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色 第3章 03

在接到第三个系统任务的时候，凌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沈执文那天会那么笃定夏、邵两家的联姻必定失败了。

因为他自己就是摧毁这场联姻的关建。

系统提示：【邵绀受困鸿月酒楼，请玩家寻找机会将其救出】

鸿月酒楼，是沈执文的地盘。在“游戏女主”嫁给沈执文之前，早有传言说沈执文倾慕夏家睨月久也，特造此楼以邀明月相会。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传来传去反正大家都信了。

是以酒楼的伙计们几乎将夏睨月当成半个女主人相待。这也是为什么凌烟一踏进这间酒楼就被夏睨月的人给绑到了顶楼这间装饰奢华、满是珠光宝气的房间里。

“你到底想干嘛？”

凌烟被双手反剪在靠椅后背，她冷冷地低眸俯视着蹲在自己脚边的夏睨月。

夏大小姐却是撑着下巴一脸欣喜地仰头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又看：“谁让沈执文抢了我想抓的人，那我就只能抓你啦！”

“……”

夏睨月看她似乎不太高兴，她嘟着嘴摇了摇头，很快又换了种说法：“哎呀！我在保护你的呀！有人想抓你，我把你先抢过来了，我厉不厉害？”

凌烟明显不太相信：“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你再等等，咱俩的戏还没开场呢。”夏睨月冲她扬起一个娇俏可爱的微笑，紧接着夏睨月似乎想到了什么，皱起眉头有些苦恼道，“咿呀！我这样绑着你痛不痛啊？痛的话我给你松开好不好？”

凌烟看着歪歪头就顺势将脑袋靠在了自己膝盖上的夏睨月：“……”

此时，楼下的中庭式议会厅内。

沈执文正坐在主座上“款待”着远道而来的夏家主和邵家主，被扎带捆住手脚的邵绀跪坐在他的脚边。

邵绀被黑色的胶带死死封住了嘴，她没法说话，但那双楚楚可怜、蓄满泪水望向自己父亲和未婚夫的眼睛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沈执文！你就这么不顾沈家先辈们同我邵家攒下的情分吗？！”邵家主首先沉不住气拍着桌站起来质问沈执文道。

主座上的人没什么情绪地撩了撩眼皮，没人知道那双淡漠的眼正在注视着什么：“是邵伯先不讲情分，抢了我的东西。”

邵家主：“你沈家在源城欺霸弱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过替大家争了点生意、你至于同我们计较到这个份上吗？”

沈执文摇了摇头，有些可惜道：“除了邵伯东城那块地皮，其他的我好像也没使什么不干净的手段吧？怎么邵伯管自己百年的家业叫‘源城弱小’么？”

“你！！！”

邵家主嘴边的胡须都被他的火气给吹得瞪立了起来：“赶快把绀儿还给我！！”

沈执文打了个响指，身旁便有人将他手边的文件拿到了邵家主的面前：“不着急，我这有笔生意，想让邵伯和夏兄签个字。你们只要签了字，我亲自把邵小姐还给你们。”

夏参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沈执文想借机打压夏、邵两家的霸王条款，他想起自己惨死的爱人，他指着沈执文痛斥道：“沈执文，你如今为何变得如此偏激、枉费沁言当初花了那么多心思来培养你！”

沈执文嗤笑一声：“夏兄切勿妄言啊，阿姐当初费了多少心打算除掉我，你难道不比我清楚吗？”

夏参愣了一瞬，虽然他知道沈沁言在世的时候对沈家两兄弟多少是有些偏向沈执理的，但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沈执文已经得到了沈家大部分的资源，所以她这个做长姐的理所当然多照顾照顾弟弟，没想到沈执文居然这么恶毒地想他的亲姐姐吗？

夏参也不顾邵家还在场，痛失爱人的遗憾终究是他一辈子的心病，他怒吼道：

“所以你才因此怨恨她！怨恨到要让她失去性命吗！！！”

“沈执文，你究竟还要杀多少人才足够？！”

沈执文十分无辜地摆了摆手，余光瞥过二楼连廊扶手处的阴影，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眉：“我可从没怨恨过她！至于我的阿姐为什么会死，你倒不如问问你的亲妹妹……”

夏参明显也很快注意到了站在二楼围栏后的夏睨月和凌烟，他不可置信地微微嘀喃：“阿月？？”

挟持着凌烟走到护栏边的夏睨月故作娇嗔地笑了笑：“哎呀，沈先生、你怎么能这么快就将我给出卖了呢？”

凌烟乖乖站在她的怀里，任由这个疯子不由分说地拿刀将自己架到了这。看清一楼中庭的情况后，她好像有点明白夏睨月为什么要绑她了。

是打算舍她救嫂吗？可是沈执文也不见得这么在意她吧？

凌烟下意识地朝沈执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的眼神里有担忧有询问也有示意，他在担心她、他想知道她有没有受伤、他还说如果害怕可以闭上眼睛……

凌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凭一个眼神看出这么多信息来，但她莫名安心了不少，于是她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场内的其他人来。

全场最不知所措的人是夏参，他还没能从夏睨月刚刚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但此刻也正是自己的亲妹妹单枪匹马拿刀挟持了沈夫人。他有些心慌意乱，这种情绪在沈沁言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阿月？你、怎么把沈夫人……”

邵家主拍掌大喜：“太好了，沈执文的夫人现在也在我们手上，贤婿快让小月把人带下来，咱们一换一！”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注视着二楼护台上那名精怪娇俏的少女，只见她眯起眼阴沉可怖地笑着朝沈执文下起了通牒：

“沈执文——你的夫人在我手里，你最好还是听我的话——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杀掉邵绀！”

“只要你杀了她，我保证你的夫人能毫发无伤地回到你手里。”

沈执文松了口气，他松开了紧握的左手。沈执文晦暗的眼神如恶魔审判般停落在拼命摇头的邵绀身上、他用轻飘飘的一句话宣告了这个可怜女孩最后的结局：“我同意，还是夏小姐爽快！”

“混账！！！”

没想到夏睨月倒打一耙，邵家主再也沉不住气从侧夹里抽出手枪就指着夏睨月的方向要扣下扳机——却被身旁眼疾手快的夏参拦住了。

“邵叔，让我来和阿月说！”夏参夺过邵家主手中的枪，死死地将人按坐回座椅上，他以一个特别奇怪的姿势转身望向夏睨月，犹豫了片刻，他低声问道：“阿月，沁言的死……是你做的吗？”

看着将凌烟当成艺术品般搂在身前，然后轻巧地使着刀背把玩似地在这件艺术品的侧脸处细细勾勒、描摹得不亦乐乎的夏睨月，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问这个问题特别多余，但他不懂：“为什么？”

夏睨月讥笑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无知：

“哼——为什么？”

“你说我这么做是为什么呢？我的好哥哥……”

“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忽然夏睨月开始疯狂地大笑了起来，她笑得花枝乱颤，凌烟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因她大笑而不住晃动的刀刃。

夏睨月高亢又凄白的笑声在整个大厅里回荡了好一会，她才气喘吁吁地收了笑、将视线停留在夏参的身上，像是在做最后的诀别：

“——因为我爱慕你啊！！！我的哥哥……”

“很恶心对吧……呵呵，我竟然敢觊觎自己的亲哥哥。”

这个信息明显超过了夏参的所有认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黏人听话的妹妹，竟然、竟然对自己藏着这样的心思：“阿月，你在说什么啊？你、你不是从小到大一直追在沈执文的背后吗？”

夏睨月立马大声地反驳道：“那是我装的啊——”

她根本不顾夏参惨白到失魂的脸色，而是继续嘶吼着像是要把自己这么多年所忍受的辛酸和痛苦都一一归还给他：

“我根本不想追在谁的身后，我只要扫清你身边所有的障碍物、永永远远地站在你的身边，做你夏家唯一的女主人！”

“可是邵绀、她凭什么？？？”

“如果你只是为了连络邵家来对付沈家的话，那我帮你毁了沈家好不好？”

说着，她把刀刃重新对准了凌烟的脖颈、一寸寸靠近——

“不！阿月，你别冲动！”

夏参松开了对邵家主的桎梏，他站在原地缓缓地向夏睨月伸出双手，就像每次回家他给她的拥抱那样：“阿月，哥不怪你，哥也不联姻了，你快过来好吗？到哥哥身边来，回来快回来吧……”

“我不！！！”

“如果我不能够站在你身边的话，那谁也别想站在你身边！！！”

夏睨月尖叫着，她又转过身朝一旁的沈执文质问道：

“沈执文，你究竟动不动手？！”

“你不动手的话，我可就要动手了！”

“夏小姐别冲动！”

沈执文一边说着一边拉起跪坐在地上的邵绀，尽管邵绀拼命反抗着，但被绑住了手脚的她还是挣扎不了分豪，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执文将一把尖利的刺刀一点一点地扎入了她的胸口……

犀利的疼痛自胸口蔓延开来，万分痛苦的邵绀想要不顾形象地大叫，可是她的嘴唇也被封住了，她只能任由沈执文像丢垃圾似的把她丢在了靠椅上。无助又沉痛的泪水一滴一滴地顺着她的眼角滑落，邵绀最后不甘地朝夏参的方向看去，可那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分过一个眼神给自己……

夏睨月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复而转头看着凌烟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痛失爱女的邵家主彻底暴怒了起来，失去了夏参的控制，他无比愤怒地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急切地下令道：“都给我开枪！！！开枪！打死楼上那个疯女人！！！还有沈执文的女人！！！”

场面一时间失了控，各家的下属们都利落地掏出了配枪准备生死一战。

而站在二楼、且身前又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夏睨月和凌烟此刻便成为了最好的抢靶。

沈执文早就做好了今天与邵家撕破脸皮的准备，夏家和邵家布下的人都被他安排的手下很快制住了，但他没想到邵家主的出手速度会这么快，在他把人按住前，对向二楼的枪声便响了好几声。

我、不、会、让、你、死、的。

凌烟看到夏睨月笑后用嘴型说了几个字，然后迅速将她手里的匕首塞进了自己的手里、同时用她的整个身体将凌烟环抱着后退了几步。

砰、砰、砰——

气急败坏的邵家主毫无章法地朝她们的方向连续开了好几枪，直到手枪里的子弹全部被打完后，他才被身边的人按下。

“不——小蔓！！！”

凌烟凄厉的尖叫声混着硝烟的味道萦绕在整个房间里。

身前的人依旧死死地搂抱着她，最后却只能随着她脱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阿烟…阿烟、我终于……”

也算救了你一次了。

阿烟，别难过，这只是游戏而已。

而且，为一个送过我星星的人选择了结局，好像也不算太难过。

我们下周再见。

……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凌烟无力地握着那把留有少女手温的匕首，她也像死去了一般毫无生气地伫立在原地，没有推开伏抱在自己身上的夏睨月。

四周一片混乱，沈执文的人迅速围上前控制住了房间内的所有人。凌烟在这片慌乱中听到了剧烈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跳动是如此地强烈又有力。

但那是她自己的。

安静靠在她肩头的女孩早已没了任何气息，她笑得很安然、很漂亮。

“小、唔蔓……”

凌烟感觉到自己的咽喉里积蕴着浓厚的血腥，如刀割般刮磨在她的声带上。

一起都在后知后觉中慢慢反应过来了。

她才不是什么人格畸形，喜欢上自己亲哥哥的夏睨月……

她是小蔓啊，她是她的小蔓啊，她是来救她的小蔓啊！！！

沈执文冲过来丢下凌烟手里的刀，拉开夏睨月后，他开始轻柔地用手帕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

“你没事吧？”

沈执文跪立在凌烟身前，俯下身朝她伸出双手。

落入他的怀抱，

她好像又回到了、人间。

现生中的小蔓是属于那种有点笨笨的，很认真但是怎么努力成绩在班级还只是属于中等甚至偏下的水平。但是她执着啊，凌烟是她的第一个“病人”，所以也将成为她毕生的课题和朋友。

她教条般地以为书本上的知识点就一定是正确的，所以她严格按照自己所学的理论知识为凌烟制定了各种各样的心理疏导方案，可是却成效颇微。

但她依然是拯救凌烟这个过程中最关键的一环，她甚至比男主角沈执文的作用更加重要。在游戏中，因为她是用类似往游戏里添加BUG的方式占领的npc的身份，此前没有过先例，所以算是她的人格和夏睨月原本的人格共存于一个身体当中。

夏睨月病态般地迷恋着夏参（shen），而小蔓从始至终，都只是想帮助那个在她大学低谷期曾真诚鼓励过自己的女孩好起来，而已。

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是笨拙地献上她的生命。

为一件事情执迷至死，所以她和夏睨月又怎么不是相像的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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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