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书恺撞门而入,脚踩风火轮:“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种花种树,李琢私军都快兵临城下了!”
原来,李琢的人去堵霍辛扬时,虽然没堵到,却在返京途中,机缘巧合之下发现霍辛扬暗中调去驻守京城的江北军队。
江北军队可不是吃素的,除了叱咤风云的霍家军,就数这批人最为精锐,因为当年霍母叛国之事,赵原冒死进谏维护之,惹怒圣颜,才会被左迁,远调出京。
李琢意识到,若正面与其对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往坏处想,还可能被打得落花流水,败北而归。
假如真是等到三日后的寿宴再动手,届时江北军已抵达京城,他胜负难料。
因此,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李琢下达了紧急命令——即刻按照计划行动。
可想,现下的京城正因皇帝寿宴而喜气洋洋,一派生机。
而京郊外,私军营刀剑驽马样样备全,队列齐正地朝京城的方向秘密前行,气势滔天,枕戈待旦。
天公忽而阴沉下来,乌云滚滚,风雨欲来,连树上挂着的白雪都没有那么明亮。
屋内,三人围坐,陷入一片寂静,炭火雄旺,然而,脑袋发凉,后背直冒冷汗。
大家都心知肚明,比起正在秘密前行的江北军,李琢私军营显然会更快抵达京城,至少早半个时辰。
秦统领虽被大理寺卿关押在密牢里,无法支配城内御林军与李琢里应外合,但即便如此,御林军久不经沙场,经验有限,如何抵挡得住李琢那苦心排训的精锐?
纵使拼死相抵,也撑不到江北军的支援;纵使李琢依仗的龙泉剑有不耐战的破绽,也保不定必然会失败
——敌我之间,无论是人数上还是在别的方面,都过于悬殊。
届时,李琢手下即使死伤众多,也会宛若拿捏一只蝼蚁那般,破城直入,挟天子百官以立新帝。
此种情况下,只能智取,不能强夺。
晏河清率先开口:“我可以去拖住他,多争取一点时间是一点。”
霍辛扬第一个不同意:“不可以,格外冒险,你不能去。”
若她在这种关键时刻不支持李琢,反而绞尽脑汁唱反调,阻拦计策,万人前行之间唯独她一人逆行,不怀疑她怀疑谁?
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唯独撑到江北军到来,才有百分胜算,这是将李琢打入地狱最重要的一环,她等得实在太久了。
“我必须得去,这是我们报复他的唯一时机,若错过了,有朝一日他披上龙袍,志得意满,那我们先前所做的一切又有何意义?到了那时又有多少胜算?”晏河清愤然道。
霍辛扬倏然站起来:“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你不要命了吗?”
晏河清莫名火上加火:“霍辛扬!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就因为我跟你好?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不行吗?我做的这些还不是为了我们?”
“试问,若这次李琢逼宫大成,你对得起那葬身火海的五万霍家军吗?还有你那死后依然背负叛国骂名的母亲?我又岂能有脸去黄泉之下见爹娘?否则,我们的下半辈子,将永远笼罩在愧疚与后悔之阴影中,能安心过日子吗?”
霍辛扬抿唇不语,眼瞳极深极黑注视着她,眉头微动,仿佛在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喉结艰难上下滑动,略带乞求的意味:“你不是说,我们要一起活下去的吗?”
晏河清的心陡然颤了颤,眼圈微微发红,到了这个节骨眼,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放狠话,想说“那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儿女私情何足挂齿”。
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浮起来的只是毫不在意的“哦”一声,她徐徐合起双目,语调毫无起伏:“再说吧。”
因为她若因此动容,没完没了与霍辛扬商讨双全计策,恐怕李琢已经坐上龙椅了。
公道与私情,孰大孰小?孰先孰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孙书恺轻咳两声,出来做和事佬:“先冷静冷静啦,有事好商量,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呢,对不对哈哈。”
晏河清眼睫微颤,似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说重了,语气稍微缓和些:“不管怎么说,这一趟,我去定了,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及时传书,你们留意一下吧。”
她毅然转身,那一瞬间,两颗珍珠大的清泪吧嗒落下,直到跨出门槛,她都没有转头看霍辛扬一眼。
生怕就那么一眼,动摇了赴死的决心,优柔寡断,错失良机。
那个单薄纤瘦的身影逆着光,消失在视野所及之处,
门开了又关,屋内光线暗了下来。
霍辛扬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抓着扶手的指节泛白得异常,手背青筋狰狞。
孙书恺眉头皱起,心觉他脸色不对劲:“霍兄,你还好吗?”
对方无力摇头:“无碍……咳咳……呕——”
话音未落,气息突然一紧一冲,他剧烈咳嗽两声,喉中倏然腥甜,哇哇吐出一大滩血,黑紫色的。
他感觉脑袋变得很重,脚底轻飘飘的,身形一歪,幸好孙书恺上去扶住。
后者吓得脸色发青,立马并起双指搭上他脉搏,未几,他沉沉道:“不好,你情绪波动太大,体内的热气回流攻心了!”
“你先坐好,专心运气,我去寻银针来……”
“等等。”霍辛扬拉住他。
“都什么时候了还等?等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他满口殷红,唇角淌着血流,眼神迷迷蒙蒙,仿佛快要晕厥过去,依然聚起一口气道:“去,去传令,让江北军立刻马不停蹄,赶往京城,在玄武门附近布防,等候军令。”
“你知道的,京外军队没有陛下虎符指令,一律不得进京。”孙书恺瞪大双目,“你不是要去……面圣求符吧!”
“嗯。”
“不行不行,你本来就私自提前回来,不合规矩,如今你若进宫,岂不是自动落网?那群御史老骨头一定参你个目无王法,欺君之罪乃死罪啊。”
“她都不怕死,我又何惧之有?要活一起活,要死,便一起死。”
“…………”真是服了这对经常死不死活不活的痴男怨女。
“起码,我这样做,能最大限度减少她的危险,也只有这么做,才足以在李琢逼宫之际,尽可能减少伤亡。”
孙书恺了解,他向来不做无把握的事,叹了口气道:“你早就知道了吧,陛下他是你的……”
“与这个没关系,如果母亲在的话,她也会这么做,与个人私情无瓜葛,尽管那个男人伤害了我母亲,她也会公私分明,大义为先,不忘自己的使命。”
否则,当年他母亲便不会在明知是陷阱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出征玉门关保护边境百姓,誓死抵抗北厥。
“而我则差多了,没有活成另一个大公无私的她,做出这个决定,其实更多的是出于我的私情,为了一个人,一个无比深爱的女人。”说到最后,他唇角上扬,似在欣慰又似在自嘲。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与那个男人的关系,但起码这个时候,拿出来用用也是可行的,反正不是一次两次了。”霍辛扬不冷不热道。
孙书恺道:“但是,陛下是不会允许这个秘密被众人知晓,毕竟于圣颜来说,是……”不光彩的。
想想,堂堂天子竟曾经与叛国将帅有过私情,还育有一子,这是何等荒谬?何等丢脸?
霍辛扬一脸平静道:“我清楚,正因如此,我才会选择走这条路,呵,当年他强迫我母亲时,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孙书恺依然放心不下:“你就不怕他为了封住这个秘密……对你起杀心?”
“那就要看看,他到底有多爱我母亲。”
生死乃兵家常事,况且晏河清已经视死如归踏去鬼门关,他又何尝不是呢?
暗沉沉的天空仿佛快要塌下来,在一片灰蒙蒙中,晏河清快马直奔郊外的私军营。
果不其然,她闻不见士兵训练时的喝战声,练兵的场地空空荡荡,士兵早已不见踪影,全聚集在正门前,精神抖擞,整装待发,宛若一条赤色长龙,蓄势于此。
为首骑在马上的,是身着黄色铠甲、头戴盔帽的李琢,冷风呼呼,也吹不起他沉重的衣料,一如他目光坚定地看着皇城的方向。
晏河清下马,上前行礼:“拜见殿下。”
他们居然还未出发,是在等什么吗?
李琢奇道:“你怎么来了?”
“哦,这个时候,我一向都会过来看看龙泉剑的铸造情况,不知殿下这是……”她露出迷茫的眼神,装不懂。
“对了,最近发生太多事忘了告诉你,来人,给陈姑娘牵一匹战马来,”李琢貌似心情不错,满腔壮志豪迈,以剑指前:“同我们一起去攻下皇城!”
“报——禀告殿下,我们已经发了三筒信号烟,秦统领那边尚未回复。”一个探兵急急前来报道。
晏河清心中松了口气,原来是在等这个啊。
所幸,他们趁早将其困在密牢里,才得以拖延一些时间。
李琢一挥马鞭,狠狠抽在探兵身上,面目狰狞道:“再探!他搞什么鬼!要是误了我的大计,我定要了他狗命!”
晏河清道:“殿下息怒,或许秦统领有难言之隐,我们兴许再等等,他对殿下忠心不二,绝不会有猫腻的。”
李琢一声不吭,座下之马被方才的动静惊动了,马蹄哒哒走来走去。
须臾,李琢抬头看看天色,拉稳缰绳,咬咬唇道:“等不了这么多了,出发!进军京城!”
本人天资愚钝,申签了近一年,这本突然就过了,猝不及防,什么细纲都没有,纯粹放飞自我,逻辑混乱,因此注定苟不长,现在已经九万啦~~~我真棒!(骄傲脸)
今天掉了一个收藏,呜呜呜呜,单数看着好难受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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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