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由一墙一门与前楼分隔开南园芳,而此时后院静悄悄的。
若是有妖,不可能没有动静。
可乌山宴亭的身份注定这后院她是去不得了。
“原来是程仙子,仙子可是要去后院赏花?”乌山宴亭偏着脑袋,盯着目光转了几道弯的女子,对自己衣衫上的剑痕丝毫不遮掩。
——如同野兽发出危险的低吼。
程露衣避开他的目光,脑海中正疯狂想对策,身后酒楼高涨的躁动拯救了她。
“怎么回事?”乌山宴亭看着朝临街涌过去的人群,再一看天上黑云压境。
程露衣捂唇指着天空,“是妖族!”
准确来说,是铺天盖地的妖气。
程露衣从未见过这么多妖。
乌山宴亭拔腿径直往外走,程露衣看了眼后院后转头跟上乌山宴亭。
城门在一阵车轮滚滚,从半空声势浩大而来
一辆八只灰狼齐驱的兽骨马车声势浩大的踏过城门口沿着长街而来,黑烟滚滚,妖气弥漫,身后更是数千妖兵席卷挂满了长街两边。
剑修弟子剑鸣声此起彼伏,宛若晨鸡报日。
城中百姓见状纷纷逃命,阻挡的仙门弟子被妖气逼的连连后退,只因那兽骨马车散发出的妖气乃是一只七阶妖怪。
“呵呵呵呵…”一阵妖异的笑声自兽形马车上黑色织花帘中传来。
仙门弟子目光半紧锁,前行的骨车内一只玉足先从帘缝中伸出,那只足约有男人巴掌大小,纤瘦白净似是用玉脂雕刻,却又在指尖足沿粉嫩娇艳若桃花。
是足以令男人喷血的风情。
那只玉足从帘中伸出至小腿的位置后微微往上一抬,在突然往左将黑帘大开,与此同时,一位娇美的妖女扑了出来,将另一边的帘子拉开。
妖女衣衫半开躺着,胸口处露出大片大片的蛇鳞,她红唇微张,分叉的蛇信探出,抖动。
妖异而娇嗔。
一个连人形都不能尽化的妖怪,显然不可能是话事人,果然,下一秒一只黑色的七寸大脚踩在了蛇妖的腹部,蛇妖娇娥了声却没有反抗。
男人半倾身子,纱帘浮动间露出真容,丹凤眼,下三白,暗绿色的瞳孔看向两边楼上、房顶以防御姿态却不敢动手的修仙弟子,端着三脚樽的手晃了晃,樽内红色的液体微微晃动。
馆宁认得此妖。
——漠溪无护法,肆青。
是一只孔雀,孔雀乃温驯之鸟,因此人间鲜少有孔雀妖作乱,可这肆青却不同。
他是漠溪无的心腹、智囊,地位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于万千憎恨、忌惮之中,馆宁的目光格外不同,肆青朝馆宁所站的二楼看过去时金坠白纱挡住了他。
她藏在围帽之下,像一只藏在静水幽潭之下的凶兽,尽管她只是一个炼气。
兽对危险的感知比人更敏感。
“声犬!”
肆青懒喝一声。
馆宁呼吸紧促,乱了调。
“汪汪…汪…”
两团黑影从车底飞向车顶借力一跃,化作两只细长高大的黑犬嘶吼着朝馆宁扑了上来,张大的兽口尖牙能一口咬碎人的脖子,撕开血肉。
馆宁手瞳孔大张,颤抖的手臂紧握剑柄,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铃声缠上馆宁的手臂让她瞬间平静了下来,两只黑犬扑到床前的刹那,一道剑光从空中将黑犬斩下,黑犬以迅雷不及之势被化作冰坨子被未磨损分毫的剑意推着砸向八狼骨车。
威风凛凛的八狼骨车被凛冽强大的剑意一破两半,风雪侵袭而来将众妖冲甩出长街,骨车七零八碎,妖怪一片哀鸿,而两边房屋覆了层薄霜,未损一瓦。
风霜雪雾在城门口散开,立于众妖之前的黑影逐渐清晰。
肆青有些狼狈地举拳蹭掉唇边血渍,妖光大作的双眸看着房屋上化作冰溜子,风吹不动的幌子。
“肆青,你成妖多年,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馆宁抬眸,岐方三九卧正在二楼飞檐上吞云吐雾,衣服上的带子搭在她面前大开的窗上。
这时一柄熟悉的剑闯入眼睑,乌簌雪站在剑上,寒风拂过他的衣角,他正低头看她。
馆宁掀开白纱,露出小半张脸,那只眼睛亮晶晶的。
见她安然无恙,乌簌雪收回目光看,以他一马当先,九阁弟子皆悬剑空中,宛若天兵临凡。
忽然,乌簌雪目光一闪,数道黄符以急厉之势,从他足下铺向长街尽头。
白月纯领着一行人踏符而出,看着肆青时眉目冷然,“在我人城地界猖狂,肆青,你还办不到。”
或许仙门多生嫌隙、龌龊,可此时面对异族侵扰时,风骨尢在。
肆青看着仙门诸派聚首,笑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只不过是瞧那位仙子有些眼缘,想请她下来喝杯酒罢了。”
原本他是来试探乌簌雪实力的,可是方才那女子,让他觉得不寻常。
馆宁目光紧紧盯着肆青。
此人心机叵测但疑心病重,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多心,隔着一面纱,就能怀疑上她,是她没有料到的。
众人随着肆青的目光看去,见立在窗边的女子时,有人疑惑问是哪门哪派的仙子,有人好奇想要窥探那围帽之下的真容,而知情者则呼吸一窒,小心翼翼地将目光落在了乌簌雪身上。
长街寂静无声,吹过来的风冻的人面目发僵。
人心只佩服在寒风中逆行的勇士。
而今日,他们佩服的人是——
肆青。
肆青察觉情况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铺天盖地的杀意化作剑光斩到了他的脸上,他知道自己抵挡不了化神一剑,可是根本逃不了,他祭出全部妖力抵挡,可那一剑如山崩砸在他的妖盾之上,他五脏六腑被震的快要爆开,下一秒妖盾碎裂,一抹剑光穿过妖盾刺入他体内。
他看了乌簌雪一眼,他至始至终身影未动,一直站在剑上,但看着他的目光像在看死人。
肆青大概猜到了。
乌簌雪也猜到了。
“本君会见你一回杀你一回,当你的毛被拔尽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这是他今日今时说过的第一句话。
肆青笑的有些勉强,咬牙切齿,“剑君先活的从秘境出来吧!”
他的身影消散,化作一根孔雀羽毛从空中飘落。
“化身!”有人惊呼出声。
“夜半子时,秘境大开,我妖国恭候诸君。”
肆青的声音从城外遥远处传来。
短暂的动荡后,有人愤怒骂道:
“笑话,五大秘境乃是天地所赐,这群妖孽还当是他家的不成!”
“要我说咱们何必在乎那么多,直接攻入妖国,灭了这群野心勃勃的畜牲,还同他们摆什么龙门阵!”
“诸位息怒…”
馆宁往房内走,乌簌雪从窗户越了进去,岐方三九紧随其后,将外面的一切全都关在窗外。
岐方三九一边打量着这间上等客房,一边意味不明地说,“弟妹这隔着一层纱都能让妖怪青睐有加,怪不得能让剑君情有独钟。”
馆宁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暗光。
这世上没有蠢人。
肆青方才于众人之中只挑了她,有心人必然会怀疑她。
她淡然说道,“也不奇怪,这肆青大概是妖国的先锋,以传信之名行挑衅之事,试探咱们仙门的实力,大抵是我行运不佳撞上了,其实若今日就算不是我,他也会向其他人发难。”
这话没错,但也只是在馆宁出现之前没错。
“你觉得呢?”岐方三九抱胸看着正将女子围帽取下来放在一旁桌子上的男人。
乌簌雪,“阿宁所言有理,我同她一路走来并未有意遮掩,肆青向阿宁下手不足为奇。”
“貌似,是有道理,”岐方三九吐出一口烟雾,眉眼淹没在灰白的烟云里。
他这位好友,真是被美色迷惑的几头驴都拉不回来啊。
乌簌雪走向馆宁,未施粉黛的面色苍白,握住她手时更是一片冰冷,他低头看见雨水在她的裙摆上形成一片斑斑点点。
外面的雨已经止住了。
“裙子怎么湿了,是去了很远的地方吗?”他蹲下用灵力将女子的裙摆烘干,关心的询问。
岐方三九在旁边啧了声后转身过去。
馆宁,“去了后院,小厮说后院菊花开的盛,只是今日阴雨,日后得空你一定要去见一见。”
“好,”乌簌雪将这句话理解为,是祝他夫妻二人此行平安无虞,他垂首笑笑,起身问,“配剑还满意吗?”
岐方三九在一旁提醒说,“货物出柜,概不退换啊。”
馆宁唤出灵狐剑,“我已经与她契约了。”
乌簌雪看着灵狐剑上萦绕着熟悉的灵力,心中松了口气,看来她是真心喜欢。
起初寻岐方三九打造这柄剑时,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馆宁之前说过的狐狸金坠,因此就用了狐狸的形态。
如今这柄剑被馆宁拿在手中之时,他觉得当初忽而萌生的想法很适宜。
这柄剑很衬她。
“对了,”馆宁,“我从未入过秘境,不知这孤天秘境里面是何种模样,有何危险呢?”
正所谓未雨绸缪。
既然要入这秘境,必然是要打听清楚才是。
乌簌雪同岐方三九对视一眼,两张风格迥异的俊脸之上浮现了同一种尴尬。
岐方三九,“秘境之中变化万千,孤天秘境之中是何种情况,我二人也不清楚,不过我听说,孤天幽沼之内地湿天润,毒物居多。”
馆宁,“毒物!那我们要不要准备一些避毒的丹丸或者是法器?”
“我们不必。”岐方三九看这乌簌雪,化神之躯早已百毒不伤,中毒也死不了,而他作为炼器师避毒的法宝千千万。
最后,他指了一下馆宁剑上的红宝石,说,“你的也有人给你备好了。”
“此宝名为赤琉宝玉,具有避毒之效。”
馆宁的手指拂过狐口衔的宝玉,玉质清透无暇,宛若红日高悬。
他真的,还有钱吗?
“多谢。”。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可乌簌雪还是听见了,“你要同我道谢吗?”
馆宁,“若你不想要…”
“不想要,”乌簌雪打断馆宁。
馆宁也不勉强,“刚好,反正我也只是客套一下。”
她契约了的东西,乌簌雪是拿不回去的。
乌簌雪,“以后也不需要客套。”
馆宁玩笑对乌簌雪伸手,“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还要一锭金子。”
“一锭够吗?”
“两锭也行,三锭我也不嫌弃…”
岐方三九嫌弃!
成了亲的人都这么幼稚吗?
[垂耳兔头][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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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妖族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