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新年夜,姒婴实在不愿因此与她起什么争执,压着怒火道:“你是孤的太子妃,却要与庾景逸在此私会,如此可妥?”
温宁瞪他一眼:“有何不妥?”
她嫁他是为了父亲的美人计与大商,他娶她不过是为了利用她。
两人除却年幼时的情谊,并无男女之间的情愫,说白了不过是一场各为利益的联姻罢了。
姒婴深吸一口气:“猫宁,孤是你的未婚夫,来日的夫君!”
温宁转眸去看夜空中的烟火,不在乎道:“殿下最近愈发唠叨了,有些话温宁明明清楚,殿下定要重复两遍。”
姒婴本不愿与她起争执,却被她不在乎的语气再次惹怒,一字一顿道:“孤是个男人,绝不容自己的未婚妻与其他男子夜中私会!”
温宁眼见这场新年夜的烟花是无法安心欣赏了,转过身来看着他,道:“殿下是不是男人温宁不清楚,却知一点,温宁想与谁见面,殿下干涉不了。”
姒婴脑海紧绷的怒弦成功崩断,一把将她拉入怀里,近乎撕咬,用力吻上她唇。
这场吻夹杂着怒火与证明之意,来得迅雷不及掩耳,温宁瞪大了眼,头脑一片空白。
他的吻很是霸道,不容她的忽视。
温热的呼吸拍在温宁唇畔,属于男人的欲想直白的几乎让她窒息。
他过于霸道,固执地汲取她的津液与呼吸,一如狂风暴雨。
待温宁终于从窒息之中缓解,反应过来,没加犹豫地一口咬上了他舌尖,腥甜的血腥气在两人口腔弥漫开来。温宁一把将他推开,抬起手,拍在了他脸上。
夜空炸开一朵火花,那花火在两人头顶燃亮了半个夜空。
姒婴被她用力的一巴掌掴歪了头。
温宁看清了,他侧去的脸庞,唇上沾染着她唇上晕开的红胭脂。
她放下拍疼、发麻的手,冰冷道:“殿下,温宁固然是您的未婚妻,您若想凭借此便想唐突温宁,温宁绝不坐以待毙!”
她将手放下,螓首高昂,脊背笔挺,一身的傲气。
姒婴抚摸上红肿的脸颊,微微侧头看她。
他有生之年,第一次遭人掌掴,奇怪得是,他竟不觉她错。
温辅良的女儿在大商的确是有傲气的资本,哪怕他才是大商的君主,她不过是个臣女。
温宁见他沉默看着自己,以为他不服气,冷冷道:“温宁做不了姒姬娘娘那种人,可若温宁当真嫁了您,温宁可不知什么三从四德。”
在她们平王府温家,女儿为贵,上可休夫,下可训夫。
他是前朝太子,她是当朝骄阳郡主,谁又弱于谁的尊贵。
姒婴笑了出来:“猫宁,孤真是欣赏你。”
细数大商,敢打他的,也仅一个她了。
温宁将本就高昂的螓首又抬高了些,骄傲且冰冷地道:“萧云毓,从前本殿下待你好是因你曾对本殿下好,你现在待本殿下不好了,本殿下也不要对你好了。”
她说罢,迈步边走。
五层阁楼,正值喜庆热闹。
温宁带着一身骄傲,来到父母的坐席坐下,一经落座,拿起桌上的酒杯灌了自己一杯酒,这才面无表情地道:“父亲,方才女儿对殿下不恭了。”
温辅良见她回来很是开心,也拿起酒杯,道:“宁儿啊,你与太子是未婚夫妻,私下里倒也无需拘束君臣之礼。”
平王妃却比温辅良心细,见女儿唇上的胭脂晕染了,立时阴沉了脸。
她是过来人,在女儿离去后,便担心女儿会吃亏,如今见自己的担忧成真,怎能不气愤。
温宁将酒杯重重搁下,看向自己父亲,严肃道:“父亲,方才殿下对女儿意图不轨,女儿谨记您的教导,并没让自己吃亏,所以打了殿下一巴掌。”
温辅良本端着酒杯,眉眼带笑,听到这话,眉眼的笑意顿时消散,唇角的半白胡须乱颤,手中的酒杯在心绪起伏之下跌宕起伏,酒水溢出杯沿,一时水花乱坠。
他面上再无从容之态,惊颤着声音问:“宁儿受为父的教导打了太子一巴掌?!”
他何时教导过她可以打君主的?!
他从来教导她天地亲君师,要她恪守礼法。
那可不是庾景逸而是那位太子殿下啊?!
说话间,姒婴回到了自己坐席,与他坐正对面的正是平王府一家。
这阁楼的宫灯昏红,视线并不清晰,可温辅良是个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余光不过扫了姒婴一眼,便看清了姒婴的两侧脸庞极为不对称,那一个猩红巴掌印肿得极高。
温辅良悚然站起身,忙拽着始作俑者的女儿,来到姒婴坐席前。
姒婴端端坐着,冷漠看他。
正所谓远小近大,那离远看已然很是明显的纤细巴掌印,离近了高肿的脸颊渗着血丝,更是伤得骇人。
温辅良看清了他脸上的伤势,双膝一软,险些不顾众人跪了下来。
别人不知他真正身份,他怎会不知他是谁。
他的义兄手握大商的大半兵马军权,固然是稳稳坐了龙椅,却是凭靠军权才震慑了前朝臣子。
往回了说,那军权是前朝大商的,那前朝大商的军权又是谁的,那是温家老主子的。
温家从不认主,他温辅良历经两朝,也仅一个主子。
他为老主子养了三万沙平军八年,都说他温辅良忠心兆帝,可那是基于他老主子死了。
姒家有了新家主,他温辅良本该认新主,却因嫌弃新主不及旧主万一,又有家族与当朝生死共存,这才甘心装糊涂。
他可以不认新主,却不代表,他不尊敬新主,更莫提,授意自己的女儿去打新主巴掌了。
温辅良面皮乱颤,颤声问:“太子的脸?”
他老了,方才定是听岔了。
他温辅良的女儿最是柔弱乖巧,定做不出来掌掴主子脸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姒婴看面无表情,一身骄傲的温宁,冷飕飕地道:“平王教养了个好女儿,孤有生之年也算知了何为女子之怒。”
温宁余怒未消,道:“父亲,是殿下先唐突的女儿,女儿这才动了手。”
她说这便感有些心虚,视线扫了扫他过分饱满的左脸颊。
她并未使出多少气力,他脸怎会肿成这样?
按说两人是未婚夫妻,虽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未婚夫妻却不在此行列之中。
谁让他先不经她允许便吻她了哪?
她父亲从来教导她,她是金尊玉贵的女儿家,若受委屈了,只要不伤国体,大可报复回来。
她最是听父亲的话,这次受了这样的委屈,哪怕对方是太子也报复了。
温辅良僵硬地看向自己女儿,见她一副我是听您的教导,这才打了太子的神情,嘴唇嚅动着,半晌才艰涩训斥道:“宁儿,你大逆不道。”
温宁将脸一扭:“父亲错了,女儿与他是有君臣在前,也是未婚夫妻,女儿打了他,从后者说,也只能算是未婚夫妻之间的摩擦。”
父亲母亲关系这样好,偶尔也有吵嘴斗气时。
母亲气急了,不是照样打父亲巴掌吗?
奶娘说:打是亲骂是爱。
她打了殿下,正因她爱重殿下。他若是个陌生人,她只会让父亲杀了他。何至于亲自动手打他,她打他,她手也疼啊。
温辅良是个聪明人里的聪明人,此时也犯了傻,问:“从何说起?”
温宁便看向姒婴,问:“殿下,您承不承认温宁是您的未婚妻?”
姒婴冷漠看她,片刻点了头。
温宁见他承认了,便又追问:“殿下可听过打是亲骂是爱?”
姒婴冷漠摇头。
这等诡辩的话,他自不能承认。
温宁见他摇头,只当自己没看见,继续道:“殿下不用不承认,温宁是您的未婚妻,你我虽是未婚,却是夫妻,夫妻之间本应如此。”
姒婴微微冷笑:“你既如此说,你打了孤,孤当还回来。”
温宁索性蹲下身,看着他,异常认真地道:“殿下可不是这样的人,殿下是个宽仁大度的君子,古人说的好,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殿下对温宁动了口。
可温宁不是君子,而是女子,所以温宁对殿下动了手。所以温宁与殿下互不相欠,”
温辅良细一琢磨,竟觉自己女儿的话很是有理。
是他大惊小怪了,君臣之礼固然大,他的女儿与太子却是夫妻,这小夫妻之间谁挨了谁一巴掌又能算是什么大事。
他温辅良在外是一字王,谁不喊他一句平王千岁,回到自己的家里,他爱妻一瞪眼,一抬手,他还不是要了立正站好受着吗?
他故作沉痛道:“太子,此事是宁儿无礼,只是这样的家务事,小王不好插手。”
姒婴看向温辅良,危险眯眼笑。
好个老狐狸,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是何人,这一巴掌,温宁可算大逆不道,他就这样轻飘飘地想要躲过去了?
温宁见他这样看自己的父亲,马上站起身,挡在自己父亲身前,很是不怕死的道:“殿下少这样看温宁的父亲,温宁的父亲是您的师傅,也是您的岳丈。”
姒婴看她:“孤倒是可以认,却怕你父亲不敢受!”
庾景逸醉醺醺地从高台走来,从姒婴身后,一掌拍在他肩头,眯着醉眼惺忪的眼,笑道:“太子这里好生热闹。”
温宁见他来了,马上将头低了下去,唯恐他看清了两人方才发生过的事。
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