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温竹君还要做个新花样,玉桃跟燕子跟在一旁帮忙打蛋清,熬鲜牛乳。
前些日子她让人在厨房院外的角落,用黄泥堆了个窑出来,已经烘干了,用那些干果和蜂蜜蔗糖配奶油做些甜口小饼干。
打发的奶油跟蛋黄也可以做蛋糕胚,正好有了桃子和桑葚,放在蛋糕上,简直绝配。
别看读书人表面光风霁月,实际上,男人才是最爱比较的,一点吃的就能比上半天。
不然,温春辉也不会老是特意来拜托她了。
做蛋糕不是什么难事,但绝对耗费人力,最耗费的就是胳膊。
玉桃跟燕子已经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两人一脸痛苦地蹲在黄泥窑旁边,一边休息一边咽口水,小饼干实在是太香了。
寻常人家可不会这么弄,又是牛乳又是鸡蛋,还有一堆贵重东西,麻烦又耗费,柴火都要用许多。
尤其是蜂蜜和蔗糖,看三姑娘一次就加一整罐的蜂蜜,玉桃见柳玉娘嘴角都抽搐了。
温竹君问了下时辰,午初已过,厨房也要开始忙午食了。
好在她手脚快,帮忙的人也多,事儿基本已经完成,最后摆盘就行。
她将桃子和桑葚还有剩下的奶油用东西包好,放进井水里镇着。
吃完午食没休息多久,外院就来人,说是大哥哥的朋友都到了。
温竹君收拾齐整就赶去厨房,拿出了一屉精致昂贵的琉璃盏,直接扣在蛋糕胚上面挖,除去边边角角,只得了六盏,还很薄,不到小拇指高。
没办法,原材料真的挺耗费,灶上蜂蜜都已经被她用完了。
至于剩下的奶油,在每个琉璃盏的蛋糕上挤厚厚的一层,随后在奶油上加井水镇过的粉嫩桃子丁和紫红桑葚。
最后成型,厨房里的人都一脸惊奇地看着,果真漂亮极了,闻起来香甜无比,肯定还很好吃。
把残次品挑掉,绿豆糕跟红豆饼捡了两碟子,小饼干刻意散乱地装在一个天青色粗口大肚的瓷罐里,从中每一样又多捡出一碟子,装进小食盒中。
温竹君望着厨房里一双双期待的眼睛,笑道:“这些剩下的,大家伙自己分分,也辛苦各位帮忙,大家合作愉快。”
柳玉娘都习惯三姑娘奇奇怪怪的话了,“三姑娘,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还是三姑娘有人情味些,其他两位姑娘来,就跟仙女驾到似的,鼻孔朝天,身边丫头也不好惹。
三姑娘还是大方人,今儿这些点心,耗费可不少呢,剩下的边角料正好大家伙分了,被这香气给勾了一上午,总算能解解馋。
寻烟老远就看到三姑娘过来,连忙一挑帘子进屋,“三姑娘的点心来了。”
温竹君抬手轻轻抚了下鬓角,随后正色,大方踏步迈过门槛。
屋中布置清雅,角落博山炉里的香气袅袅。
一个身量高挑的青年站了起来,身穿湖蓝直裰,微瘦,额头饱满,眼神清明,一身正气,气质与夫人有些像,沉稳大方。
他看向众人,笑道:“我这三妹妹心灵手巧,做的点心一绝,你们有口福了。”
众人站起身,纷纷拱手道谢。
有几道目光看过来,不乏惊艳之色。
诗社里本就有认识温竹君的,大家习以为常地坐好。
温竹君进来后,眉眼低垂,一副顺从乖巧的模样。
她趁机在众人腰间扫了一圈,果然瞧见了石青色络子,还有一抹隐晦的目光。
温竹君并未抬头,而是目光刻意停顿了一瞬,让对方既能察觉又不显眼。
见大家都落座,她也在一座两扇云锻绣百鸟的屏风后坐下。
这是她给温春辉做点心,讨来的一点好处。
当然,在这之前,她在温春辉面前的人设,就是个求知若渴、对外面世界很好奇的小姑娘,好几次找大哥哥问问题,温春辉对这个妹妹,很有些好感。
后来几次证明,温竹君来了,不仅带来可口的点心,而且安安静静,就只是坐着听大家畅所欲言。
诗社散了后,也会找他问几个不解的问题,很好学,也很聪慧,他就习惯了。
几次过后,他的朋友也习惯了,夫人也默许了这并不太合理的事儿。
玉桃睁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屏风另一边模糊朦胧的身影,想辨别出哪个是万公子。
她确定后,便去扯姑娘的衣袖,小心指给她看。
温竹君的目光循着她的手看去,一个颀长模糊的身影落入眼中,哪怕隔着屏风,也能隐约看出是个文人。
她百般计划,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她并不爱做家务,不过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得有价值,比如进这个诗社。
大宅院里能出去的时间很少,就连受尽宠爱的温梅君,想单独出去玩儿的机会,也少得可怜。
温竹君想自己出去就很难很难了。
哪怕是在现代社会,女人也总有一句安慰,嫁人就是二次投胎,有人一登展翅高飞,有人如断线纸鸢。
既然反抗不了,盲婚哑嫁也让她恐惧,那不如自己物色一个,万一大家都能满意,自己也不讨厌呢?
温竹君微微抬眸,能感受到有人从屏风另一边看过来,应该就是万梓赟了。
偶尔的面对面中,他看过来的目光清澈湿漉,犹如莽撞的小鹿,甚至能从他眼里的慌乱,瞧见一颗扑嗵乱跳的心。
经过几次有意无意地试探,温竹君知道,这位万公子的父亲是个六品官儿,母亲是小官之女。
家世虽不显,但温春辉对他评价不错,说是很有才学,人也争气,科举有望。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偶然听闻万公子房中已有一个通房。
不过,这对温竹君来说,不算大事,人品最重嘛。
她本就只谈生存,不谈情爱。
大哥哥诗社的朋友,出身高贵的不少。
温竹君的身份,对下绰绰有余,对上不尴不尬,好些都配不上,配得上的,要么家中实在寒微,连白面穷书生都比不上。
要么就是有缺陷,长相先不提,其中有两个,个子还没温竹君高呢,简直可怕。
一群男人围在一起,寒暄了一会儿,一个个小饼干嚼得嘎嘣响,画面颇有几分滑稽。
温竹君适时地开口,“诸位,琉璃盏里的蛋糕,可要尽早吃,如今春日暖煦,容易影响口感。”
温春辉早就看到了,只是可惜,这琉璃盏才六个,三妹妹不是小气的人,想来这东西不易得。
他站起来,笑着道:“今日多了几位新朋友,这新品自然要新朋友尝,剩下的那两盏,我便不吃了,你们四个不如猜拳。”
万梓赟的声音响起,“这早春的桃子金贵,看着便爽口,真是破费了。”
大家都纷纷应声,其实诗社里没几个缺钱,能让大家都附和,可见万梓赟人缘不错。
温竹君静悄悄的,听众人慷慨激昂谈论国家大事,从国家大事聊到诗词歌赋,又聊到边疆战事,每一个都尽抒己见,不时还有人插一句,说点心好吃。
等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温竹君便让玉桃将自己晒制的花茶送上,大家都觉十分清爽。
等到阳光西斜,诗社便要散了。
温春辉将万梓赟留下,说是有两句话要说,大家也不以为意。
温竹君等人都出去后,没有犹豫,起身出了屏风,反正都是熟人了。
她笑着盈盈一礼,“大哥哥,万公子。”
温春辉点点头,“竹君,今儿多谢你了。”
温竹君抿唇一笑,“大哥哥,我还要多谢你帮忙留万公子呢。”
万梓赟见佳人在侧,笑脸盈盈,不由面色窘迫,脸颊泛红,“没有没有,举手之劳。”
温竹君捧出一叠纸,笑道:“我练的字都在这了,缺点颇多,万公子,不知你还带没带字帖?”
万梓赟接过的一刹那,不小心碰到一点微凉的指尖,顿时浑身一个战栗。
目光忍不住落在温竹君清丽如仙的脸上,似乎觉得唐突,又赶紧挪开,玉白修长的指紧紧攥着腰间的络子。
“带了的,望姑娘不嫌弃。”
温竹君摇头,目光诚恳,“万公子的字,连大哥哥都夸赞过,我怎会嫌弃?”
温春辉也笑,“仲宣莫要菲薄,你这手字十分出彩,我妹妹好学,喜欢也不奇怪。”
万梓赟有些拘束的将字帖拿出来,柔声道:“姑娘若需要,我一定尽心。”
温竹君也不多言,道谢后,将小食盒递过去,笑得明媚,“一点心意,万公子莫要推辞。”
整个过程,她都十分大方坦然,出门后,也没有回过一次头。
万梓赟失魂落魄地出侯府,上了马车后,他急忙打开食盒,却发现里面只有一碟点心,再无其他,不由有些失望。
想起上次的络子,有一根穗子挂在了食盒外,今日想来,倒像是不经意掉进去的,而他今日居然还特意戴在了腰间。
万梓赟的脸顿时如火烧滚,连忙将络子给扯下了。
他这样实在唐突,像个不知礼数的狂徒,也不知三姑娘是否就此厌恶他了。
想起温竹君那张貌若梨花,月画烟描的脸,杏眼如水,醉魂酥骨,他靠着车厢,情不自禁有些微微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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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捡漏第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