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崇逸十分钟路程的小巷里,藏着一家旧书店。外墙上爬满紫藤萝,内墙是几面光秃秃的白色,路过的人进来转转,很快又离开,在门口拍张照离开。
沈恪行要了杯水,坐下翻书,没翻几页开始走神。
那天谢柏羽走之后,周询雨发消息问过他,得到的答案当然是没什么。顾子羡去道歉,他们也照单全收,唯独沈恪行讨不到好。
许思弦跟他说的是:“老师,冤有头债有主,你期末别为难我们就行。”
谢柏羽看他一眼,点点头算是同意,跟许思弦说一声就走了。
沈恪行盘问留下来的人:“我看上去像是会为难别人的样子?”
许思弦瞻前顾后,很难为情的样子:“似乎您对谢柏羽不是很一视同仁。”
沈恪行“我可没偏袒他”一句还没出口,直接被堵了回去,“您是不是不太喜欢他?其实谢柏羽人挺好的,只是不太爱笑,不是对你有意见。”
“是什么给你这种错觉?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他也是这么说的。”
“他还说什么?”
“说认识,但不熟。”
“还有吗?”
“没了,他不怎么说话,不是看不起别人。”许思弦想起来补充道,“第一节课迟到也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沈恪行对那句“不熟”耿耿于怀,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我俩挺熟的。”
“嗯?”
“从你的视角来看,我要怎样才能消除这场误会?”
许思弦的路线始终如一,又回到最初的起点:“期末别挂就行。”
“你看我挂不挂你就完了。”沈恪行回他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他的策略是,以谜语人之道还治谜语人之身。
店里没人,空气中满是柠檬、血橙混合咖啡的浓郁气息,老板端来杯子,问他论文写得如何。
沈恪行四处留情,逢人就说他要写个什么论文,借此天南海北一阵聊,等人家想起来问他,他嘴上说快了快了,其实也就新建了个文档。当初的三轮车司机是这样,现在的书店老板也是如此。
书店老板并不好应付,她眉毛一挑:“你这人怎么一点不负责。”
“我要是不负责,至于为了一节课跑过来查资料?”
“你这种选择性负责更伤人好吧。”
一句漫不经心的话提醒了沈恪行,他把刚才在想的事掐头去尾告诉她,问她怎么办。
老板已经步入操心水电房租的行列,沈恪行的问题在她听来跟打情骂俏没什么两样。她懒得细听,干脆利落给出解决方案:“道歉。”等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吐槽,“有时候真觉得你挺闲的。”
“我快忙死了,上课,写论文,改论文,课题,组会,报销……”
“还得哄你小师弟,”老板误以为谢柏羽是他师弟,两眼一翻,“我懂,少年情怀总是春。”
沈恪行放下书往后仰,看着天花板说,“我已经读到研三了,不算少年。师姐。”
“师弟,你也才22岁。”
沈恪行轻轻笑一声:“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每天被叫大师兄,我经常以为自己是32。”
“千万别,与其做一个无趣又束手束脚的人,不如打起精神来做好你的22岁非主流。”
“那你回来啊。”
两人陷入一阵沉默。
沈恪行坐正,喝一口水,问:“我第一次叫你师姐,你什么感觉?”
老板托着下巴,回想第一次见到沈恪行那天。
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一个男生已经等在那里。背对着她,午后温暖的阳光描摹他的发梢、轻轻贴在肩头;身材修长挺拔,脊背打直,好像永远一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模样,只一个背影就让人看到年少最好的时光。
她那时候已经动了退学的心思,敷衍着跟他聊天,问他,放着好好的法学不念,来搅这趟浑水干什么。
他满不在乎地回答:“听说学哲学可以玩三年。”
她还没来得及嘲笑他,吴老板就进来把人叫走了,他客客气气说,师姐你好,师姐再见。拿上包走出去。
他就那样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害怕地往前走去,仿佛什么事都不值得他停留,也没有什么能让他回头。
真好啊,她一直记得那天的夕阳。
“什么感觉,忽然多了一份期待吧,”她话锋一转,“世界上的苦命人又多了一个,让我们期待他会被哲学毒害成什么样。”
太阳西斜,室内光线成为昏暗的蓝光,地板上的色块渐渐消退。
沈恪行起身告辞,老板恢复师姐的姿态,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他:“你才22岁,应该再活泼一点、肆意一点。”
“没那享福的命。”
“白跟你说,”她指着二维码,“30块。”
“我什么也没干啊。”
“亲,我们这里陪聊收费的哈。”
秋天第一片落叶飘到他脚下,沈恪行站在校门口,想起指使老胖瘦猴帮他拉横幅那天。
他忽然又想做点惊世骇俗的事。毕竟从师姐那里得到这句建议,可是花了30块。
做点什么呢。
他踢走路边的石子,一个自认为绝妙的方法浮现在脑海里。谢柏羽说他不想听,那就让他不得不听。
思来想去这方法可行,沈恪行拿起手机,点开许思弦的聊天框。
“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