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嫁给赵士程后,唐婉打破了不能生育的谣言为赵士程诞下了一儿一女,赵士程欣喜的都要发狂了。唐婉也时常会温柔地唤他“德甫”和他一起弄文成章。可却再也少见到当年的那个闭门春尽杨花落像只猫一样时而温柔时而狡黠的天真烂漫的娘子了。
赵士程打算带唐婉去沈园逛逛,如果他知道这次出游会让他丧失爱妻,那他一定会后悔现在的决定。可惜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春日的晌午,繁花竞妍,处处听得鸟鸣,赵士程与唐婉漫步在竹林深处的幽径上。许是好久未曾出门,今日的唐婉极有兴致看到一个景便与赵士程叽叽喳喳地说上半天。脸上的神态满是孩童的糖果后满足的神态。赵士程也侧着头仔细听。可突然,唐婉住了声,嘴唇一下苍白,眼睛直勾勾望向前方。赵士程转头结果发现那人、那人竟是陆游!这两年陆游科举并不顺利,赵士程也尽量不让唐婉知道陆游的消息,千瞒万瞒还是出了岔子。眼看着唐婉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赵士程连忙扶住,扶着她向池中水榭走去。只留陆游一人滞在花丛中。
来到水榭上唐婉呆呆的坐在那儿。“蕙仙、蕙仙、蕙仙”赵士程轻喊着她。
“啊?德甫,我没事。”为了表示自己没事,唐婉冲着赵士程笑了笑。可那个笑落在赵士程眼里是那样苍白无力。
“我刚刚看你不太舒服,便先扶你过来,不如你去给他敬杯酒?”赵士程满怀酸涩说出了这个建议,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爱妻向别的男人还是前夫去打招呼。
唐婉听完,沉默良久,只派了人送了酒菜过去。谁知远处的陆游看到了唐婉与赵士程慢酌。想起了曾经与唐婉的恩爱时光。不禁悲从中来在墙上匆匆题了首词而去。
而那边厢的唐婉也没了心思,赵士程心里发苦便带着唐婉回了府。
六
自那次沈园之行后,唐婉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一日夜里,唐婉背对着赵士程幽幽道:“就这样,死了也好。”
正在为唐婉掖被角的赵士程手突然顿了一下,故作轻松的说:“别瞎说,蕙仙你才二十多还要看着儿子中状元,为女儿置嫁妆呢!”“我清楚自己的身子。”
果然如唐婉所说,唐婉的身子越发严重甚至起不来床了。赵士程寻了无数名医,都无一例外的说这是心病,无法治。所有人都劝赵士程放弃,可他显出了他的本色—执着也可以说是执拗。他不放弃,这是他的蕙仙呀,说好要一生一世放在手心上的蕙仙啊!
每当唐婉问起自己的病时,赵士程却总说:“蕙仙你就是身子虚,补一补就好了。”唐婉听到后像个孩子一样笑一笑。却没发现每到深夜,赵士程一个人偷偷用被子蒙住脸,低声哽咽。
又是一个春季晌午,唐婉突然感觉身上轻松了许多。赵士程知道后,难得一笑。可听到唐婉想去沈园重游时,眉头一皱:“你的身子还未好全,改天再去吧。”
“不嘛,我就要去嘛。”唐婉像个孩子一样倔强“而且我还要自己去。”许是被唐婉的身体所迷惑,赵士程点了头。不过再三思虑,赵士程又派了两个小厮跟上去。
可不知怎的,唐婉一去就是两个时辰。赵士程心愈发慌。刚跨出门,就发现两个小厮连拉带抬把唐婉扛回来。唐婉已经昏死。
看到此景,赵士程眼前猛地发黑,差点倒地。连接过唐婉,急派人去请大夫。
刚把唐婉放在床上,唐婉便缓缓睁开眼睛对赵士程说:“陆务观,你当日弃我,今日还做这些假惺惺的干什么?”赵士程鼻子一酸明白唐婉已经说胡话,时日无多了。想要离去为唐婉倒杯水,却又被唐婉拉住衣袖,唐婉的脸上满是惊恐说:“别走、别走。”一时间,赵士程竟不知这句话是对陆游说的还是他赵士程,悲戚盈心。赵士程坐下。
“你看,杨花落了。”唐婉指着窗外那棵杨树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赵士程看去,那棵杨树正是当年唐婉所赞之树。
“唉,闭门春尽杨花落。”唐婉只说完这一句就又昏死过去,赵士程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岂不知上一句就是“自古家人多薄命”?。赵士程鼻子一酸想要为唐婉拉好被子。却摸到唐婉的手已经冰了。赵士程心中大惊,忙伸手探了探唐婉的鼻息,已经无气。
“哇啊”这一声好像是从赵士程胸中发出好像也不是,毕竟在赵士程眼中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
赵士程瘫倒在地,没有哭出来。甚至想笑,想苦笑,笑自己也笑唐婉。都是痴心人却都成了苦命人。
赵士程为唐婉守灵,一守就是七天。他看着唐婉还穿着平时的一身月白色衣裙明明跟睡着了似的,怎么就被人说是死了呢?连着七天他都没有哭,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哀莫大于心死吧。
等到第八天他们要送走唐婉时。赵士程却怎么也不让人盖棺。眼看着就要误了时辰。上来两个小厮就要拉住赵士程。平时文弱的赵士程一下子推开了小厮,又像哭又像笑地朝着唐婉的棺椁说:“你骗人,你回来,你没死,你最后还没跟我好好说一句话呢。”说完便瘫倒在地,“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谁都拉不起来。
唐婉的丧事办完以后,赵士程在自己的书房里待了一个月。除了仆人送饭食不准任何人进入。
一个月后,赵士程从书房里出来时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父母劝他续弦。他没拒绝也没答应,只笑了笑。
尾
不久,赵士程就参了军。除了自己的随身物品,他还带了唐婉留下的一只玉钗。他送过唐婉很多,金、银、玉、翡翠的都有。可唐婉最喜欢的仍是这支,因为这是陆游送给唐婉的成亲信物。唐婉被休时了这一样回家。和他成亲时,他也装作不知道。
他突然感到一丝丝嘲讽,他要拿着别的男人送给他妻子的信物来珍藏。可他心甘情愿。
他在军营中认识了一个小兵,才十五,犯了错被罚时被他给赦免了。他突然想起他和蕙仙生的那个儿子。心莫名一软。毫无顾忌的把这些告诉了这个小兵,那天晚上是大仗前夜。
那个小兵问:“值吗?”
他笑了笑望了望天上的星星,亮得像她的眼睛“只要是她,我甘之如饴。”
小兵还想再问,天际边战马的嘶吼声已经越来越来大,好像要冲破苍穹。赵士程抽出剑对小兵说:“走吧。”便跨上马一气绝尘。
浓烈的血腥味扰乱着战士们的神经,鲜血是战争送给大地的最好献礼。
不知为何,身中数伤的赵士程又突然想起那年唐婉站在杨树下眯着眼、诵着韩九郎的诗、干净明媚的样子。“自古佳人多薄命,闭门春尽杨花落!”他喃喃道“蕙仙,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