后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听到来自身后绝望凄惨的哭喊,然后这令人烦躁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知道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这一刻,她突然释怀了。
如果可以,她也想下辈子过上富足又充实的生活,不再为肤色、为性别、为阶层而困苦不已。
她突然就不想再低下头,她这短暂的人生似乎总是在低头与垂眸间沉闷的渡过,陈旧不堪的鞋尖是她日常眼中最常见的风景,她被其他人责骂的时候便常常盯着鞋尖即将开胶的地方,仿佛那个未知的小洞有着什么神奇的吸引力一般。
但这一次,在她人生的最后阶段,她想要抬起头,大大方方,昂首挺胸的,她不想低着头死去。
于是,黑人大姐第一次面色平静地抬起了头。
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原来是有着这么明亮的色彩的啊……
视线下移,她一眼就望见了前方的队伍,离她近的那些选手们面色狰狞地想要逃离末尾,可他们的挣扎却被脚上的冰刀钉在原地无法向前挪动一步。
到处是一片凄惨的哭喊挣扎声,就像她曾经也在黑暗中无声呐喊一般。
她安静地将这副景象收入眼中,在最后的时刻,隔着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她远远认出了自己正前方那个年轻的亚洲女孩,那个自己隔壁赛道对她这样卑劣之人也散发着好意的善良女孩。
她后转着头,似乎看到了自己,良好的视力让黑人大姐辨认出对方此刻的脸上的表情,复杂又震惊还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痛苦。
仿佛跨越时间与距离,她们两人的视线隔着长远的距离忽然在这一刻相汇聚,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缠迸发起来。
善良的女孩不该这样愁眉苦脸的……
黑人大姐遥望着马遥灰暗的表情默默想到,她多想让这个女孩开心一点。
不要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死亡于我不过是进入另一片永恒的黑暗罢了。
这一刻,黑人大姐忘却了死亡的迫近,她突然高高地举起一只手,冲马遥所在的前方用力地挥动两下,脸上露出久违的轻松笑容。
马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另一头朝她挥手致意的黑人大姐,她喉头剧烈滚动着,想要大声朝她喊:“快跑!”
可是,呐喊声却被哽在舌根处无法被传递出去,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现在任何的呐喊都已经无济于事。
在又一个末尾选手化为一堆乐高后,代表死亡的红色警戒线就在黑人大姐的身后。
最后的一刻,黑人大姐选择将双手摆在身体两侧模拟双手提裙子动作,微微屈身下蹲一寸,面带平静笑容的对着远处的马遥做了个屈膝礼,优雅而从容的,这表达了她对马遥的谢意与敬意。
下一秒,红色警戒线依旧以恒定的速度掠过黑人大姐,无情又公平的从她身体中间穿过,就在红光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瞬间,她维持着屈膝礼的姿势在半空变化成一堆黑红相间的乐高块,优雅的,欢悦的。
成千上万颗细碎的乐高块在坠落中相互碰撞着,发出廉价的塑料磕碰声,最后“砰”的一下摔落在地,黑的红的乐高块在冲击力下向四周飞溅散开。
消逝,只在眨眼之间。在某些人眼中,这一刻却成为了永恒。
马遥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不会忘记这个生命尽头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毅然地转过头去,前方不远处的终点冲刺线是如此鲜红明亮,像是吸引飞蛾们扑向的那团红色火焰。
同样的,在所有选手身后还追赶着鲜血一般的收割着落后者性命的红色警戒线。
温馨提示:第一场比赛马上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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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500米短道速滑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