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我正打算歇息,一位不速之客却来到我的宫,我定睛一看中竟是李邺!穿着一身夜行衣,紧张兮兮的。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做齐家长女时与还是淮南王的李邺那一个个筹谋划策的夜晚。
“阿凰,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所有的一切都已脱离你我的掌控了。”李邺想要靠近我一步,我却快速闪了过去。
“贱妾行为不端,如今已被禁足。陛下不可擅自踏入此地以免落人口舌。”我不想理会李邺的假惺惺。
“阿凰,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讲。此次废后并非我意。你也知道你我二人自幼相识,那时我无依无靠,是你将我救出教我权术。没有你哪有今日的我,从你为我与你父亲决裂时,我便将你放在我最重要的位置。所以我怎能轻易将你废去,这次之事只是我设的一个局,此局凶险异常,现在将你禁足也是保护你的最好办法。放心待我收网之时便是你重掌六宫之日。到那时什么汪明嫣什么莺娘这些障碍便都没有了。你眼下就是照顾好你和腹中的孩儿即可,如何?”
我仔细辨查着李邺神色,李邺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与其说是亢奋不如说是……迫切?忽然想起他刚刚提到的汪明嫣和莺娘。我忽然明白了所有。原来李邺对汪明嫣的宠爱、放纵对了还有前些日子上书弹劾我爹的汪明德是汪明嫣的堂兄,李邺所默认的这一切对我不加青红皂白的污蔑只不过是想等待时机将汪家连根拔起“人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现在李邺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便可以一举成功。这个借口就是我齐家!我齐家虽这些年的官誉没有上两代好了但还是有一定影响的,若汪家陷害我齐家百官必定沸沸扬扬。这时,李邺象征性的查查再把案子交给汪家。以汪懋的性子,必定会惹得天怨人埋。李邺再出来收拾摊子。不费吹灰之力铲除齐家汪家。坐山观虎斗是李邺的拿手招。
我看着李邺满脸真挚回想起这么些年汪明嫣最为得宠却从来都没有怀过孕直觉寒从脚底来,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李邺见我不再说话,上前拉住我的手坐下。笑笑道:“现在阿凰心里没有疙瘩了吧?阿凰现在只要养好身体安安心心的把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到时朕会处理好一切的。”李邺今日自称先是用‘我’又换成‘朕’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悄悄挣开李邺的手,走到殿门前听着远处的鸡鸣声,但我明白,宫里怕是有腥风血雨了。李邺识趣的走了。
我顿时有一股苍白无力感,明明自己都已经脱离宫廷。可这浑水却又把我席卷进来。这场棋局怕是不能说中途退场就退场的了!
果真如李邺所说,我在凤梧宫过得甚是安好。无人与我争,也无人与我斗。我忽然有些怀念在与李邺谋划储位的日子。
李邺拿我与他苟且之事威胁我与他联手帮他独成一派。我问他不怕与我之事败露后所拥有的一切化为虚有吗?他笑着说:“阿凰,你不会允许它败露的是吗?”他的声音集聚蛊惑。是的,那是骄傲如我不会允许这种脏水泼到我。
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曾经的太子的李郢过于宠爱杜般若,我狠了狠心吩咐李邺找了几个地痞流氓奸污了杜般若。使得杜般若上吊自杀。其实我与杜般若见过两面,她的性子很好、软糯糯的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可我自幼便受尽所有人的羡慕,永远是风光无限的独角戏怎能允许别人与我平分秋色呢?
或许李郢隐隐约约觉得此事与我有关对我更加礼敬。此时我又与李邺越走越近……干脆恶人做到底,毁了这盘棋。重新挑选新棋子、重新布局。我齐凰一定要成为最后的赢家!
可惜这盘棋比我想象中的要难下啊,才走不到一半就溃不成军了。我真是无用呢。我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娘娘”成陵慌不择路跑了进来。
“都说了多少次,我已经不是娘娘唤我大小姐即可。”
“娘娘,老爷子他……”
“爹爹他怎么了?”我陡然紧张起来了,手指紧攒在桌子上。爹爹他可能不是个好爹爹,我四岁时就请了礼仪嬷嬷教我规矩,做不好就打手背。六岁生辰那天他开始亲自教我念书,背不过就不许睡觉。十一岁那年他就把我送进宫作伴读教给我人情世事,告诉我如何利用自己的手腕,历练自己的爪牙。十六岁我陷害杜般若,爹爹默许了。十八岁我密谋毒死了爹爹所扶持的李郢,爹爹知道后却未曾打骂我,只是罚我跪了半个月祠堂。在我出嫁那日仍旧满脸涕泪的送走了我。爹爹是第一个令我走向权势的人,于我而言爹爹就是我最后的后盾。哪怕曾经我恨他让我变成了这幅精于算计的模样。可他仍旧是我爹、仍旧是我不可或缺的人!
我看着成陵支支吾吾的样子,心下越发着急:“你快说呀。”
“我说后娘娘可一定要保重好身子啊。”
我见他仍是黏黏糊糊的样子,心下已猜到八成便做出平静的模样柔声道:“你说吧,本宫受得住。”
成陵见此状瞒也瞒不住了跪伏在地上:“老爷子被赐……被赐自尽了。剩下府中之人男子发配岭南,女眷或没入掖庭或充官妓。”
我当即耳边一嗡,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耳边又传来成陵的声音:“不过,主理此案的汪家也没好到哪去。被徐尚书弹劾受贿满门抄斩了。宸妃自尽。德妃晋为宸妃。”
“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啊皇帝怎么会有错,是皇帝让汪家办的齐家案子。自然不能说皇帝有错,错的永远是臣下。汪懋是、我爹是、不久的将来徐尚书也是。哈哈哈哈哈,可笑、愚蠢。
我看见远远有处明黄色朝殿内走来。,应该是李邺,我不知道他是迎我复后的还是赐我自尽的。可我知道我不会再下这盘棋了,永远也不会了。
我随手摸到上次不知被我丢到何处的玉簪。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我将毒酒放到李郢面前,李郢没有一丝怨恨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喝下鸩酒道:“凰丫头,无论谁,只要沾上权利的博弈,无人”他顿了顿“能赢”
“是啊,无人能赢……”我喃喃自语,随后毫不犹豫的将簪尖对向咽喉,血莲弥漫。我好像听见有人再撕心裂肺的叫我“阿凰”。
可惜,此局已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