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映旗在华盛顿待了三天左右,先处理了突发状况,然后跟Steve简单对接了一下新公司的运营和人员安排,把一部分需要带去纽约的手续和文件提前邮寄了出去。这一切结束后,他从华盛顿坐火车去了纽约,马不停蹄地开始为自己的心理咨询公司的开业做准备。
继陈颂跟他大吵一架,并表示完全不可能来这家钟若珍出资的公司工作之后,他的脑海里一直在想着其他的解决方案。虽然他一向是个严谨而按部就班的人,事实证明他的计划也往往是合理且正确的,但生活中还是难免会遇到诸如陈颂这样的刺头儿打乱他的计划。
陈颂的这种个性他也见怪不怪了。虽然这小子天赋过人,但性格也确实难搞。再加上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陈颂完全了解怎样不动声色地让钟映旗气到头上青筋直跳。他们俩吵架彼此都能预测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但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虽然陈颂平日总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也装的很听钟映旗的话,但在正事上非常有主见,逻辑严密、行事谨慎,完全不会因为钟映旗是他哥而有丝毫动摇。钟映旗虽然有时怪他任性,但打心底里还是对他放心的。更何况他现在也确实长大了,自己也许应该相信他的决定,至少尊重他的选择。
只是这让他自己陷入了一个很被动的局面。
在美国,资深的心理咨询师大多需要硕士或博士以上的学历,三到五年诊所实践经验,加上各种证书加持,虽然也有极少数像陈颂那样很年轻就完成了以上这些的,但大部分还是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为主。不少人看到钟映旗作为投资人的背景和他漂亮的简历都十分心动,但看到他那种年轻帅气的亚洲面孔,又有点迟疑。
当然钟映旗对于这种年龄和肤色的隐隐的偏见已经不放在心上了。他向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态度如何,他只追求想要的结果。但陈颂的突然退出,让他原本有条不紊准备开业的心理咨询公司,陷入了一个空有资金和运营,但没有业务的状况。
这种时候,有一个提前构思的PlanB就显得非常有必要了。
他想到了自己微信里那只白色小博美。
虽然离开奥兰多已经快一周了,但他还没有抽出时间联系丁峻。丁峻还是偶尔会在微信上给他发一些毫无意义的话和生活中的碎碎念,但频率明显没有之前那么高了。这件事想起来钟映旗还是感觉有些愧疚的,毕竟前一天丁峻刚因为自己受了伤,晚上又被陈颂没来由地闹了一场,第二天自己就因为公司的突发情况回了华盛顿,总的算下来自己跟丁峻待在一起的时间还没有二十四个小时。
他想了想,找出了丁峻之前发给他的住址。来美国办签证时,丁峻让他帮忙写过一个邀请函,上面提到丁峻将会住在LA的一个民宿。钟映旗从网上下单了一个Bally新款的男士背包,寄到丁峻的地址,就当是自己的...补偿吧。
过了两天,他正在纽约的公司和HR讨论下午要来的三个候选人,微信的提示音响了。
-钟哥,你送的吗,好看。
然后是一张开箱的照片。拍的不错,款式看起来也很符合丁峻日常的穿搭。很标准的收到礼物的反馈,钟映旗瞟了一眼消息,就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和HR开会。一下午的面试结束后,钟映旗感到后背有些僵,颈椎也在隐隐作痛。好在下午来的这三个人都很不错,基本上符合他的要求。FlagRave这边他倒是不太担心,毕竟是自己和Steve深耕多年的领域,认识的人脉和资源都足以支撑近五年的规划。但是心理咨询那边...
钟映旗抬头看向天花板。上方的十九层目前还是空置的状态。办公桌椅和电脑都买好了,甚至连总裁办公室都装修好了,但现在他有点拿不准下一步要采取的行动。
本来是打算让弟弟以他现在正在做的关于DBT干预研究项目为依托做一个线上课程,先初步用最低的成本把公司运营起来,再让他聊的几个心理咨询师介入进来,但现在陈颂撂了挑子,他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考虑到当下的情况,他不准备花重金聘请全职的心理咨询师。没有了陈颂,投资的风险等级立刻上升了一个等级。他需要更加谨慎。
他又想起了丁峻。打开手机,回复了一个:
-上次聊的事情,你考虑到怎么样了。
小博美没有回复。这个点加州是下午四点,他应该是在回家的路上吧。不知他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丁峻的消息回过来了:
-还没考虑,最近很忙,在准备结业考试和演讲。创业者工坊还要做一个Pitch Deck,钟哥不忙的时候能给我提点建议吗?
钟映旗想了下晚上的安排。其实作为一个一年里面一半时间在找渠道融资,另一半在投资新项目的人,大学里的创业项目指导对他而言可谓驾轻就熟。他跟丁峻约了个时间,晚上视频会议看一下丁峻他们那个关于飞盘俱乐部的创业计划。
钟映旗进入会议的时候,才发现会议室里面除了丁峻,还有他同组的几个同学,有一个亚洲女孩,两个白人男孩,还有一个黑人男孩。他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屏幕上大概30页的演示文稿。
钟映旗先是静音听了一会儿,然后听到丁峻用英语说:
“给大家介绍一下Eric。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特别牛的投资人,他是FlagRave的合伙人,心理咨询公司的CEO,同时还是一个资深投资人。我好不容易约到了他,Eric的时间很宝贵,我们把流程过一遍,让他给我们提提意见吧。”
还挺能吹。钟映旗在心里笑了一下,打开了摄像头和声音,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就静音听这帮年轻的大学生热情澎湃地讲他们的创业项目。当然,市场调研和数据做的一塌糊涂,不过整体的结构还是比较完善的,该有的部分都有。
下周才是正式的演讲日期,所以他给出的建议就是细化数据,算投资回报率,以及做一个三年的金融预期测算表。这些在一周内肯定是能完成的。
“最好穿颜色统一的正装,在演讲时会很加分。”最后钟映旗想了想,加了这么一条。他看到右上角小框里,丁峻帅气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同时,钟映旗的手机叮地弹出来一条消息:
-钟哥,你认真发表建议的样子特别性感。
晚上,钟映旗收到了丁峻发来的一条很长的语音,讲的是他今天去校医院检查,医生说伤口可以拆线了,不过留了一道疤。他还开玩笑说这是钟映旗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记。
钟映旗看着他发过来的图片,疤痕略微鼓起,缝针的地方微微透着深红色的痕迹,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残留有爆炸留下的淤青和结痂。这道伤疤大概半年后会变淡,但不会消失。确实是一道永远的印记。
-我正在调查这件事。那辆路虎是个套牌,但那个墨西哥人我已经找到了,是个中墨混血的小混混,有人找到他让他袭击我的车,但他也不知道是谁,他们是电话联系的。
丁峻的消息很快回了过来:
-你最近别回佛罗里达了。最好让陈颂也回学校。你先待在纽约,实在不行下半年回国,来北京。
过了一会儿,钟映旗看到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又取消。大概过了两分钟,才看到丁峻反复纠结修改后发过来的消息:
-钟哥,我考虑好了。我愿意跟你合作。投资我吧,我想快点长大,我想保护你。
钟映旗看着小博美发过来的这句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回道:
-不要为了我。为你自己,好好想想。
这次丁峻秒回:
-我想好了。我相信你。
钟映旗想了想,回了一个:
-我应该年底回国,到时候详谈。你先准备夏校的结业作业,然后发一个你近三个月的训练计划,以及一年内的比赛日程给我。
小博美发了一个“收到”的小狗表情。钟映旗觉得特别可爱,就保存了。这是他的第一个表情包。没过几天,他收到了一个新联系人添加好友的邀请。他点开一看,头像是一辆漂亮的阿斯顿马丁跑车。名字是“Lewis”
通过后,他打字问道:
-你也有微信了?
对方先是发了几个跳舞的小熊表情包,然后说道:
-你的漂亮小孩儿帮我搞的。
说罢,陈颂发过来一张照片,是丁峻**着上身在沙滩上的照片,是一个侧影,他穿着钟映旗那条卡其色的运动短裤,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光滑而富有弹性,饱满的胸肌和轮廓清晰的腹肌看起来非常性感。丁峻正侧头看向碧蓝的海水,短短的头发和轮廓分明的侧脸看起来异常俊美。
-在奥兰多拍的?你们去海滩了?
陈颂发了一个坏笑的表情,然后说道:
-去那个**海滩,小时候你带我去过,全他妈是白花花的老头老太太在晒肉。你的小朋友不好意思脱,我跟他说,你喜欢身材好的,以后得主动一点。
-很幼稚,你三岁吗?
钟映旗皱起眉头。他原来以为丁峻和陈颂应该是水火不容的脾气,没想到看来相处的还不错。他平时和陈颂基本上都是打电话交流,有事说事,很少闲聊。现在有了微信,反而不知道聊点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对面聊天框又发送了一条消息:
-我觉得他挺好的,是个很善良的人。
钟映旗想了想,最后把之前存的那个“收到”的小狗表情发了过去。
一直到丁峻回国前,两个人就保持着偶尔发微信的频率,依然是丁峻一个人喋喋不休,钟映旗挑重要的回复。
-钟哥!我们的演讲得了最高分,老师说我们做的几乎是专业水准了,我们都没说我们找了场外援助!
-钟哥,我刚刚跟教练要了一份训练计划,你看看。我九月份一整个月要待在秦皇岛训练沙滩网球,准备ANOC...
-林芮来找我玩儿了。她在B市上夏校。你还记得林芮吗,在香港你应该见过。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纯好朋友,你可别吃醋啊。
-钟哥,我按你说的跟UCLA网球队的人互相关注了领英和Ins。这有用吗?不过反正我听你的...
-钟哥,我明天就飞北京啦。这两天来旧金山了,还是跟上次那个朋友一起自驾,这次走的一号公路。
...
这天晚上,钟映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点失眠,十点多,他看到小博美又弹出一条消息,这次不是他往常的那种碎碎念,而是一个链接。钟映旗点进去,显示丁峻在他常用的那个音乐软件上送了他一张专辑。
跳转到那个红色图标的音乐软件后,钟映旗才看到,丁峻送他的这张专辑,底色是粉蓝相间,色调很柔和,点缀着亮闪闪的金色碎片,中间是Taylor Swift飘逸的金发和代表性的红唇。这应该是她今年的新专辑。钟映旗看了一眼发售日期,就是今天。
还挺有心。钟映旗心想。
而这张专辑的名字叫“Lover”。
爱人。爱人。爱人。
爱人。钟映旗心想。爱人,似乎是一个很遥远的回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