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东宫,姜骅朗还未在书房内喝完一盏茶,就见赵然急匆匆从门外跑了进来。
“殿下,探子来报,严律生有一个外室,名唤鸢娘,两人还有一个儿子。”赵然将手中纸条递给姜骅朗。
姜骅朗迅速接过纸条,“何氏可知此事?”
“何氏应是不知的,但近日她应是对严律生起了疑心,探子在跟踪严律生时数次看见何氏贴身侍女跟踪严律生。”
“赵含那可有什么异常?何氏和魏氏之间可有再见面?”
赵然摇摇头,“阿姐还未传来消息,应是无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姜骅朗将纸条捏进手中,“姜丞业如今解了禁足,他身边之人也能随意走动了,宋高可有出府?”
“未曾,瑞王出府内侍只带有崔吉,其余全为侍卫,宋高则整日都在瑞王府中未曾出过门。”
姜骅朗揉搓着手中纸条,陷入沉思,“再派人跟着崔吉,崔吉是宋高的师父,他未必不知道宋高在做些什么。”
“或者,就是他派宋高和昌静县取得联系的。”
本来还想着卫无双,经此事一打岔,姜骅朗倒是终于将卫无双的身影从脑中挥去。
“殿下,阎詹事来了,正在门外候着。”行安走进屋内通传。
姜骅朗挥挥手,赵然退至一旁。
阎臣安佝偻着身子迈着缓慢的步伐,在行安地搀扶下走了进来。
“殿下。”阎臣安微微附身同姜骅朗行礼。
“阎詹事快请起,”姜骅朗抬抬手。
阎臣安刚站起身,就有一个小厮端来了一个八角凳,阎臣安借着行安的力缓缓坐了下去。
“殿下,老臣今日来是想同殿下谈一件如今正在城中广为流传的传言。”
头发花白的老臣,苍老的脸颊上沟壑纵横,虽然眼皮也因年岁大而略微耷拉了下来,但眸中神情却是极为清明。
“可是关于金州有一去过仙界之人说最迟明年底咱们大齐与苏特尔之间定有一场恶战的?”
阎臣安屡屡胡须,“殿下也听说了?”
姜骅朗拿过一旁的《长阳游记》示意赵然递给阎臣安。
“此乃那人所著游记,孤翻阅了一番,描写得绘声绘色,煞有介事似是。”
阎臣安接过赵然递来的《长阳游记》随意翻了两页,紧紧皱起了眉头,“殿下,此人心术不正,老臣以为应派人前往金州详查此事。”
“金州刺史全惟乃是靖国公门生,若我们明着插手此事,其中艰难想必阎詹事也清楚明白。”
阎臣安合上手中游记,望向姜骅朗,“殿下的意思是?”
“金州下金泉县县令陈凌已于金泉县为官数年,今夏金州连日暴雨,唯有金泉县无一人受灾。”
姜骅朗缓缓端起手中手中茶盏缓缓抿了口茶水,接着道:“此人可谓我们所用。”
“殿下是想通过陈凌去查金州谣言一事?”
“不,从金泉县入手查,好过从全惟眼皮子底下行动安全得多。”
“殿下可是有了谋划?”
姜骅朗沉默一阵,没有回答阎臣安的问题,而是问,“阎詹事可任何有去金泉县合适的人选?”
阎臣安捋着胡须,脑中回想中东宫内所有的人,忽然一个人影闪过。
“殿下,老臣以为左右卫率府亲府中郎将华谊可担此任,。”
姜骅朗思考了一阵,“赵然,去通知华谊,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就说他生了病告假在家。”
“殿下稍等,老臣以为因已华都督的名头支开华谊,若仅用告假在家的名头,极易暴露,但若用华谊去了荆州,则会隐蔽得多。”阎臣安抬起手拦住赵然。
“阎詹事所言极是,孤这就修书一封给千里加急送去。”
姜骅朗正欲拿过一旁的羊毫笔,正欲落笔又被阎臣安拦住,“殿下,华都督曾与班少保乃是多年好友,不若请班少保代笔?”
虽然华谊乃是东宫之人,但华正矛却未明确严明自己乃是东宫之人。
借友情来请他配合这等与温党作对的事,班旗的名头却是比他好用。
阎臣安见姜骅朗放下手中毛笔,缓缓站起身,微微俯身行礼。
“殿下,老臣这就出宫,去班府请班少保代书一封,请华都督想助。”
*
班府,院中有一已结出许多石榴的石榴树下,班旗仅身着素白长袍,未曾梳整发髻,就这么躺在摇椅上位于树下乘凉。
摇椅上的人眯着眼睛,是不是传来几声咳嗽,身侧小厮便迅速端去茶水。
“主君,阎詹事来了。”班府管家在班旗身侧低声道。
班旗缓缓睁开眼睛,许是忽起的清风刺激了他,咳嗽又加剧了几分。
“快快快请他进来。”班旗焦急地起身,身侧小厮立马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站起身来,班旗却是比他大了几岁的阎詹事看上去还老上了许多。
“班少保。”阎臣安随小厮穿过连廊走进小院,远远便见着班旗已起身相迎,连忙呼唤其名。
见班旗欲上前相迎,阎臣安立马道:“你身子不好,快些躺下快些躺下。”
随后在小厮的搀扶下,班旗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躺回了躺椅上。
见阎臣安落座,班旗略带歉意道:“抱歉未能起身相迎。”
阎臣安替班旗掖掖被角,“你身子骨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若你起身相迎,倒是让我羞愧不堪了。”
两人轻声笑笑,阎臣安又道:“今日来寻你,是有事与你相商。”
班旗明了,将身边小厮挥退,院中唯留班阎二人。
“你可知如今街上有一传言,金州有人自称仙人,言道最迟明年大齐与苏特尔间定有一战。”
“他还写了本游记,讲他前往仙界所见,哄骗了不少人。太子欲派人去金州查探一番,查清这仙人的阴谋究竟为何。”
“但你也知,金州刺史乃是温党之人,于是只得暗中派人从金泉县潜入。”
简单听阎臣安介绍了一番,他也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所派何人?”
“左右卫率府亲府中郎将华谊。”
班旗细细回想着这个名字,又问阎臣安进一步介绍道:“荆州大都督华正矛嫡次子。”
“老华的儿子,”班旗似是明白了阎臣安今日所来为何事,“阎詹事是想让我书信一封与老华,让他配合咱们行事?”
阎臣安郑重地点点头,“是,唯有与华都督那边协商好,共同为华谊做一个合理离开京城的理由,才能让温党放松警惕。”
“好。”班旗撑着躺椅边缘坐起身来,“维宣,拿纸笔来。”
小厮从屋内拿出纸币,递到班旗跟前,班旗起身坐到一旁的石凳上,快速写下一封信,封好递给阎臣安。
阎臣安接过信装进怀中,又拍了拍班旗的肩膀,“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叨扰了。”
“维宣,送送阎詹事。”班旗吩咐身侧的小厮。
阎臣安带着信封迅速回到府中,将封好的信封交给早已在府中候着的岭山庄探子,“一定要亲手交到华都督手中,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阎詹事放心,属下定会完成任务。”
阎臣安看着那探子又轻巧地跃出院落,轻松口气。
*
翌日清晨,公鸡打鸣的声音唤醒睡在一张床上睡着的卫无双和姜继瑜。
昨日两人真正地敞开心扉,便睡在一起聊到了三更天才阖眼。
听见打鸣声,还未睡醒的卫无双软绵绵地轻哼一声,而她身侧的姜继瑜则将自己埋进被褥里。
见屋内无声响,屋外的侍女也为进去打扰,又过了许久,屋内两人才幽幽转醒。
“姑娘今日竟是睡到了巳时一刻。”春桃替卫无双梳着头打趣道。
卫无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昨夜和姜姐姐聊得太晚了。”
春桃又拿来那件鹅黄色衣裙,“姑娘瞧,还好带了这件衣裳,昨日那衣裳湿透了都没有办法穿了。”
卫无双仍由春桃替自己穿着衣裙,又想起什么,“那你呢?”
“刘大娘给我拿了件她女儿的衣裳。”春桃替卫无双理着衣领,“姑娘,我觉着这的大娘人真好。”
“人都是相互的,南岸王府以诚待他们,他们也定会以诚待南岸王府。”
“双双,双双,收拾好了吗?”姜继瑜迫不及待地敲了敲掩住的房门。
听见门内人的回应,姜继瑜推开门走了进去,兴奋地走到卫无双面前,“双双,过两日我们就去山神庙可好?”
“这么快?”卫无双有些惊讶。
“对啊,说走就走,本来近日就是山神庙海棠花开的时候,万一花谢了,可就错过了。”
卫无双考虑了一会儿,“行,不过回去之后我还得于我祖母说一声。”
“好!”姜继瑜激动地晃着卫无双的手腕。
回京路上,两人像是有聊不完的话,又聊了一整路,直至停在了卫府门口,两人才依依惜别。
卫无双迈着休闲的步子书倚院走去,还未走进书倚院,便听见卫怀镕的声音。
“妹妹。”卫怀镕唤住卫无双。
卫无双转身看向行色匆匆的卫怀镕,只见卫怀镕聚起一个信封,“外祖来回信了。”
卫无双瞬间来了兴致,快步跑至卫怀镕身旁,拿过信封。
越往下读,卫无双的脸色愈发的沉。
眸中透出些焦急,望向卫怀镕,“阿兄,只能如此了么?”
卫怀镕从卫无双手中拿过信纸,“双双,你莫要害怕。若是此时忽然给你定亲,咱们家反而会遭陛下猜忌,既不能表现得太过想将自家女儿嫁入东宫,却也不能如此驳陛下面子。”
“可姜姐姐同我说柳家前两日给柳景蓉定亲了。”
卫怀镕将信纸重新装好,“柳家,双双,此事你莫要与他人说。柳家,怕是呆不久了,所以即使冒着风险,他们也得先给柳景蓉寻门好亲事。”
“怎会如此?”
卫无双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若非兄长告知,自己则会一直认为柳家同她离京时一般无二。
“母亲是柳尚书的女儿,会牵连咱们家么?”
卫怀镕长叹口气,“陛下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准,也许今天猜忌柳家,明日就会猜忌王家。”
“但你记着,兄长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卫怀镕拍了拍卫无双的肩膀,“行了,兄长还有要事,先离开了。舟车劳顿,你好好歇息会儿。”
卫怀镕离开后,卫无双忽觉背后升起一阵寒意,从她回京到现在,是不是都在面对如今朝堂的风云。
太子与瑞王之争愈发激烈,陛下却对党争之事越发放纵,短短十年,京城已然变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