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跑步者杀人事件 第8章 Chapter 8

熙熙攘攘乱七八糟热热闹闹毛毛躁躁你推我搡的大街上，一个人影像条鱼一样，砸入了人群中。

郑文昊错愕地看着柠嘉从还在行驶着的车里，打开车门飞了出去，郑文昊立刻从后座探身过来，把住方向盘，然后，他胆战心惊地头发纷乱地瞪大眼睛扭头看出去，就看到柠嘉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地在人多车多各种稀奇古怪的代步工具也非常多的大街小道上，跑酷般地飞奔着追着一个人。不满地抱怨声也就持续了一秒，人群都惊叹地停下看着柠嘉，开车的开着其他稀奇古怪代步工具的也都停下来，大家争先恐后地掏出手机开拍，可柠嘉快如闪电，像一阵风经过那些要用手机拍她的人，然后，那些人手上的手机就不翼而飞，有人不满，柠嘉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把那人吓没了声音。

柠嘉眼神锐利如刀锋，那个被她追的人，是一个男人，她认得那个人的小腿线条，那个人一定是那天要杀安妮的男扮女装的混蛋！

柠嘉紧追不舍，可她灵活如游鱼，不光什么都没破坏，甚至连一个路人都没挤碰到。而被她追的那个人，则是不管不顾地疯狂搞破坏，所到之处一片人仰马翻狼藉不堪。可没人怨声载道，所有人都被他吓到了。

柠嘉速度奇快，又是绝不会放弃的架势，被追的人越来越慌，却不敢回头看，他怕柠嘉就此记住他的脸。这一场追逐赛跑，最终冲破终点线，双臂大敞，迎接属于第一名的欢呼的那个人，是柠嘉。柠嘉站在大马路的中央，冲破了斑马线后，闭着眼睛，仰起头，双臂敞开，将混乱吵嚷的鸣笛声叫嚷声都自动屏蔽成了欢呼声。可她睁开眼睛后，没有看到为她鼓掌的满眼赞赏之光的人，只有错愕的瞪大眼睛看着她的无辜的畏缩的路人。这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已经因为柠嘉而乱成一团，人仰马翻。

柠嘉迅速扭头，寻找起那个她在追的罪犯，恰好看到那个人也是错愕地看着她，但随后就轻蔑至极地冷笑了一下，一个转身，就向小鱼游入大海，不见了。她没看清他的长相，却看清了他的神情和不屑。柠嘉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怔怔地发了会儿呆后，就慢吞吞地过了马路，也消失不见了。

中远医院里，精神科大夫于新书，优雅地慢条斯理地从长廊的一端向这边走来，柠嘉靠着墙站着等她，看到她慢慢走过来，眼睛一亮。于新书就是她的天使姐姐，白大褂，纤细修长的肢体，低马尾，头发很厚很多，染成了褐色，像是世界上最柔软的稻草，绵软白皙的脸上，妆容让她神采飞扬又不失庄重。耳钉项链手表等小装饰，又让她不失时尚感，真是这人间最恰到好处的一个人。不愧是金牛座，就是人情人世的主宰。

于新书看到了柠嘉后，也眼睛一亮。但随即就不满地微微蹙起眉头。柠嘉最怕人家训斥，看到于新书这种表情，就本能地缩起来想转身就跑。

“你给我站住！”

柠嘉蠢蠢欲动但还一点没动的身体，立刻扭曲的僵硬住。

“金柠嘉，你就不能正经一点，你看你这衣服，这头发，你是混混吗？你好歹是个女孩。看你这衣服，一点都不像这个世纪的人，还有你这头发，剪短后，怎么更潦草了呢？一点水分都没有，张牙舞爪的，倒是很潇洒～（立刻转变语气）可你，还是得住重点形象的不是吗？”

柠嘉看着于新书对她评头论足，但于新书就是不敢看她的眼睛，感到有点好笑。

“你为什么总说我不正经，我虽然呈现的是这副样子，可也是好好认真对待自己的，你不能因为对我产生了偏见，就一直这样看待我啊～”

于新书没好气地终于看向柠嘉的眼睛，见柠嘉眼神一半迷离一半专注地带着笑意地看着她，立刻又躲开了目光。

“我是精神科医生，怎么可能对自己的患者产生偏见。少跟我贫，跟我走吧。”

柠嘉站在白色的百叶窗前，像个小贼一样，手指扒着缝，从缝里往外看。于新书背靠着办公桌站着，双臂抱胸，微微蹙眉，凝视着柠嘉，不知在想什么。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做起了那个梦？”

柠嘉没有回头，“在我搬到河边小区不久后，我和杀人者在同一列车上时，我不知不觉睡着了，就做了那个梦。”

于新书看着柠嘉的一半侧脸和背影，眼中乍现疼痛，可这份心疼，却不能以它最纯粹的样子展露出来。

于新书走到桌后坐下，“所以，你在追捕犯人的过程中，又陷入了奔跑的幻觉。”

柠嘉看过来，乖乖地点头，“嗯。”

于新书打开电脑看着里面的资料，“你从小认识的人中，有大部分，都是这样出现在你的梦里，你们总在赛跑，还经常是障碍赛跑，而你，总是跑输的那一个。”

柠嘉走过来乖乖坐下，双臂缩起，像是她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对。”

于新书像是感到了一些有趣，带着莫名地笑意看向柠嘉，“而今天，你跑赢了？”

柠嘉也笑起来，用力点了下头，“是的！”

于新书却突然变脸，拿起手边的手机，用力敲了一下她的头，柠嘉疼得脸皱成一团。

“还是的！你还很骄傲是吗？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很容易遇到意外！你不是生平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在乎，唯一的愿望，就是不要死在会让你变成肉沫的意外中吗！”

柠嘉偷偷撇撇嘴，于新书看着她，眼底有泪，但被她拼命压下去了。

“你说，你唯一希望的，就是死得干干净净，平头整脸，因此，最怕的就是遭遇意外。可你如今再次发作，你唯一的希望，很有可能也实现不了，你打算怎么做？你要怎么办！”

柠嘉愣愣地看着于新书，眼神十分愧疚，“新书，对不起，我不想让你难过的……”

于新书用力拍掉柠嘉要探过来的手，她的嘴角抽搐，浑身剧烈颤抖，眼中的泪再也压不住，汹涌地流出来，瞬间变得朦胧的世界里，柠嘉错愕愧疚难过的脸，慢慢变得再也看不清。

柠嘉低着头沉默着坐着，于新书拼命让自己不要哭出声，她抬起手臂，用力咬住自己的袖子，瞪着柠嘉的样子，像是想把她大卸八块。

“我说过，让你跟我一起生活，我会照顾你，柠嘉你不要不承认，你是需要人照顾的，可你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你如今再次发作，你要怎么办？谁会照顾你？柠嘉，你不要怕，就算你和我在一起生活，我也不会禁锢你管束你，让你不自在，让你难受的。你还不相信我吗？”

柠嘉没抬头看于新书，于新书总是拼命地让自己在柠嘉面前保持冷静和淡然，可柠嘉都知道，于新书是使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让她自己在她面前变得歇斯底里。

于新书已经不再流泪，也不再发抖，她调整好了呼吸，漠然的样子，就像一个没有情感的，只有专业的医生。

柠嘉始终低着头，于新书看着她，眼中的感情再也隐瞒不住，她想要探手去拉住柠嘉时，柠嘉开口了。

“新书，我还有事情要做，我不能让这个病困住我，如果你不能保持一个客观的状态来医治我，我只能换个医生了。”

于新书愣住。柠嘉抬起头看向她，眼底满是冰峰。于新书在她的目光之中，愣愣地却缓慢地缩回了探向她的手。

于新书转过了椅子，背对着柠嘉，沉默了许久后，开口道：“这次，你跑赢了谁？”

柠嘉眸光幽深，并没有立刻回答。

晚上，柠嘉回到河边小区，看到，许多沙发，各种大小，被遗放在外，风吹日晒雨淋，像是被放归自然的野生动物，却又为这里添了一种尽力的温馨。柠嘉笑了笑，接着想到，有人会坐，有小猫会坐，也许吧~

这里的住户们看到柠嘉，有的还是很冷漠，但很多人已经变得温暖起来。然而，不管他们是温暖还是冷漠，对柠嘉来说都是一样的，她根本无所谓。

柠嘉走到黑漆漆的河边处，倚着防护栏站着，看着远山和零星的灯光发呆，不远处的废弃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沉默的人影。人影的腿上，还卧着一只猫。

柠嘉和人影都各自沉默着，但没过多久，那个人影先笑了。“健康的跑步者，警察小姐，你看到我，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

柠嘉没转头，依然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医生说我有精神分裂症，常会产生幻觉，所以，也许你也是我的幻觉，也许，你根本不存在，那我为什么要理你？我可不想被人当成精神病。”

宋志抚摸着膝上的猫，手修长净白，因为与这黑乎乎的环境不相衬，真的很像一抹恍惚的影子。

宋志轻笑起来，温柔地将猫放到地上，随后站起来，看向柠嘉。他的目光，碎如星芒，却又自行聚焦，尖锐可怕。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疯子，疯狂深藏在你的血液里，可你偏偏选择做个救世主，选择了一条让你自己倍感痛苦的无聊的路。”

柠嘉没说话，但嘴角，轻轻地扬起冰冷的弧度。

宋志彻底转向她，“要不要做我的伙伴，加入我？等清除掉一些无聊的废物后，我们的游戏就会升级，你会喜欢的。”

柠嘉也看向他，目光深邃得叫人心悸。她深深地注视着宋志，像是在用心地努力地记住他，但宋志知道，她是在审视他。但不得不说，她的目光，她的模样，她的肢体动作，都太有欺骗性。他有一瞬间，甚至以为，她是在含情地酝酿对他的情动。

“如果你想变成我的伙伴，很简单，你和我一起到警察局去，我保证，我会经常去看你。给你送盒饭。”

宋志轻轻勾起嘴角哼了一声，随后将一个小小的憨憨的潦草的机器人扔到地上。柠嘉立刻就认了出来，那是齐远做的小机器人。

“在这里等你的，可不止我一个，那个不自量力的高中生，太碍眼，我知道你不想看见他，就把他扔下去了。”

宋志的眼神转向昏黑的河水，柠嘉刹那间变得如白夜鬼魅，她冲向宋志，宋志狞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