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懿不自在地扣了扣眉尾,乱诌幌子:“那个……厨师说……配楼的连廊长了一种奇怪的花,我过来看看……”
这谎撒得连自己都不信,傅思懿补救似地转移话题:“我听瑛婆婆说……说你……希望留在傅家。”
凡真一怔,她明明跟瑛姑说想要回元国,怎么传到大小姐这里却变了?
不过,她说要回去也是无奈之举,如果能留下当然求之不得。
凡真略显无措地点点头:“是的,大小姐,我想留下。”
凡真的脸颊泛着被高热熏出的薄红,眼睛也被灼得水亮亮,饱满的卧蚕因虚弱更显幼态,莫名地勾动人心。
傅思懿默默瞥开眼,恢复惯有的淡漠声线:“可是,你留在傅家只能做下人,干一些端茶递水伺候人的活。”
“我愿意的,大小姐。”
傅思懿身居高位,见过许多不择手段攀高枝的女孩,尤其是一些长相出众,信息素等级很高的Omega,更是为达目的不惜牺牲所有,包括尊严。
当她听到凡真说自愿留下做女佣时,眼底晃过一丝欣赏的微光,声音虽然依旧清冷,但说出的话却明显裹着温度:“不是谁都有青云路可走,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凡真想都不想就摇头:“那天晚上要不是大小姐救我,我早就已经饿死,还飞上什么枝头呢?”
傅思懿低头,悠悠然地看她:“你懂得感恩,这很好,但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报答。”
她救凡真,并没有想要她的回报,挟恩图报本就不是什么善人之举,更何况,她对凡真的这点救助算不上什么。
凡真仰头,与傅思懿清亮的目光相撞,心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隐在被子里的手指在床单上扣抓,那一瞬几乎忘了呼吸的节奏。
“我……”凡真脸颊红透,飞快垂下眼眸:“也不全是这个……傅家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我……我喜欢这里……”
“大小姐,我,我会努力工作的……可不可以让我留下来?”
傅思懿沉静地看着她,移开视线,慢悠悠背过身:“你真是……”
她顿了下,从唇齿间挤出一个字:“笨……”
凡真怔愣,因为是背对的角度,她看不见傅思懿忽然蔓延上来的笑意,还有……
越翘越高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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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思懿刚离开佣人间,瑛姑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顺势坐在床沿上:“真真呐,婆婆给你炖了点甜品,来,趁热吃。”
凡真低头一看,惊得眼睫颤了几颤。
这哪里是什么甜品,分明是爪哇的一品血燕。
凡真慌慌地将碗推开:“婆婆,这个是大小姐和夫人吃的,怎么能给我?其他工友会不高兴。”
瑛姑又把碗凑到她面前:“大小姐交代的,谁敢背后多话?”
凡真垂眼,唇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心头有暖流轻轻缓缓地荡过,荡得她眼眶酸涩。
她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从第一眼见傅思懿,凡真就知道了。
凡真呐呐低语:“大小姐……是好人。”
听了这话,瑛姑愣了愣,随即缓缓笑开,笑得连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一起。
“何止呀……”瑛姑言语中满是自豪:“我们大小姐的优点还多着呢。”
她舀一勺燕窝:“吃吧,孩子,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要好好补一补。”
凡真顺从地抿一小口,垂下头慢慢细细地嚼,眼角一片湿红。
她想起逃婚前,父亲的事业如日中天,身边总有讨好卖乖的人,后来霍氏陷入财务危急,昔日名媛圈的那群“闺蜜”,竟都像躲瘟疫一般躲着她。
她不愿意嫁给渣A,哭过闹过甚至绝食过,折腾到奄奄一息依然唤不回狠心的父亲。
什么是雪中送炭的情意,只有落难时才能真正体会到。
凡真接过瑛姑手里的碗,将炖盅里的燕窝倒出大半到碗中,弯起眼睛递过去:“婆婆,你也吃。”
瑛姑连连摆手:“婆婆不吃。”
凡真固执地举着碗:“你不吃,我也不吃。”
“好孩子……”瑛姑动容,抬手揉了揉微涩的眼,端起碗尝一口,勾着唇笑:“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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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真服过药后睡得很好,第二天醒来体温已正常,除了微微有些疲倦外并没任何不适。
她穿上女仆装,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路过佣人间饭厅时大家恰巧在吃早餐,欢姐最是眼尖,立刻朝凡真招手:“真真,你怎么起来啦?不多休息一天吗?”
霍凡真说了句“没事”便要去储物间拿工具准备工作。
欢姐叫住她:“诶,你去哪?先过来吃早餐。”
凡真抬头看一眼壁钟,有些诧异:“可是……现在还不到早餐时间……”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欢姐起身将她拉到凳子上:“瑛管家说今天夫人要回来,主楼要重新打扫一遍,包括花园的盆栽都要换新……瑛管家让我们提前用餐,一会可有的忙罗。”
小菊端着碗凑过来八卦:“夫人忙着竞选,都快一年没回家,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欢姐伸手点她脑门:“你傻啊,今天是夫人生日。”
小菊揉揉额头:“对哦……”
凡真才来不久,对傅家这个夫人不甚了解,只知道她是傅思懿外祖母收养的弃婴,后来娶了傅思懿的妈咪,从此事业一路开挂,成为苏国最有影响力的商界女强人之一。
可后来不知为何,傅韦容忽然对政治产生兴趣,开始竞选议员,这几年她出钱出力,在当地的声望很高。
欢姐起了个头,话题便不由往“夫人”身上带,大家窸窸窣窣地小声八卦,顺带把凡真拉进小团体。
凡真不爱凑热闹,况且瑛姑交代过不许背后议论主人,她低头默默喝粥,不插一句话。
小团体还没聊上几句,身后就传来一连串的训诫:“一个一个都太闲是吧?夫人也是你们能议论的?太闲的话就裁撤几个岗位,省的你们没事做。”
大家不约而同地往后看,对上瑛姑严肃紧绷的脸,吓得纷纷从椅子上站起。
瑛姑踩着缓慢的步子靠近,视线从左往右扫一圈,生硬地吐出几个字:“吃饱了就去干活!”
众人顿时如鸟兽散,凡真也起身往储物间走,被瑛姑伸手拽住,她低头,手里多了一张纸。
瑛姑面对凡真,态度明显缓和许多,嘴角甚至还带着笑:“真真,你别走,扫扫擦擦的活就让欢姐她们去做。你上楼把菜单拿给大小姐,问她有没有哪里需要改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凡真总觉得瑛姑对她的态度不像是对佣人,倒像是……
把她当成这个家的主人。
凡真下意识猜想,瑛姑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可仔细想想,实在有些不合逻辑。
如果瑛姑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不告诉傅思懿,或者直接通知她父亲?反而要替她隐瞒,还处处维护?就连安排工作,也是挑最轻松的活给她做。
真是……令人费解。
见她愣神太久,瑛姑用手怼了怼她后背:“这孩子,发什么呆呀?快去。”
凡真回神,忙不迭应声:“好。”
她拿着菜单走到书房,看见门虚掩着,敲几下,无人应答,于是拉开一条细缝,将脑袋探进去张望:“大小姐……”
书房内寂静空荡,凡真清清嗓子,又小心地唤了声:“大小姐……”
话音刚落,门缝里忽然晃出一道粉红色的虚影,随着缝隙越来越大,一只粉色的大鱿鱼赫然站在她面前。
凡真惊讶地说不出话,瞪大眼睛看着“大鱿鱼”,却听见鱿鱼开口说话:“凡真,快帮我把头套拿下来,我快透不过气了。”
凡真听出是傅思懿的声音,连忙上前将她的头套拔下,露出那张原本精致昳丽的脸。
大概是闷在玩偶装中太久,傅思懿额头沁出一层细汗,冷白色的皮肤微微泛红,连唇色都蒸得盈润饱满,像是滴水的玫瑰。
凡真没察觉自己嘴角已经上弯,看得目不转睛。
大小姐这个样子,完全没有初见时的高冷和疏离,反而有一点……
可爱!
凡真视线扫过她微乱的细软额发,忍不住笑出声:“大小姐,您怎么穿成这样?”
“今天是夫人生日,我有礼物要送她……”傅思懿似乎不太习惯表露情绪,说到一半就别扭地转开话题:“那个……我手困住了,帮我把拉链拉开。”
凡真想起前两天瑛姑和江特助闲聊,两人一起“吐槽”傅思懿,想送礼物给夫人,却又不好意思当面给,用玩偶来伪装,说她越对谁在乎,表现得越傲娇。
还说她以后对待媳妇,也一定“装腔拿乔”,傲娇得不行。
大小姐这幅样子,嘴巴和行动永远不在一条线,越看越觉得……
可爱!
等等!
傅思懿的媳妇……
她怎么无缘无故想这些?
她在傅家不会长留,等蒋明潇劝服阿爸取消婚约,她还是要回元国的。
凡真甩甩头,将脑中无关的念头甩掉,走过去替傅思懿拉拉链,发现腰侧的走线脱落,恰巧卡主拉链头,试了几次都没拉下来。
凡真抬起眼:“大小姐,你等我一下。”
说完,凡真转身跑开,傅思懿怔怔地看着她背影,纹丝不动地站着,直到凡真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傅思懿才意识到自己竟这么听她的话,乖乖地在原地等了十分钟之久。
凡真扬了扬手里的草莓针线包,眼睫微弯:“大小姐,您先坐下,我帮您的‘鱿鱼’稍稍改一下”。
傅思懿听话地坐到沙发上,凡真曲膝半蹲在她身边,又施力拉下腰侧的拉链,还是卡得很紧。
“大小姐,衣服没办法脱下来,只能穿身上改了。”
两人靠得很近,傅思懿尽力保持自然,淡淡地“嗯”了声。
凡真剪开线头,将两侧的拉链重新缝合。
她略低着头,表情专注,动作耐心细致,黑发在脑后盘成小丸子,露出莹润白皙的后颈。
美到不可言喻的天鹅颈,皮肤幼白细嫩,像剥壳的荔枝,颈项柔媚细长,即便是低头的姿势,线条也流畅得如画一般。
苏国人和元国人长相几乎一样,语言也相通,但凡真的肤色明显更加白皙,五官也更精致立体,温柔婉约的样子,连发丝里都溢着恬淡的香味。
傅思懿看得失神,忘了移开眼睛。
房间里安静地恰如其分,浮尘在光束里无声无息地飞舞,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酵。
傅思懿不适地动了动,下颌正好触到凡真柔软的发丝,像被猫尾巴撩过,痒痒绒绒的。
傅思懿的心,莫名一跳。
文名不能用“姐姐”两个字,所以重新改了个,不要找不到呦。
不过,歪个楼,现在叫“姐姐”已经变成X暗示了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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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