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 第8章 第 8 章

喧嚣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辩论队的队员。

林屿斜靠在教室门口，样子懒懒的，很明显是在等人。覃山看过去，回头跟邵千他们说：“朋友在等我，我先走了。”

邵千点点头，视线随着覃山的方向移动，看见他说的等在门口的那个朋友。虽然表情还是冷冷的，但她总觉得覃山靠近后那种冷淡疏离的感觉没那么重了。

“错觉吧，不过那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挺养眼的。”邵千小声嘀咕了一句。

“恭喜。”

恭喜比赛胜利。

“谢谢。”覃山又问：“常西呢？”

林屿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三人：“那边。”

覃山走过去。

“这家，这环境多好啊。”

居然在讨论哪家火锅店好吃。

周一鸣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环境是一回事，好不好吃是另一回事，你怎么顾头不顾尾啊？”

钟源：“看看评价。”

几人各抒己见，然而覃山过来后他们一致同意让胜利者选择。

覃山：“……”

事实证明，胜利者在选餐厅这方面也很有天赋。覃山选的这家火锅店以红色为主体装饰风格，配上特有的火锅香味，和店里推杯换盏还有时不时传出的欢闹的笑声相得益彰。

常西把一份牛肉卷下锅，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转向林屿：“对了屿神，我还没加你微信呢，哦，覃山也没有吧？所以……”

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林屿了然，他“嗯”了一声，调出二维码。

“嘀”——常西成功扫上码。覃山余光注意到，心里直犯痒痒。

顺手扫一下没事吧？但自己又没提加好友的事，林屿也没说，可是刚才常西提了一下……

他思考着该怎么自然的加上好友，筷子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戳着碗底，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一直盯着林屿的手机，像盯着伸手可得的食物，跃跃欲试。

林屿看着覃山眨巴着眼睛，手腕一转，把手机递向他那边，意思再明显不过。

覃山眼睛一亮，坐直身体，迅速打开微信。

林屿见他一副生怕自己后悔拿回手机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

又是一声“嘀”。

“哎，既然这样，我们都互相加一下吧，来，覃山。”周一鸣也把自己的二维码调出来。

“哦。”

一顿饭持续时间不长，回去路上，周一鸣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忘记恭喜覃山了。

“都怪你俩一直说吃那家店，搞得我都忘了，恭喜啊覃山。”

“我就说覃山能赢吧。”常西“哼”一声，得意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赢了比赛的人是他呢，“当时你们两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你们队突然停了几秒没人起来，我当时心里一跳，我靠，然后就看到你站起来，简直不要太帅！”

覃山回想那几秒的空白，坦诚道：“其实我打的也不是很好，我的逻辑和论据中也存在漏洞，不过对手可能没顾得上我而已。”

基本上都是第一次打比赛，经验不足，水平大差不差。

周一鸣夸他：“但你已经很厉害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认为爱情使人趋于浪漫。”也许是受到了辩论赛的熏陶，他这会儿居然琢磨起这个辩题。

“你比赛白听了啊？现实才是爱情的最终归途。”钟源反驳。

“但爱情中的浪漫不可忽视啊，浪漫体现在相处中的点点滴滴，正是由这些点滴构成了完整的爱情，也让爱情更加美好。”

“但爱情终究避不过现实，他们想走到最后，难道还能脱离现实吗？”

“我说浪漫就是浪漫！”

“呵，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还说我是你爹呢。”

“这能一样吗……”

覃山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我辩论了一晚上，真的不想再听到这些了。

放过自己，也放过我。

在这幼稚的争论声中，有一道细微的声音悄然响起，几乎被盖过去，还是被覃山捕捉到了。

“我其实之前更倾向于反方，”林屿转头看他，“但听了辩论赛又不这么认为了。”

覃山：“？”

您怎么跟别人不一样，什么叫听了辩论又不这么认为了？

可能是因为疑惑的表情太过明显，林屿短促地笑了一声，接着说：“我说不这么认为并不是否认你们的观点，而是说我发现自己以前想的过于片面了。”

覃山摇摇头，他不在乎观点的正确与否，事实上也根本没有对错。

他认真想了一会回答：“如果换做是我，很大几率我都不会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有人突然问我，我甚至回答不出来，相比之下，你已经很厉害了。”

林屿挑了下眉，没想到他第一反应是肯定自己。

“其实我们辩论这个问题，并不是要分出个输赢对错，我赢了，并不代表我的立场就一定正确，你输了也不代表你就是错的。”

林屿：“那我可能对辩论要改观了。”

覃山：“怎么说？”

林屿：“之前没了解过，以为辩论赛就是两拨人对骂，虽然夸大了些，但意思差不多，为了一个谁也说不准的问题，从古论到今，从天谈到地，就算这样，最后还是谁也不服谁。”

覃山“唔”了一声：“你这样说也没错。”

又是肯定。

“但是在辩论场上，我们有相应的辩论礼仪，有发言规范，有比赛结果的评定标准，相较之下它比对骂更优雅。其实很多人会问辩论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到现在大家仍在争论，有些人认为有意义，有些却不以为然，”覃山笑了一下：“但当这个问题被提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能看到辩论的意义。”

“就像我刚才说的，辩论的结果不重要，过程才真正有价值。我们在与对手精彩的博弈中迎接思维的碰撞，不仅要反应快，还要意志坚定，要抱着‘即使天塌了我也是对的’的信念去攻击对方的漏洞，并巩固己方观点，不然听到一句话就动摇该怎么打？这也是辩论的技巧，只有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在遇到相悖的观点时，才会努力找论据反驳。”

林屿难得听覃山讲这么多，此时饶有兴致。

“有时候我们会分到反心证的持方，这很正常，但不能就此放弃。这时候首先说服的不是对手，而是自己。说实话我还挺喜欢这样的，因为在准备的过程中，我们会有一种发现新天地的喜悦。”

“所以，辩论不是让人变得更狭隘，认死理，而是让我们从更多元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好的辩手从来不会在赛场上指着对方说你的立场是错的，试图把某一个观点送上真理的宝座，他们反驳的只会是对方的逻辑。”

“而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我收获的远不止那些论据，通过不同的辩题，我能了解平常不会接触和思考的问题，看到世界的包容，看到形形色色的观点。”

“毕竟，我们的思想是自由的。”

辩论场上一直有这样一句话——真理越辩越明，也许我们永远无法真正揭示真理，但我们可以无限地去探寻真理。

而辩论能让我们永远思考，永远探索，永不停歇。

这就是辩论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