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青山 第45章 第 45 章

“姑娘，”春桃心急如焚地快速进到马车内，此时她已顾不得礼节二字。

此刻卫无双正安静地躺在马车中，身上盖着出发时姜继瑜递给她的那身披风。

瞧见自家姑娘紧闭眼眸，额间渗出汗珠，春桃无措地望向身旁姜继瑜，“郡主，我家姑娘怎么了？”

“庙中遭遇刺客，那刺客划破双双胳膊，虽伤口很浅，但刺客刀剑淬了毒，好在毒性不大，郑先生已经给双双服过解药了。”

“怎么会有刺客呢？”春桃看着卫无双难受的模样不住心疼。

“放心吧，会派人去查的。”

马车行驶在陡峭山路中，春桃担心路途崎岖颠着卫无双，小心翼翼地将卫无双扶起抱在自己怀中。

姜继瑜见状忍不住感叹，“你同你家姑娘感情真好。”

“既然郡主是我家姑娘好友也不妨与郡主详说，姑娘刚出生，夫人就病倒了，终日卧床，头两年主君还常去探望，后来十天半个月也不曾踏入夫人院中一步。”

“渐渐的府中无人与姑娘说话玩乐，是已姑娘喜爱去到府外同街上幼童玩耍，可是老夫人嫌弃姑娘此种行为自降卫府身份，有损主君官声，也不喜爱姑娘，甚至将姑娘关在院中不许她外出。”

“后来夫人病逝，主君很快就迎娶了继室，姑娘本欲与她和睦相处，柳夫人刚进府时确实如此，谁知柳夫人生下自己孩子之后，竟将姑娘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夫人去世前便将我指给姑娘，我自小同姑娘一道长大，姑娘所受的一切委屈我全看在眼里。终于有一日老天开了眼，叫谢老夫人遇上柳夫人鞭打姑娘，姑娘这才能脱离苦海。”

“我家姑娘不同于其他女子，心怀报国志，可惜军营大门不为女子敞开，不论去到何处，所得的回答皆是‘女子入什么军营’。”

“也是在这时卫府突然来人将姑娘带回京城，刚回京城便欲利用姑娘去同那肮脏的段府结亲，好给卫府搏前程，可耻！”

春桃越说越气愤，也越说约委屈，忍不住红了眼眶，抱着卫无双的手不断拢紧。

看着眼前抱在一起如此单薄的主仆二人，姜继瑜也默不作声，这样瞧来她们应是还不知晓谢夫人的死因有疑。

她知晓卫无双在卫府处境艰难，却也不曾想到会如此这般难。

当今女子本就难于在世间立足，像她此般好强之人，更会遭受那些狂傲自大之徒的耻笑和白眼。

好在，她心性坚韧，即使遭遇冷漠，仍能泰然处之。

“放心吧，你家姑娘会没事的。”姜继瑜俯身上前轻拍春桃的胳膊，“对了，如果你们这样回去卫府之人难免会起疑心。”

“此事还需保密，不若你们先随我去南安王府？待你家姑娘醒后再回去，如何？”

春桃看着怀中仍处昏迷中的卫无双，细细思考着府内情形，点点头，“多谢郡主。”

—

为避免大街上行人瞧见，马车并非停在南安王府正门前，而是停在后门。

早先有侍卫先行回府通知，此时马车刚停下，后门便被打开，从里面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

其中一个嬷嬷上前利落地将卫无双打横抱起便转身朝府内走去。

未等姜继瑜进门，一旁的姜骅朗低声唤住姜继瑜。

周围人群拥挤，春桃跟在嬷嬷身侧，眼神并未离开卫无双半步，是已未曾发现一旁的姜骅朗。

“春桃可有对我的身份起疑？”姜骅朗眼神望向靠在嬷嬷臂弯的卫无双，神色紧张。

姜继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细细回想着回京途中春桃的种种反应，摇摇头，“应是没有，堂兄放心，我会帮你藏住身份的。”

“不过，你打算瞒着双双到什么时候？”

姜继瑜如今是十分清楚卫无双的脾性，若是姜骅朗一味欺瞒于她，就算她对他有些情谊。

也一定会因欺骗而决然放手。

“先瞒着再说吧。”姜骅朗看着远处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长叹一声。

“我先回东宫，今日之事，除了你南安王府，切莫再让他人知晓。”

“我知晓的，堂兄放心。”

姜继瑜目送姜骅朗翻身上马，朝远处疾驰而去，后转身回到自己院中。

南安王妃早已等候在厢房之中，看着被嬷嬷抱进来的卫无双，有些心疼。

上次随自家姑娘来南安王府赴宴，春桃自是知晓眼前这雍容华贵的女子便是南安王妃。

“奴婢代我家姑娘多谢王妃。”春桃恭敬地朝南安王妃附身行礼。

南安王妃见状急忙扶起春桃，“快起来，快起来，来这南安王府不用讲究这些，快去照看着你家姑娘。”

春桃垂着头快速走到床边替自家姑娘掖着被角。

屋外夕阳渐沉，落日余晖透过花窗，洒在屋内青砖。

床头跳动烛火映衬着卫无双恬静的小脸，她就这么睡着，丝毫不知屋外究竟发生了何事。

—

“母妃。”姜继瑜还未进门，便看见南安王妃坐在桌边，远远瞧着卫无双。

听见姜继瑜声音，南安王妃迅速起身，走到院中，将姜继瑜拉至一旁。

“听闻你们今日在山神庙遇刺，究竟发生了什么？”南安王妃神情严肃，呼吸急促。

得知女儿遇刺，一时匆忙，向来恪守礼仪的南安王妃发丝微乱，一缕细发从耳后翘起，发间垂坠步摇剧烈摇晃也未停下。

姜继瑜瞥了眼屋内仍守在卫无双身边的春桃，拉着南安王妃手腕，低声道：“母妃，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再与你们详说。”

南安王妃回眸望向卫无双，“行。”

姜继瑜目送南安王妃离开，提着衣裙进到室内，“春桃，你好好守着你家姑娘，若双双醒了你让人来知会我一声。”

春桃微微点头，“是，郡主。”

“菊兰，你点几人留在这帮忙，对了春桃，阿骏还在厨房内煎药，待会儿服侍你家姑娘将药喝下。”

姜继瑜吩咐好了一切便从快步屋内离开，因为南安王夫妇仍在等她。

行至小径间，菊兰快走至姜继瑜身侧。

“郡主，奴婢之前听春桃提过，卫娘子身边有一位娘子是谢老将军派来的，是否需要派人向她递个消息？”

经菊兰此一提，姜继瑜缓缓停下脚步，细细思索着。

她担心若是今夜卫无双未回府，且玉华一直未收到消息起疑心怎么办。

“菊兰，你寻个人，去给卫府递个消息，就说，西山海棠花开正艳，我等欲在庙中暂留一夜。”

南安王府正堂内，屋中候有一圈侍女内侍，各个恭敬垂眸。屋内异常安静，南安王与王妃眼神锐利，神情威严，正坐其中。

“你们先下去吧。”姜继瑜佯装无事地将屋中众人呵退。

待下人散尽，掩上房门，南安王才快走几步，上前牵过姜继瑜仔细打量着自己女儿，“乖女，可有受伤？”

“没有，父王，朝中恐会生变。”姜继瑜拉住南安王胳膊焦急道。

“什么意思？”南安王与王妃对视一眼，皆是茫然不解但不约而同变了神色。

因为他们清楚，姜继瑜绝不会凭空说出此言。

窗外炸响惊雷，电光闪耀，应是西山乌云随风飘至了京城。

“一是今日刺杀，那些刺客在言语中指明双双身份，既知双双身份，那定然也知我的身份，可他们仍旧想取双双性命，是以应是故意为之。”

“二是，这群杀手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领头者武功高强，连堂兄都不知他们是何时潜入其中，但此事堂兄会追查。”

姜继瑜搀扶着父母在一盘太师椅中落座，详细道来。

“三是，阿骏替双双切脉时发现，双双体内有残毒，应是自出生时便带上了。”

听得此言，南安王倏地抬起眸子，“所以你们是怀疑谢夫人并非是病故，而是被人下毒？”

姜继瑜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南安王看向王妃眼眸，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震惊。

“谢老将军夫妇以亲子性命救得陛下，膝下仅留谢夫人一女，若是谢老将军夫妇知晓谢夫人是被毒杀……”

南安王不敢再细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们可知是何人所为？”南安王妃猛然反应过来询问。

“不知，不过此事涉及卫府内宅，是已堂兄也不便在明面上插手此事，只能等双双醒来后再告知她，由她定夺。”

“这……”南安王对此有些担忧，“若是卫小娘子知晓此事后伤心过度怎么办？”

南安王妃瞥了眼身前肥头大耳的南安王，有些不满，“你以为小娘子皆是遇着事了只会哭哭啼啼，求助他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谢夫人是她的亲娘……”

南岸王妃不耐地摆摆手，打断南安王，“行了行了，你也别插嘴了。小鱼，此事卫小娘子定有分寸，若非必要，我们不要插手，知道吗？”

南安王被王妃一把推开后，一直有些委屈地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王妃。

“知道的，母妃。”姜继瑜起身行礼，“父王母妃，堂兄言此事万不可声张。”

“放心，今日就当你与卫小娘子吃多了酒，为避免家中长辈担心，是以来南安王府。”

南安王妃轻柔的拍拍姜继瑜手背，捋顺她头顶糟乱的碎发，“你先回你院中收拾一番。”

见姜继瑜起身离开，南安王扯住王妃衣袖，“夫人，我不过是有些担心罢了，你生什么气啊。”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小鱼和卫小娘子行事谨慎，不会出事的。”

南安王将王妃拥入怀中，长叹一声，“但愿吧。”

而在夕阳照射下，南安王的眼眸中似藏了些遗憾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