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楚之闲写作业写到很晚,为了避嫌,也为了锻炼自己解题的能力,楚之闲没让裴喻白陪他,而是催促他早早上床,害怕他第二天早上起不来。
等楚之闲洗漱完毕爬上床,这才发现裴喻白之所以那么乖的原因,是因为他爬上的是他的床。
“下去。”楚之闲压低声音说。
裴喻白伸手抱他,“哥,我明天早上偷偷走,我们一起睡。”
“没你我睡不着。”裴喻白补充,“我失眠很严重的,只有和哥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睡得香。”
裴喻白再三保证,楚之闲这时候也困得不行了,还是点头同意了裴喻白的说法。
第二天早上起来,裴喻白果然已经离开了,从另一张床上下来,神清气爽地跟楚之闲打了一声招呼:“哥,早上好啊!”
高二下学期的体育课被压缩到只剩下一节了,只有每周三的下午可以有片刻喘息的时间,其余全是上不完的主课和自习。
楚之闲不喜欢运动,就坐在旁边拿着作业看裴喻白打球,结束以后上去送水。
有楚之闲坐在旁边,裴喻白打得格外起劲。
除开王语磊和罗琪一,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在偷偷谈恋爱,只觉得他们之前的误会解开开了,现在是令人艳羡的兄弟情。
自习课的时候,裴喻白会把楚之闲的错题整理出来给他辅导,两人跟脑袋凑在一起,裴喻白经常会使坏撑着无人注意,偷偷用嘴唇擦过楚之闲的耳垂。
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月,月考结束,楚之闲的成绩上升了五十个名次,他开心地要请裴喻白吃饭。
“这样慢慢进步下来,就算我们考不到一个学校,也能考去一个地方。”楚之闲开心地遥想。
“到时候我们在外面租一个房子,天天住在一次。”裴喻白笑着说。
他们在外面的行为要比在学校大胆,两个人牵着手游街,有时候会在无人的昏暗的小巷偷偷接吻,享受着对方的气息。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为了两人的未来,楚之闲更加努力了,下课去老师办公室问问题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这天他回教室,突然发现教室里的氛围很诡异,他并没有在意,坐回位置上,小声的和裴喻白聊天:“老师说我这次小考粗心占比很大,要是能在仔细一点,还能考得更高。”
“我哥真厉害。”裴喻白伸出手,悄咪咪地握住楚之闲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这是,王语磊突然从后门快步走进来,神情有些难看,他一屁股坐在裴喻白前面,扭头就是一句:“完蛋了,老孙查监控了。”
裴喻白不解:“什么查监控。”
“不知道谁举报我们班有人谈恋爱,在教室里做不雅观的行为,现在老孙和教导主任去查监控了。”王语磊有些担忧地看着裴喻白,又扫了楚之闲一眼,“你们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在教室里。”
这是,楚之闲脑子里突然炸开一句话:完了。
他有些紧张地回握着裴喻白的手,裴喻白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安抚他说:“哥,没事的。”
半节课后,就在楚之闲的心放下后,突然老孙出现在前门口,对着楚之闲他们招手:“楚之闲,裴喻白,你们出来一下。”
两个人还是被发现了。
裴喻白被父亲带走的时候,楚之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看到了江煜,他满脸得逞的笑意,目送着裴喻白离开的目光。
楚之闲一下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收拾好书包,一个人回了家。
被要求回家反省一周。
楚之闲日夜看着手机,期待着裴喻白的消息,有时候也会不自觉看向窗外,期待着他又偷偷逃出来,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没想到来的不是裴喻白,是一位不速之客。
“我来找你聊聊。”刘蓝殊站在门口说。
楚之闲侧身让他进来。
“你是要毁了我吗?”刘蓝姝刚坐定,出口便是怎么一句话。
楚之闲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张气得已经扭曲的脸,听着她几乎咬牙切齿对他说的这些话,楞了一会,随即指着自己问:“我,毁了你?”
刘蓝殊很快又恢复了刚来时那从容自若的贵妇模样,她讥讽地看着楚之闲:“不然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他,你不就是想报复我嘛,你说吧,你要多少钱,我打给你,你给我滚出这个城市。”
“我不会走的。”楚之闲直接拒绝,“你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离开他。”
“他是你弟弟!”刘蓝姝一拍桌子,吼他,“你有没有伦理道德,知不知道礼义廉耻!”
楚之闲仍旧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实际桌下的手指甲啊已经死死嵌进了掌心。
“你是当人家妈当真了,还是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孩子。”楚之闲看着她,一字一句告诉他,“不管是哪个,我都无所谓。”
“什么伦理道德,我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那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早就没妈了,我妈跟我爸一起死了,阿姨,您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他站起身,摆出“请离开”的手势,又重复了一遍:“这里不欢迎你。”
刘蓝姝站起身,直接甩了楚之闲一巴掌,“你和你爸一样令人作呕!”
楚之闲捂着自己的脸,疼痛让他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他一把抓住刘蓝姝的肩膀,问:“你和我爸,是不是早就关系不合了。”
“是,我结婚后才知道,你爸之前是个人尽皆知的同性恋!和你一样!”刘蓝姝突然崩溃大吼起来,“你知道她们都是怎么看我的吗!”
“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楚之闲忙问,“那他为什么出车祸,为什么?”
“遭报应了呗。”刘蓝姝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楚之闲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刚刚他们的交谈——“你爸,是个人尽皆知的同性恋!”
怪不得小时候妈妈很喜欢他,在某个父母大吵之后,突然对他爱答不理起来。
可爸爸说过,他很爱妈妈。
他记得爸爸之前跟他说过一句他听不懂的话:“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和未来才是我最看重的东西。”
他不会和妈妈一样的,他不会在意外人说什么,也不会因为外人的态度变化而改变自己本有的态度。
他爱裴喻白。
他不会离开他。
他不能离开他。
他不要离开他。
周末两天,楚之闲整个人颓在床上,懒得下床煮饭,也不想点外卖,就一直等在微信界面,裴喻白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来。
楚之闲害怕裴喻白出事了。
周一上学的时候,他还特地揣了两颗巧克力,如果可以看到裴喻白的话,就塞给他缓解一下心里的难过,然后坚定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
他们都不会想的。
楚之闲知道。
裴喻白没有来。
他想王语磊应该知道裴喻白的情况,坐在座位上焦急地等着,王语磊一进来,他就迫不及待地走过去,王语磊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好久才答他:“你能不能和裴哥分手。”
“为什么?”
“裴哥不愿意跟你分手。”王语磊说,“他快被他爸打死了。你能不能跟他分手,让裴哥早点死心,马上快高考了,裴哥是准上北大的。”
如果不分手,裴喻白将会被一直关在家里,永远不能出门。
楚之闲掏出兜一半的巧克力因为手不稳落在了地上。
他连忙弯下腰去捡,却不知滚到哪里了。
“他的手机也被他爸收掉了,我翻墙去看了他一次,被打着出来的。”
“他手上全是淤青,眼睛都肿了,这几天瘦了一大圈,我第一眼都没有认出来。”
“只要你发个分手,他就死心了,他一死心一松口,就可以出来了。”
……
每说一句,楚之闲的心就往下沉一瞬。
疼到几乎不可以呼吸。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什么山盟海誓在巨大的手腕压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存在。
他们再坚定又有什么用。
总有人会想办法让他们屈服的。
不惜用任何方式。
【楚之闲:我想你谈一谈。】
【楚之闲:我知道你现在是谁,叔叔。】
【裴喻白:好的。】
他们约在了一家咖啡厅。
去之前,楚之闲去一趟高一,把江煜从门口喊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
解了些气。
坐在裴临对面,对面的气场十分有压迫性,楚之闲有一瞬间的失语,他说:“叔叔,我并没有和裴喻白分手的想法。”
“你这是在害他。”裴临喝了一口咖啡,一字一顿告诉楚之闲。
“我不会害他,这是我们共同的想法。”楚之闲说,“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谈条件的。”
“怎么样,你才能同意。”
“怎么样我都不会同意。”裴临睨了楚之闲一眼,眼神有些轻蔑,“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又或者说,你有什么条件。”
“裴家现在的形式不乐观,急需有人合作注资。”楚之闲说,“裴喻白心不在此,你没办法,可我能让他乐意接管你的位置。”
“他是我儿子。”
言意之下,他不乐意也得乐意,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插手。
“我会离开。”楚之闲在心里准备了好几次,才说出口,他抬起头,直视着裴临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和他见面,最多六年的时间,我会带着一亿注资裴氏,如果我做到了,请你放过裴喻白。”
“如果你不同意,接下来贵公司同孙氏合作的项目将会全部撤资,你可以认真地考虑一下。”
这是他与孙邈签订的对赌协议,也是他唯一能够和裴临商议对赌协议的资本。
“听说你的成绩,没有我儿子的辅导,连三本民办都困难。”裴临仿佛在说“就凭你,也配和我谈条件?”
楚之闲把拟好的合同推过去,“同意的话就请签字。”
裴临根本不相信楚之闲,但这个协议对他来说有利无害,他思量后还是签下了,临走前,他送了楚之闲一句“拭目以待”。
楚之闲握紧拳头,回:“谢谢。”
随后他说:“帮我给裴喻白带一句,我会回来的。”
他不知道裴临会不会给裴喻白带,但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这场豪赌跨越的时间太长了,他不能确定中间会不会出现什么不敢想的变故。
希望一切安好。
三天后,楚之闲坐上去美国的飞机。
他没有和任何人告别。
他也不想和任何人告别。
他们并没有结束。
只是暂时分开。
不需要说再见,因为一定会再见。
楚之闲一心都扑在学习上,成了远近闻名的“疯子”,他舍友莫尔问他:“你为什么那么努力?”
楚之闲说:“国内有人在等我,我的爱人。”
-
又是一年圣诞节,裴喻白终于打听到了楚之闲的消息,找了个交换生的理由,坐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长途跋涉一刻不停地来到楚之闲所在的校园,他有些茫然地到处走,希望能运气好点,看到哥哥的身影。
今年美国的冬天很冷,楚之闲怕冷,出门的时候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
莫尔要吃火鸡,自己又不会做,险些把厨房给炸了,见他唉声叹气的样子,楚之闲也叹口气,心想给自己放一天假,出门打算再买一只回来做。
莫尔怕他出事,偏要和他一起出门。
“我一个人可以的,我都来了三年了。”楚之闲失笑道。
莫尔严肃地说:“你长得那么好看,很容易被人骚扰的,你男朋友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难过的,反正我一个人待在家没事做,可以暂时替你男朋友保护你。”
外面飘着小雪,楚之闲伸手接了一片。
不知道裴喻白哪里有没有下雪。
那片小雪花在楚之闲的掌心化成一小片水渍,冰凉凉的,他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遇见裴喻白的那天,也下着雪。
他不知道裴喻白现在和他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他们这次很没有缘分地没有遇见彼此。
“好冷啊。”楚之闲搓搓手,哈出一口白雾。
裴喻白大学毕业后继承了父亲的公司,他有头脑,手段也厉害,很快就让哪些不服他的人低下了头。
他很快坐稳了位置。
这些年他一直没有楚之闲的消息。
就像有一只手特意抹掉了一样。
这些年,他暗中操作,成功将他的父亲架空,他在公司再也没有话语权,而他也每日取健身房锻炼,他的父亲日益苍老,再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坐在办公桌前,看着那张红底的两人合作。
他又要开始遗忘他哥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裴喻白每年都有一个习惯——举办生日宴会。
今年也是。
出乎他意料的是,今年的生日宴会,出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却魂牵梦萦想要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