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不肯栖 第206章 伏妖医龙宫暗波藏

“小殿下？”

寒生看了他许久，直到对方出声，他才恍然回神，为其让出一条路。

“您好，您这边请。”

妖医拎着药箱去往陆溪屿身边，同以前在中戍地界看过的无数人类大夫一样，坐下来，查看后者体表的外伤，然后给他找东西上药。

寒生就抱着手臂在他身后观望，盯着他头顶竖起的那两只羊角，再一次出了神。

没错，就是他，不会是别人。

那粗壮发黑的羊角上，还隐约能看见几道裂痕。寒生知道，它们不属于这个身体的主人，是被后来粘合上去的。

原来的那一双羊角，已经和寒生的羽翅一样，从主人的身体上被分离了。

“好了，小殿下。”

寒生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妖医已是收拾好东西站起来，准备向他请辞了。

身后的陆溪屿脸上胳膊上的伤，都已被处理干净，细心地用纱布包扎好，看上去没有之前那般惨不忍睹。

寒生只看了一眼，正想说些道谢的话，对方竟是直接挎着药箱从他身边走过，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寒生张着嘴巴，视线跟随过去，直到目送对方走出他们所在的客房——对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

陆溪屿坐在床边喊他：“阿生……我好疼啊……”

寒生赶紧收回目光，靠着他挨过去，道：“哪里疼？”

陆溪屿的脸被妖医包得像个馒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和鼻子。他指指自己：“这里，这里，这里……阿生，那只妖怪是你前任吗？”

寒生还在一一认真查看陆溪屿指的地方，他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让寒生下意识“啊？”了出来。

陆溪屿低头看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严肃中带点忧伤：“阿生，刚刚那只妖怪，是你前任吗？”

见寒生不说话，陆溪屿继续道：“阿生，没关系的，是前任也没关系，想旧情复燃也行的，我都可以，不用在意我。”

寒生：“……”

陆溪屿：“毕竟我一次又一次让你在人间等我，那么长的时间，你也难免会寂寞。像这样去寻些别的妖怪排解寂寞，我是可以理解的。”

“可能我真的是让你厌倦了吧，这么蠢，不听话，又成天给你惹事，不像人家老实本分，能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他还是皇家御医呢，想必薪水不少，肯定能养活你。不像我，又穷又没钱，还总是到外面欠一屁股债，到头来还得你替我还。”

寒生：“……”

寒生仅仅是两句话没回他，陆溪屿就更加变本加厉：“唉，要是那妖怪哥哥此番前来，是想要将阿生你从我身边抢走，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幸福的，早日找到对的人也好，不要在我身上耽误了青春。”

寒生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拳头一握再握。终于忍不住，举起朝陆溪屿的头顶重重一捶。

“啊！”

陆溪屿发出一声惨叫。用绑了绷带的右手捂住头，哭道：“我本来就如此病重，你还要打我！就算要与旧人复情又如何，我没有不让！阿生你为何要杀我灭口？”

寒生抬手又是一拳：“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给我闭嘴！”

陆溪屿咬牙吃痛，不嚷嚷了，就只是抱着脑袋，埋头发出嘤嘤嘤的哭声。

寒生看他这副死样子，也是服气，抱起胳膊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和他有半毛钱关系的？你看我们像是认识的样子吗？”

陆溪屿忿忿道：“哪里不认识了，你看他的眼神都快拉成丝了……”

寒生：“……”

寒生的嘴张开又闭上，极其想骂他，但还是忍住，鼻中哼出一股气，道：“他只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妖怪而已，你别想多了。”

“以前认识？”陆溪屿不依不挠：“以前认识的话，见面为何要装作陌生人？难道不是为了在我面前避嫌吗？阿生，你就跟我说实话嘛，我不会有什么的。我不是说过，只要你能幸福，身边是不是我都没关系，你若是想找别人，我就在远处静静看着你就好。不会打扰你们的。”

这下寒生彻底忍不住了。

将陆溪屿暴揍一顿后，寒生揉揉发酸的手腕，没好气道：“他是我以前在妖狱的时候认识的妖怪，当时跟我和小野关在一起。”

陆溪屿脸上狰狞吃痛的表情渐渐收了回去。

“……小野？就是瑾月山的那只小鹿吗？之前因为山神的事朝你求救的那个？”

“嗯。”寒生稍微往床里坐一点，躺下去，用胳膊枕着脑袋：“不记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当时是怎么从妖狱里逃出来的？”

陆溪屿想了一会儿，道：“你没有说。”

寒生深吸一口气，道：“是我们当时一同被关在妖狱里的一只妖怪，因忍受不了里面惨绝人寰的折磨，奋起反抗，打破了妖狱外围的禁制，逃了出去。我们紧跟其后，才得以重获生天。”

陆溪屿震惊了，挠挠头发：“不是，打，打破了禁制？一只妖怪？那可是妖狱啊，所有的包围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有那么多捉妖师在把手，他一只妖怪，怎么可能独自把禁制打破？”

“本来是没可能的，但是，你知不知道，当妖怪用自己引以为赖的身体部分来炼制武器，所得器具，能够在天下大杀四方，无人能敌？就像我用翅膀给你打的那把黑剑一样。”

陆溪屿听着这话，下意识用右手摸进枕下，暗自捏住躺在那里的那把黑剑。

“所以，你的意思是……”

“嗯，那只妖怪就是这么做的。”

陆溪屿道：“那他的本体是什么？他用什么东西打的剑？”

“他的本体……是一只山羊，打剑的东西，是他的一对羊角。”

陆溪屿的瞳孔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把剑不知道他炼了几年，也不知他是在哪炼的，反正在我进入妖狱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在里面了。后来是到了那一天，我亲眼看着他从洞穴内提着那把剑出来，杀了一个捉妖师，冲了出去——然后妖狱就变天了。”

“嘶——”陆溪屿摸着自己下巴，像是想起了什么，指指门外：“那这只妖怪……不会就是方才你那个妖医前任吧？”

寒生弹坐起来，回身一拳头砸他脸上：“都说了不是前任！！！”

陆溪屿被打得一头栽倒在床上，鼻孔里汩汩冒血。躺了好一会儿，眼冒金星地爬起来，道：“不是就不是嘛，又打我……”

寒生揉揉发疼的骨节，指着他道：“我在讲正事的时候，非要扯些乱七八糟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了听了听了。”陆溪屿用手背上的绷带把鼻血擦掉，坐直身子，道：“所以，他有武器在手，实力应该很强。可现在又怎会沦落到在瀛海替人家龙王打工？看样子，他也不是甘居人下的性格啊。”

寒生从床上起身，叉着腰来回走几步，思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按我那些年在妖狱对他的了解，他确实是没可能老实本分地给其他人当奴仆的。现在却出现在瀛海……总觉得他另有目的。”

“有没有可能，他是看阿生你在瀛海，专门盯着你来的？你俩不是旧情未了，他可能还想试图再争取你——”

“陆！溪！屿！”寒生蓦地吼一嗓子，重踏着步子往他面前冲，“没完没了了是吧？都说了我之前看他是因为觉得眼……”

寒生后面那个“熟”字还没有喊完，脚下忽然绊到陆溪屿横伸在床边的两只脚，重心一下子失衡，尖叫着往后者身上扑倒下去。

陆溪屿只觉脚腕一重，一个更加有力的重量泰山压顶般撞到他胸口，撞得他心跳一滞舌头吐出，差点原地灵魂出窍。

寒生趴在陆溪屿身上，扶着后腰“啊啊”了两声，扭动着身子要爬起来。

陆溪屿尽管差点被撞晕，但感受着寒生的蠕动，还是一把伸出右手把他按住，不让他爬。

“你干什么！”

陆溪屿用右手在他臀部捏一下，抱着他往侧边一滚，道：“阿生，你是真的要将我压死，然后和你的小情人双宿双飞吗？”

寒生重重往他头上一推：“飞你个头！！”

“啊～”

陆溪屿抱头痛呼，将自己空荡荡的左袖往寒生身上一甩一甩：“阿生，我胳膊都没了，你还欺负我……”

寒生看见他那手臂，又心疼起来。但嘴上还是道：“就是因为你不安分，非得揍一顿才舒服！”瞥他一眼，道：“你自己说你这胳膊怎么办？且不说做事不方便，就算把你带出去，别人都得用异样的眼神多看你几眼！”

陆溪屿打哈哈道：“这个嘛，问题不大，我有办法解决。”

说着，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口袋。寒生以前见他用过，貌似是一个法器。

“当当当当！”陆溪屿拎着向寒生展示，“这是我的独家发明！我给它取了个霸气的名字，叫做——百世流星乾坤万宝袋！”

寒生道：“什么玩意儿？”

“阿生，你别看它破，它是可以通灵的，而且我伸手进去，可以拿到被我放置在全中戍任何地方的东西！”

寒生：“哦。”

陆溪屿道：“阿生，你别不信，你帮我撑开一下。”

寒生翻一个白眼，配合他两只手将口袋撑开，让他伸手进去在里面掏摸。

话说回来，这袋子果真有些神奇。看着小小一个，陆溪屿却能将手伸进去老长，一直埋没到肩膀的位置，居然还没有到底。

陆溪屿闭着一只眼睛摸索半天，脸上突然展现出一副吃痛的表情，飞快把手缩回来，捂着上面还包着纱布的地方猛吹气。

寒生道：“你怎么了？”

陆溪屿支吾道：“没，没什么。”

同时再次伸手去掏。在里面又摸索了小半刻钟，终于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将其用力往上提起。

那是一只崭新的木头手臂，被陆溪屿慢慢地从小口袋里全部拔出来。与之相伴的，是口袋深处传来的一声怒骂：“狗日的陆川涯！你再突然施展这个法术吓人就给我滚，老子再也不会任劳任怨给你做一根手臂！！”

寒生惊觉这是林成济的声音，赶紧靠过去扒拉着口袋，埋头往里喊：“成济？成济？是你吗？你现在还在南斗院吗？”

口袋里没再传来声音。陆溪屿低头安装他的新手臂，道：“别喊了阿生，喊了他也听不见，我已经把阵法关掉了。”

寒生回头骂他：“你关了干什么？赶紧打开，我要和他说话！”

陆溪屿摊手：“打不开了～这个法器一天只能用一次。”

寒生甚是恼怒，抬手又将陆溪屿揍了一顿。直到揍得他缠着的纱布之下隐约透出了血色，倒在床边哎哟哎哟直叫唤，这才停手。

经过这一闹腾，寒生也累了，抱着胳膊坐在床沿，直喘气。

陆溪屿慢慢爬起来，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掉，钻进被窝，挪到靠床里的一侧。露一个脑袋在外面，道：“阿生，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寒生很大声音道：“什么？”

“就是我们这段时间在瀛海……可能还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

寒生躺进陆溪屿给他焐热的被窝，背对着他。眯了好一会儿，无意睁眼，发现那家伙坐在床头的倒影还一直映在墙上，不禁坐起来，看他在干嘛。

陆溪屿手里捏了张符纸，上面乱七八糟用朱砂画了好些花纹。他双眼闭上，嘴唇微动，周身灵气扩散浓重，不知是在做什么。

寒生从被窝里爬到他腿上，侧着头去盯他的眼睛。没一会儿，陆溪屿完事，睁开眼，与寒生四目相对。

“啊！”

陆溪屿被吓得叫了一声，不过声音很快戛然而止，视线慢慢下移，在寒生裸|露的腿根处来回扫视。

寒生没注意这些，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嗷。”陆溪屿赶紧收回视线，把手里那张符纸放回枕下，“刚刚和岸上那几个孩子联系了一下，看他们目前怎么样。”

寒生跟着道：“他们怎么样？”

陆溪屿道：“跟我们来的那些弟子还留在岸边，在海滩上扎起了帐篷，日夜守着。倒是你那只狐狸弟弟……”

寒生一听到云云仙的名字，就开始着急：“仙仙呢？他怎么了？”

“嗯……我们两个不是下来好几天了嘛，走的时候也没和他说。他以为我们淹死在海里了，就带着豹子闯进那个渔村，把所有村民都打了一顿……”

“啊？？”寒生有些晕头转向：“什么意思？他以为我们淹死了，为什么要去打人家村民？”

“他觉得这片海域都是他们村的嘛，海滩上的游客都应该他们管。我们出了事，自然是他们管理不力，所以就提着拳头去找他们麻烦了。”

寒生目瞪口呆：“然，然后呢？”

“然后没办法啊，那几个跟我们来的小屁孩在场，不可能坐视不管。假装是正义的捉妖师，将他们两个给捉拿了，暂时绑着丢在帐篷里，没让他们乱跑。村民还过来感谢他们，说他们给村子除掉了两害，要请他们吃饭……”

寒生：“……”

寒生无可奈何，一只手扶上额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呜啊啊啊，刚刚第一次在微博发红包，发了九十，但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设置，全都被莫名奇妙刷到关注我的人抢走了……然后就又发了一个……（我的钱钱啊，好心痛～）算了，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就知道怎么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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