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不肯栖 第130章 箭穿靶一击中心房

江元青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以怎样一种颤抖的声音回的一句“好”，反之将那纤细嫩滑的手抓握住，掌心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何风吟倒像是个没事人，继续吃着手上一根糖葫芦，腮帮子鼓鼓的。江元青从她上方俯视，看一眼，又看一眼，心中小鹿乱撞。看到第三眼，再也没有勇气看，直起腰杆，视线无所适从地盯向前方。却没有要聚焦的对象，全身所有的感知，都汇聚到牵着何风吟的右手上了。

“来来来，射箭比赛啊，看有哪位侠士有这般功夫！十箭连中奖五两银子，五箭以上连中奖三两，三箭以上一两啊！趁着今个儿除夕，得银子者，个人再给大家露一手，可送一个花灯，伴侣之间互相亲个嘴，可送两个！”

人群中有人喊：“老板怎么回事啊，小情侣亲个嘴可以送两个灯？我看你怕不是就想看人家亲嘴吧？”

一阵哄堂大笑。老板挥手道：“诶，说的什么话，我堂堂做生意的，是这种人吗？这还不是看今日年末，趁兴再给大家撮合一手，我干的这是好事啊！”

有明事理者问道：“老板，你这射箭多少钱一次？”

老板道：“不多，五文钱一支箭，十支一共五十文！”

“什么啊老板，你这也太坑了吧？五十文射次箭？万一一个没射中呢？那不白浪费钱了？”

老板抠鼻道：“所以说还请各位量力而行。毕竟奖金明摆在那，我也不是出来做慈善的，总归要赚点钱吧？有些人不自量力非要尝试，将钱输光了，也怨不得谁。”

此言一出，周围有不少看客散了去。但仍有不信邪者，非要自告奋勇上前尝试。一番下来，却无一中靶，只能眼睁睁看着老板咧着大牙将钱拿走，在场外抱着头哀天嚎地。

何风吟站在人后冷眼旁观，抱着胳膊道：“真是一群废物。”

江元青挠头道：“阿吟，别这么说，他们都只是些普通人，来射箭也是看着好玩，重在参与而已，没必要那么认真的。”

何风吟抬眸瞪他一眼，江元青立即噤声。又观望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把手里的东西往他怀里一塞，道：“我来。”

短短半个时辰，那摆摊老板已是赚得盆满钵满，正喜滋滋地躲在幕后数钱。看见何风吟来，立即将钱收好，搓着手迎上去：“诶嘿，这位姑娘，您也是来射箭的吗，咱们这是五十文十支箭，若是连中十箭，可以奖励——”

何风吟“啪”地一下将钱拍在桌上，道：“别啰嗦，拿箭来。”

老板见钱眼开，钱一到手，当即闭嘴，乐呵呵地双手给她呈上一把弓和十支箭，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您玩好。”

不过，还没等他转身，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何风吟拿起一箭，干脆利落拉弓满弦，只听“嗖”地一声破空响，未见残影，箭已是稳稳当当钉在靶心中央。

“……”

老板面上表情有些难看，拔下箭道：“这，这一箭不算，至少要连着三箭……”

“嗖！”

又是一声响，第二箭准确无误地扎在了第一箭扎出的孔眼里。

“……”

老板依法将第二箭从靶上拔下，咳嗽道：“两箭也不行，只有三——”

“嗖！”

“嗖！”

“嗖！”

一刻钟下来，老板望着扎满剩下七只箭的靶心，面上黑得堪比烧焦的锅底。

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无可奈何，只能老实掏出五两银子，重重磕在桌上。泄愤之余，随口问一句：“二位要不要花灯？”

这时江元青还在发呆，为方才何风吟射箭之姿所惊艳，不觉回想起她小时候学习射箭的模样。一个没留神，听得何风吟道“要。”衣领被一把揪住，脑袋被迫低下去，嘴唇上贴上来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体。

那触感还没等江元青反应，便转瞬即逝。等到他看清眼前，就瞧见何风吟欢天喜地从老板手里接过两个漂亮的花灯，转过身，举在他面前，前所未有地笑着向他展示。

江元青的脑子又一次炸开了。

他不可置信抚上自己嘴唇，努力体味最后一丝即将消散的温度。望向何风吟准备继续向前走的背影，狠下心，上前几步，攥住她的手腕。

“干什么？”

何风吟的嗓门恢复了之前那般嘹亮。在对上江元青后，视线意外躲闪一下，但随后，又直直对视回来。

江元青喉头蠕动，道：“阿吟，你方才……是不是亲我了。”

何风吟想将被他握住的手扯回，扯了一下，没扯动，依旧被抓着。抬头，挑起一侧眉毛道：“亲了，怎么了？”

江元青将她可能的无数种回答想象个遍，甚至做好了承接巴掌的准备。但一切都出乎他意料。以至于他神情恍惚，有些站立不稳，道：“你，你为什么亲我……”

何风吟趁机将手腕夺回来。揉揉泛红的一圈，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笑道：“逗逗你。”

*

“嗬啊，嗬啊——找到没有！！”

寒生双手扶膝，撑在路边大口喘气，朝前方的陆溪屿怒吼道。

“马上马上……找到了媳妇儿，他们在那！”

陆溪屿指指前边围聚不少人的一堆，手搭凉棚道：“看起来方才应该是玩射箭去了，还提了两个花灯呢。”

“都怪你这个混蛋！本来就往这边走的，你非得说瞧见他们往那边去了，结果追半天，还追错人！！”

寒生在后边骂骂咧咧，陆溪屿在前方嘿嘿挠头。同时注意力全被那射箭的摊贩吸引过去，仔细读挂着奖励明示的标牌，跑回来拉寒生道：“阿生阿生，你看那个射箭，连中十箭可以奖五两银子耶！我也想玩……”

果不其然，寒生当即大骂：“玩个屁！成天就知道玩玩玩，快三十的人了幼稚得跟个小孩一样，就连林成济都比你成熟！再在这里浪费时间看？看老子不一拳把你打成肉酱！赶紧滚去追人！！”

陆溪屿的嘴角扁下去，但仍站在原地不动。寒生又瞧不着何风吟他们人，急得跳脚，见陆溪屿还傻站着，气得都要过来上脚踹他。只是没踹成，一抬眼，瞧见他泪珠圆滚滚地挂在了双眼眼下。

“你又干什么？哭什么哭？一个大男人在街上哭得好看吗？”

寒生明显是心慌，可嘴上不愿软下半分，依旧骂道：“你以为我想骂你吗？我还懒得费这口舌！是你自己成天不着相，给你个上得了台面的身份都要这般作践自己，将自己成日弄得窝兮兮的，还大事不管小事不干，你这样能不被骂吗？”

“又不是没有人给你当榜样，你师父你师兄，哪个不是堂堂正正可以担起一方大责的人？他们坐在你这个位置上，成日关心的就是百姓安危人妖纷争，鞠躬尽瘁直到生命终止。你倒好，拿着杪秋南斗两边的俸禄不说，一两天就把钱全部挥霍得一干二净，还成日只想着玩。这小孩子玩的玩意你也要去掺和一脚？平日在杪秋院射箭还射得不够吗？非得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展露一下你的拳脚——好好好，去射去射！”

寒生说到最后，实在忍受不住，不想看陆溪屿在自己眼前哭得稀里哗啦，双眼一闭，暴躁改口道。

但陆溪屿站在原地，只是抠手，眼泪鼻涕一齐淌下。寒生抓抓头发，上前推他道：“要射箭就快点射，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老板！”

“诶诶，来了来了，您二位的箭拿好。您看是哪位付钱……”

寒生瞧陆溪屿那样，估计神志不清得连钱袋都不知道在哪。自己在他胸口掏掏，掏出来叮当响一袋，从里面拿了钱给老板，将弓箭递给他：“行了吧？快点射！”

说罢，寒生转身要去边上。却被陆溪屿抓住，两只手环在胸前，不让他走。同时擤擤鼻子，握着他手一起拉弓，道：“你要陪我。”

“……”

寒生想爆发，又怕陆溪屿哭，只能道：“嗯，射准点。”

老板饶有兴致在边上看他们，道：“二位若只是想来约个会，建议还是往别处去为好，我们这儿是需要有实力的人才能拿到奖金的，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

“嗖！”

同之前一模一样的破空声响起，不多时，老板脸上呈现了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表情。

他颤着声音道：“一，一箭不算……”

十箭下来，老板看上去都要哭了，将五两银子随意丢给寒生，道：“给你给你，你们快走，我不摆了，现在就收摊！”

陆溪屿恢复之前的神气，搂着寒生脖子傻笑，没有要怜悯他的意思，反之追问道：“老板，不是说情侣之间亲嘴送花灯吗？”

老板无心顾及，只是在一个劲收拾东西：“送送送，花灯在那边自己拿。亲嘴什么的情侣才行吧，你们两个大男人——啊啊啊啊啊！！！”

话未说完，老板撇眼瞧见陆溪屿按着寒生脑袋亲吻在一起，被吓得惊叫出声。陆溪屿注意到，松开寒生，朝他笑道：“我们是夫妻～”

“滚滚滚，拿上花灯滚，别在我面前亲嘴啊啊啊啊啊！！！”

望着卷铺盖落荒而逃的老板，陆溪屿捡起地上被他丢在一边的两个花灯，朝寒生道：“阿生你看，是花灯～”

“……”

寒生揉揉山根，道：“你干嘛在外面随随便便亲我，把别人都吓跑了……”

陆溪屿拍拍灯上的草屑：“这怎么啦，不是他自己说的情侣之间亲嘴送花灯的嘛，方才何风吟他们不也拿了——”

寒生：“？”

“……”

陆溪屿的话戛然而止，和寒生惊恐对望，道：“那个，他们的花灯是哪里来的？”

寒生道：“……他们也亲嘴了？”

“……”

寒生预感不妙，在陆溪屿爆发前一把抓住他，但仍挡不住他在大街上原地发疯：“呃啊啊啊啊！！！肯定是江元青那小子！肯定是他主动亲的！！好大的胆子，居然就这般直接上嘴！！何风吟居然没打死他？嗯？打了吧？没打我再去打一次！！！”

周边行人纷纷侧目。寒生一边弯腰向他们赔笑，一边用力按下陆溪屿，在他耳边道：“你狗叫什么？他们亲一下怎么了？反正江元青日后肯定是要来杪秋院提亲的，现在不就当他们是在谈恋爱？而且现场地面也没血，何风吟应当没有捅他……”

“可是不是你说的只有成亲之后才能亲嘴，成亲之前干这些都是轻浮的表现吗？”

“我哪里说了……我们也没成亲，不也成天亲吗？”

“那不一样！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就是没举办成亲礼而已，而且我会补给你的，这是两码事！！”

“……”

寒生扶额叹气：“陆溪屿，你是不是喝醉了。”

陆溪屿道：“我都没有喝酒！”

“那你怎么回事……”

“我，我就是担心！等下江元青那小子把何风吟带去客栈怎么办，等下他们在外面睡觉，夜不归宿怎么办？！”

“……”

寒生摆摆手：“行，那快去追他们，盯紧了就不会有事了。”

陆溪屿扁起嘴，装出一副被理解的委屈样，一手提灯，一手抓寒生，带着他往起先何风吟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好在那两个家伙没做什么过分的事，顺着街道一路走，便能找到他们在路边买蜜糕。

寒生和陆溪屿躲到近前的墙后，道：“看清楚了，这下该放心了吧？”

陆溪屿噘嘴道：“阿生，你说他们真的亲嘴了嘛……”

“……”

寒生面向他，抬手揪住他一侧脸颊，将脸皮都扯起来一层，道：“喂，你。”

“是不是想和我亲了？”

“啊？我，不是，呃，我意思是——唔？”

在没人注意的阴影里，寒生抱住陆溪屿脖子，稍稍踮脚，仰头含住他的嘴唇，将那家伙嘟嘟囔囔的声音，全部深压在喉底。

不多时，陆溪屿松懈全身，手中的花灯落地。随之，搂上寒生后腰，一手按住后脑勺，阻拦他退却的道路。上前一步，将他抵压在墙面，吻得更深。

墙角阴影一片热火朝天，外侧街道不适时响起何风吟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悦：“时候差不多了，回家吧。”

提满大包小包，却仍步履轻快的江元青低头看她，脸上笑意璀璨：“嗯，回家。”

听闻他们声音远去，寒生有些着急，侧头从陆溪屿唇下逃离，道：“呃，你放开，他们要走了，我们也该回去……”

陆溪屿掐着他下颚把妖抓回，继续吻上去，将其嘴唇里外全部舔个遍，道：“急什么，他们走就是。”

“除夕夜还长，属于我们的时间，才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