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谦就这么一路抗着张楚楚就出了校门,真奇怪,这么怪异的姿势学校的保安倒是视而不见的,还殷勤的小跑出来开门,一路意料之外的畅通无阻。
直到被塞进车里,顾谦顾及到张楚楚腿上的伤口,还特意放缓了动作,又俯身过去给她系好安全带。
然后面无表情关了车门,启动。
这汽车的发动机听着像是改装过,外形也不出众,乍一看跟顾谦倒是挺违和的。
张楚楚从上车就开始装死,眼皮都没抬一下。
窗外的风景一直在变,今天原本是个好天气,现在突然变了天,又刮着狂风,雷声震耳,乌云密布,雨水像是马上就要倾盆而下。
下了这一阵雨,天气就要渐渐冷下来了,不久就要进入寒冷的冬天,她怕冷,最讨厌的季节就是冬天。
她看着窗外的变换,思绪飘的很远,南方的冬天并不会有这么狂的风,只是湿冷,那种**的厚重像是平白给你裹上了一层肮脏破烂的棉絮,压着透不过气来,在那种地方待久了,心也变成那堆棉絮,发烂发臭,令人作呕。
“到了,我抱你上去。”
顾谦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然后抱着她上了电梯,直接上了十二楼,十二楼的构造跟医院的其他楼层很不一样,很大,更像是一个私人套房,处处透着干净整洁。
他们才刚上楼,一大群医生接踵而至,他们提着医疗箱,后面有护士推着各种仪器,这阵仗倒是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生命垂危过来抢救她的。
原来顾谦这样有地位权势的人,来医院是不用走流程的。
“顾公子,您受伤了吗?”
领头的那个医生率先开了口,着急地问。
“不是我,是她。”
顾谦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张楚楚,她的裤腿早就被血浸湿了,血并没有止住,还能感觉到伤口的血还在不断的流,空气中似乎还弥漫了淡淡的血腥味。
张楚楚觉得自己伤的应该有些重,并不是单纯的蹭破皮。
医生看了一眼沙发上还穿着校服的女孩,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觉,她的校裤混着血和污渍,神色却漠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如果不是裤脚上醒目的血渍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受了伤的人。
他连忙蹲下来拿出专业的剪刀把糊在伤口上的衣料剪开。
等伤口完全暴露在空气里,医生也有些吃惊,顾谦原本一直安静地站在那,看到张楚楚腿上的伤口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发了脾气。
“张楚楚,你TM受这么严重的伤不会讲是不是?!”
张楚楚的伤口远比想象的还要触目惊心,白皙纤瘦的小腿上,一根长钉直接横着插了进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把她从教室里抱过来到现在,一句疼都没有喊过,除去从他怀里跳下来跟他谈那块破表的时候,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她还跳下来,这么大的动作。
张楚楚很好奇他生这么大的气是以什么样的立场,她觉得这只是个小问题,她讨厌一切自以为是的小题大做。
她不知道怎样去面对顾谦的怒气,想了想选了一种最有效的方法,装可怜。
张楚楚扑闪着漂亮的眼睛,低头作势委屈,现在这种情况,谁都会认为这是真的流露出来的情绪,就连顾谦也不一样。
被这样的可怜神色一望,顾谦也顿时没有了脾气,心中只有心疼和懊恼。
“呃...这位小姐,您腿上的伤要做个小手术把钉子取出来。”
“很疼吗?”
“现在知道疼了?刚刚跳下来的时候不是还很理直气壮么?”
扯着这点事过不去了是吧,这是多在意她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
张楚楚的示弱让顾谦的心悸动不已,他居然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张楚楚的头,堪称温柔的说了一句:
“乖,不疼。”
接着用截然不同的冷淡态度对身后被震惊的呆若木鸡的医生吩咐道:
“还不快去准备。”
“好好好..”
医生脚底生风,飞快地去准备手术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顾谦有多宝贝这个女人,从进门开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她身上,看到她伤口的震怒和心疼丝毫不掩饰,却又被她一个简单的眼神轻而易举的哄好。
真没见过有人有这么大本事。
不过五分钟,张楚楚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上面有个巨大的白炽灯,发出来的光惨白阴冷。
她打了麻醉感觉不到疼,意识却鲜明得可怕。她能清楚的听到医生手里的手术刀替换的声音。
刀与刀之间、刀与镊子之间、刀与盛放的器皿之间的碰撞,发出嘈杂的刺耳的声响,一声一声像是凌迟轰炸着自己的耳膜。
她居然有些病态的感受着这份痛苦,也许她的母亲在手术台上被抢救的那一刻也是这样的无助。
在她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的这一刻,她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想过她年幼的女儿会怎么样度过连她宁愿选择去死都不愿意面对的人生?
她真的好想问问她,有没有后悔过。
意识越来越模糊,想来这一段路走过来的人生,别人厌弃的、鄙夷的、恨不得踩上一脚的。
那些令人避之不及的、不寒而栗的苦难,一点一点吞噬了她的心,一步一步将她的心推向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随着哔的一声长音,心电图突然变成一条直线,主刀医生惊出一身冷汗。
急忙去探手术台上病人的鼻息,患者无自主呼吸,无自主心跳,大动脉无波动。
不可置信,她死了,她居然死了。
怎么可能?!
手术室里的所有人都呆滞在原地,大脑还是懵的,视线全都聚在主刀医生身上。
怎么办?
主刀医生有些手足无措地把手术刀放下,着急忙慌推门出了手术室。
这只是一个非常小的手术,更何况是由他主刀,可以说几乎没有任何风险,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有遇到过,根本就是始料未及。
“顾...顾公子!”
顾谦坐在沙发上,看到主刀的谷医生跌跌撞撞跑进来,几乎瞬间察觉到了不妙。
“那位小姐她...她好像...没有心跳了..!”
顾谦大步走过来,浑身透着难以掩盖的戾气,他一把揪住医生的衣领,把他向上微微提了起来,根本没有挣扎回旋的余地。
一字一句:
“如果她死了,你就跟着她一起去死。”
“谷医生...你...你快来,那位小姐好像恢复了心跳...”
一个护士大声的喊到,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与此同时,他脖子上的力气瞬时消失,谷清明飞快的逃离,急忙回到手术室,手术台上的人真的如护士刚刚说的那样,在心跳脉搏消失几分钟后又奇迹般的恢复过来。
情况稳定下来了,这时候谷清明才发现,自己的上衣后背连着白大褂都湿透了,腿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发软,额头上密密麻麻满是虚汗。
如果她没有活过来呢,他根本猜不到顾谦会用怎样的手段迁怒他们。
手术前一切生命体征正常,手术不涉及大动脉,心肌等高危项目,那又怎么会在手术中突然消失心跳脉搏呢?
如果从医学的角度分析,这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除非,患者曾受过巨大打击,如果她强行放弃了自我的求生意识,这样的情况可能就会出现。
很多年前,他还在一个很远的乡村当实习医生的时候,在一场手术教学中,他遇到一次这样的情况,那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病人的呼吸,心跳停止,在她面前死去。
但是那个病人原本就很伤的很重。
那是个年轻的女人,从十三层的楼房一跃而下,身上多处骨折,一根肋骨刺穿了肺部,伤的很重,情况危机。
后来经过全力抢救,抢救成功,在医生即将宣布手术成功的最后一刻,心电图突然持平,接着呼吸心跳消失,不存在内出血以及外伤感染的任何医疗事故的情况。
那是他写过的第一份也是最简单的死亡报告书:
患者求生意识薄弱,心力衰竭,最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