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山 第10章 第 10 章

“等一下。”

林屿听见声音，意外地转身。

覃山很快追上，庆幸林屿走的不远，他手心朝上。

看着他手里摊开一颗糖，林屿抬起眼：“你……”

覃山弯着眼睛：“收到花的人会很开心的，所以，你也开心点。”

他突然追过来，没问花要送给谁，没说为什么送糖，只说，你也要开心。

林屿眼神直直盯着他，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看得覃山有些紧张，对方迟迟没接，他甚至生出了把手收回去的想法。刚动了下手指，林屿带着凉意的指尖和他的手心相碰，拿走了那颗糖。

“谢谢。”

林屿提起唇角，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

覃山笑容更深：“那我先回去啦。”

-

林屿沿着墓园狭窄的小道向前走，不紧不慢，直至尽头。他看着面前墓碑上的双人合照，上面是与林屿五官有三分相似的一对年轻夫妻，脸上带着笑，好像跨越时间和空间凝视面前的少年。

他将那束向日葵放在墓碑前，挨着另一束向日葵，看来是有人早些时候来过了，毫不意外。

林屿手里攥着糖纸。

你们是开心的吧。

林屿其实要说的话不多，他更多时候是默默蹲在墓碑前。

太阳光逐渐变成橘红色。

“我下次再来。”少年起身离开。

林屿回家刚到玄关处，就听见从客厅传来电视声音，应该是某个热播的偶像剧。他顿了一下，低头果然看见了不属于自己的鞋，还是两双。

“小屿哥，你回来啦！”

沙发上正盘腿坐着一位少女，手上还拿着一包薯片，听见开门的声响扭头问。

“阿音，你怎么来了？你哥也来了？”

这是林屿的表妹贺久音。

“对啊，我下午来找你玩，发现你不在，我就猜你肯定去看姑姑他们了，所以我就自己先进来了。”

林屿点点头：“你哥他人呢？”

贺久音：“正睡觉呢，刚从国外回来，倒时差。”

“那他怎么不回家？”

贺久音一副“我还不知道他吗”的表情：“回去指不定要被我爸唠叨多久。”

她默默观察了一会儿林屿，“嘶”了一声:“哥，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心情还挺轻松的，难道上个大学境界都不一样了？”

“轻松？”

“嗯。”贺久音重重地点了下头。

“……有么？”

“有啊，之前你回来不是一言不发不理别人就是直接钻房间，这次不仅跟我搭话，还主动问我哥了。”少女笃定道。

“……”林屿并不想承认自己的变化，他面无表情的威胁：“再说你就回去。”

“别别别，哥，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贺久音非常有眼色的闭嘴，转头继续去看自己的偶像肥皂剧。

贺久君在客房睡得昏天黑地，窗帘没拉，刚睁眼发现外面漆黑一片，他趿拉着鞋走出房间。

“阿音回去了？”贺久君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嗓音说。

“嗯，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她等不及就先回去了。”

“我就算醒了也不回去，”贺久君又说，“今天先在你这凑合一晚。”

林屿冷笑一声：“别啊，凑合一晚多委屈你啊。”

贺久君：“嘿，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你还知道啊？玩几年了还不回来？”

贺久君揉揉耳朵：“你别是被我爸传染了吧？”

林屿：“你爸天天盼着你能早点接手公司，你倒好，直接跑国外去了。”

贺久君：“他就是想提前过上退休生活，留我一个人累死累活。”

林屿：“怎么说也是你们家的公司。”

贺久君：“这也是姑姑的公——。”

刚睡醒说话不过大脑，等他反应过来，话已经出口了，贺久君懊恼道：“……抱歉。”

“没事。”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就看开了。

贺久君：“但说实话，你不应该也接手公司么？怎么尽逮着我一个人薅。”

林屿：“不想。”

贺久君：“不是？我看起来很想吗？”

林屿：“没办法，舅舅舅妈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他实事求是道，“而且现在这公司姓贺，从各个方面你都是最合适的。”

贺久君：“……”

合适个屁！

本来想着跟你谈谈心，结果更郁闷了。早该想到的，你嘴里就没什么好话。

但郁闷归郁闷，贺久君心里很清楚，这件事非自己来做不可。

他浪了几年，也差不多该收心了，这次回来就准备跟在贺同身边，开始熟悉公司大小事宜。

贺久君最后还是死皮赖脸在林屿这儿睡了一夜，但迎接他的是早上无休止的电话和催促。

“爸，干嘛呢大早上的？”他接起电话。

“混账玩意儿！昨天晚上不回家又去哪鬼混了！”

贺久君被吼的清醒了些，他清清嗓子：“没鬼混，跑林屿家了。”

“你是没家还是怎么着？”

“这不好长时间没见了他吗，”他随口一扯，“而且我回去你肯定又叨叨我。”

“说到这个，你这次回来给我好好在公司呆着，哪也别去了，还有，今天回家的时候顺便把小屿带过来吃个饭。这孩子也真是的，回来了不知道看看我们，你妈……”

贺久君知道他又开始了，打断道：“哎呀行了行了，知道了，挂了啊。”

看到倚在门边看好戏的林屿，说：“听到了吧，你跟我一起回去。”

林屿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身就走。

“嘿！”

贺家别墅。

“来，小屿，尝尝这个，专门让刘妈给你做的。”贺母给林屿夹去一大块排骨，“早上就开始煲了。”

“谢谢舅妈。”

贺久君捧着碗不满地说：“妈，我的呢？”

“你自己没手啊，”贺母没好气道，“你要再不回来，以后的餐桌上就没你的位置了。”

“……”贺久君自知理亏，默默自己夹了根青菜。

饭桌上属贺久音最活跃：“哥，一鸣哥哥前一阵子发在朋友圈里的那个帅哥哥是谁啊，你们还一起吃饭来着。”

这声哥叫的显然不是贺久君。

“周一鸣？”

“嗯嗯，”贺久音划拉几下屏幕：“你看。”

上次覃山打完辩论赛去吃火锅的照片，还有一张是覃山正在打比赛时的照片。

周一鸣分享欲非常旺盛，甚至一天能发好几条朋友圈，赢了游戏要发，作业太多要发，甚至吃到哪个合口味的饭这种小事也要发。

林屿：“高中同学。”

“跟你们一个大学吗，那你们关系很好喽。”

贺久音这么问，实在是林屿朋友很少，除了周一鸣还有钟源，她就没见过林屿跟谁走这么近。

这可不是她哥人缘不好，恰恰相反，林屿在学校很受欢迎，但他谁也不搭理。这种行为导致一些眼红的男同学经常跟别人说他“太装”。

贺母听见后说：“多交点朋友是好事嘛。”

林屿犹豫两秒，说：“还行。”

贺久音长长地“哦”了一声，能从林屿嘴里说出来“还行”，那就是不一般了，至少要比普通同学的关系要好。

但贺久音更关心其他的：“这个哥哥长这么好看，有没有女朋友啊？”

林屿下意识蹙眉想纠正，贺久君就开口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还哥哥上了？不好好学习净想这些东西。”

贺久音比贺久君小五岁，正上高二。

“嘁，你就是嫉妒人家比你帅。”

贺久君“呵”了一声：“我看看到底有多帅。”说着抢过贺久音的手机。

“……这也跟我差不多嘛。”贺久君嘴硬道。

贺久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差不多？你管这叫差不多？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眼睛不好趁早去治。”

“肤浅。”

贺久音懒得跟瞎子说话，又去问林屿：“所以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这次林屿很快回答：“没有。”

“居然没有？”贺久音很快想通了，“也是，毕竟你也没有。”

“哎，小屿哥，你们俩应该差不多大吧，那我和这个哥哥年纪差的也不太大嘛。”

贺久君瞬间瞪大眼睛：“想什么呢你！”

“你管我呢。”

……

一顿饭就在两人的叽叽喳喳中过去了。

-

七天的假期很快结束。

覃山在最后一天返校，前脚刚到宿舍，常西后脚拉着他出去吃饭。

覃山放下东西：“……我刚到。”

常西：“哎呀，好久没见了，吃个饭巩固一下我们的感情嘛。”

“……”

很久吗？

你这个时候不觉得国庆假期过得快了？

覃山原以为只是常西突发奇想去吃饭，所以只有他们两人。

没想到到了地方后，他们定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人，还是熟人——林屿、钟源和周一鸣。

林屿抬眼看到他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挑起眉梢问常西：“你没跟他说？”

“啊？我没说吗？”

覃山：“……”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呢？

常西找补：“嗯……这个……可能太急了，给忘了。”

不过也就是开个玩笑，反正大家都是朋友，越多越热闹。

只是覃山那天莫名其妙塞给林屿一颗糖，现在再面对他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覃山偷偷瞥了眼林屿，对方似乎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如往常跟旁边人说话。

而在覃山注意不到的时刻，林屿往他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哎对了，你们接到通知没？就是我们下周的志愿活动，”周一鸣提出建议，“要不咱几个去一个地方，路上好歹有个伴儿。”

罗州大学有个传统活动——每年大一新生国庆假期后都会有志愿服务活动。

虽然是自愿参加，但除了实在去不了的，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积极参加。对他们来说，不仅能加志愿时长，还不用上课，不少学生入学前就听说过这个并期待很久了，也算是个知名盛事。

在罗州市地界内选择不同市区和县区，每个县区底下又包含不同的村子。

学生们的任务就是去这些地方进行志愿服务。

在活动开始前会有一张报名表，填写自己想去的县区，这样可以和朋友去一个地方，但去具体哪个村子是随机分的，每个区都会有五六个带队老师。

虽然不一定一起行动，但好歹是一起来一起走的。

那样也挺好的。

常西听完非常赞同：“我刚要说这个呢。”他用胳膊肘戳戳覃山：“覃山，怎么样？”

覃山对这些没什么意见，可能的话，他也想和大家一起去：“好啊。”

周一鸣为五人将要共同奔赴的志愿地区而异常兴奋，仿佛有种好兄弟一起闯江湖的感觉，他兴冲冲询问林屿的意见：“屿哥，你呢？”

随着周一鸣的话，覃山不动声色转头看向那个方向。

他以前从没有和林屿一起参加活动。

林屿回望，这已经是今晚不知道第几次看他。

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林屿仿佛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又是那种眼神。

下一刻，林屿收回视线不再看覃山，他回答：“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