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魂 第4章 破梦魇

鬼珛一惊，这个人小时候长地这么乖巧吗？

她躲开青龙的视线，从乌云上跳下去，抱起小司阳就朝着西边跑去。

每个人的魂里都有一个出口，或许是一个湖、一个山洞，更或者，是一间屋子。按照鬼珛鉴魂的经验，这个出口，通常在西边。

果然，越过刚刚那片密林，再穿过一片贫瘠的土地之后，粼粼波光出现在眼底。

白色的水？那是，湖？还是海？

管它是啥，先跳进去再说。

鬼珛一跃而起，眼看两人就要落入水中，大青龙却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它侧头向下，龙须切过水面，鬼珛二人稳稳地落在龙背上。

鬼珛一手搂着小司阳，一手抱住大青龙，生怕掉下去。

大青龙一个回头，血盆大口朝着两人张开，鬼珛顺势往下滑，滑到大青龙的肚子上，大青龙转头咬不到二人，开始生气地摆动自己的身体。

鬼珛挂在青龙身上的手不住地向下滑，她转头看了小司阳一眼，这孩子呆呆地，像是被吓傻了，愣愣地看着她。

她将自己搂住他的手抽出，反手往背上一推。

“抓住我！”

小司阳看着愣愣的，这时反应倒是快，两个小手紧紧地环在鬼珛的腰上。

转圜之间，大青龙几个翻腾，已经回到了刚才那片林子的上空。

“我说，司阳仙君，这大青龙和你到底是什么仇啊？”

小司阳一直紧紧抿住的嘴巴终于张开：“我，我也不知道。”

真是问你也白问，我自己来吧……

鬼珛目光凛冽凝视前方，两手抚在青龙的身上，喃喃念起鉴魂诀。

只见两个手心浮出紫色的莲花印记，两条微弱的光线分别从两朵莲花里生长出来，大青龙的抖动也变得愈发剧烈。鬼珛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小司阳则是感觉眼前昏天黑地。

两条光线刚连在一起，小司阳就被大青龙的抖动给甩了下去。

她赶紧松手，反身窜下乌云，将小司阳接在怀中。

小司阳半睁着眼睛，叫了一声“母后”，便晕了过去。

不是吧，司阳仙君你，这么脆皮？

鬼珛来不及多想，寻了一颗大树，将他藏在树冠上。

小司阳身体开始不住地抽搐，魂力像水一样外溢。

“这是，支撑不住梦魇了？”

鬼珛担忧地拉起他的手，将自己半身的魂力渡了过去。司阳大仙君，今日要不是我来，你就死在忘潭了！

她拍拍小司阳的小脸蛋：“我渡你这么多魂力，你可要争气快点醒过来啊！你一醒来，就往西边跑，跳进那片白色的海，知道吗？”

你出去，我们就都出去了。

大青龙盘在树干上，似乎要把整棵树连根拔起。

鬼珛最后看了小司阳一眼，只身杀出去引开大青龙。

刚刚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这是一个魂中魂。不止如此，她还看到了大青龙游魂的破口——是眼睛！

鬼珛几个跃步跳到大青龙的头上，两手抽出鉴魂刀便朝着那人头大的眼睛戳去。

大青龙触不及防，仰天一声长啸，在空中缩成一团。

鬼珛手中的刀顺着破口向下滑，大青龙的魂体登时被分成了三片，像雪花一样往下掉。

鬼珛刚松一口气，中间那片带头的凶魂胡冲乱撞涌过来，鬼珛手起刀落，将它的嘴也砍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也被剩下的半具残躯牢牢缠住。

鬼珛挣扎无果，果断放弃，她长叹一口气，最怕这种凶魂缠身。

“你还有什么遗愿吗？”她问道。

那青龙挣扎着的身体越勒越紧，鬼珛有些喘不过气来。

“勒死我，对你……没有好处。我是，鉴魂师，放我出去，或许我能帮你。”

鬼珛本来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它真的松了一些。

她刚刚稍微喘了一口气，只见天空中划过一道白光，捆住她的青龙余魂瞬间碎裂。

鬼珛心中一惊，是谁？！

光里出现一个男子，是她在天界见过的那个男子。

那天，他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坐在众多仙家的中间，不苟言笑。站在他面前的，是她想带回魂境的美女子。

是他，司阳仙君，礼辰留。

他醒过来了。

那日离得太远，没有看清，今日看起来，果真是朝阳一般的人儿，当得上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多谢姑娘今日救我。”

恭敬有礼的声音在鬼珛耳边响起，鬼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丰神俊朗的怀里。她左看看，右看看，勉强咧起嘴角笑了笑，这搞地还怪不好意思……

她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西边，“那个，不是让你先出去吗？”

“姑娘舍生救我，辰留怎可留姑娘一人在此？”

算你有点儿义气，鬼珛回过头来，“我们，咳，我们还是先出去吧……那个，司阳仙君。”

礼辰留看着鬼珛的眼睛，点点头，轻声道：“好。”

两人往西去，穿过林子，又穿过那片荒瘠土地，却怎么也找不到刚刚那片白色的海。

“这是怎么回事？”礼辰留问道。

鬼珛轻轻摇了摇头，她看着眼前的干枯的土地，难道出口由水变成了土？

她有些犹豫地说道：“要不，你试试？”她仰头示意地下。

“试试？穿过地下？”礼辰留脸上浮现出微微的惊吓。

鬼珛缓缓地点了点头，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出口，可是总不至于因为小司阳变成大司阳，这出口的位置就变了吧？

“要不还是……”

礼辰留一个干脆的猛子扎下去，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鬼珛抬手捂住眼睛，真是实在人，真不好意思，我这馊主意……

她快步上前将他扶起来，笑道：“误判误判，看来出口不在这里。可能我们还得再往西找找。”

礼辰留整理衣襟，一脸温和道：“好。”

鬼珛带着礼辰留继续往西，只见脚下一片林子接着一片林子，似乎无穷无尽。

两人找了半晌，鬼珛眉头一皱，看着一颗显眼的大树说道：“不对，这地方我们刚刚来过。这是一片重复的林子。”

其实礼辰留早就一肚子的疑问，终于开口问道：“敢问姑娘，这到底是哪里？还有，姑娘您是？”

鬼珛一时哑口，原来他还不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是在你的魂里。”

“我的魂里？”礼辰留又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惊吓，不愧是魂境……一切都超过想象，“这里不是忘川吗？”

什么忘川啊？你这忘潭都还没走到一半呢……鬼珛挤出一个微笑，“仙君莫要紧张，你是在渡忘川，不过是陷入了幻境而已。”

“那姑娘是？幻境中的人？”礼辰留更紧张了。

“当然不是，我叫鬼珛，是魂境的鉴魂师。” 鬼珛脸上挂出一个标准的职业假笑，说到这里，出去了再跟你算违法乱纪的账！

礼辰留松了一口气，又彬彬有礼地说道：“既然姑娘是魂境的人，那依姑娘看，我们现下要如何出去？”

鬼珛往四周看了看，我要是知道，还能搁这儿跟你唠么？

她的漂亮脑袋开始回忆刚才的细节，没什么异常的啊……除了……那条青龙？

可它不是已经死了吗？

等等，青龙临死前，似乎有话。

难道是它留了后手？

“还不知道，刚刚那条青龙和仙君是什么关系？”鬼珛问道。

礼辰留摇摇头：“没什么关系。”

“你以前没见过？”

“见过，五岁的时候见过。”

五岁？那不就是刚刚那个小孩儿的大小？

“在哪里见的？”鬼珛追问道。

“在，在梦里？”

“只见过一次？”

“对。”

鬼珛陷入思索，不对，这条青龙又不是他脑海里的幻象，这是魂中魂，是一条真正的龙魂活在他的魂里，怎么会只在梦里见过一次？

那样的话，这龙魂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怎么进来的？除了鉴魂师，她还不知道有什么人能随意进入别人的魂魄。

礼辰留见鬼珛迟迟不说话，问道：“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啊……没事。”鬼珛抬头看着他，“那你，五岁那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礼辰留几乎没有想，便道：“那年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天劫。”

鬼珛大惊，“你们天界，五岁就要历天劫？”

“其实，不是我的劫，是母后的劫。”

“噢……”鬼珛恍然大悟，难怪三界都说这司阳仙君最受天后娘娘喜欢，这要换做是我，我还不得当成心肝一样疼……

“也就是说，有可能是那年大青龙趁着你历劫完身体虚弱，于是潜入了你的魂魄里。”

“潜入我的魂魄？姑娘的意思是，他一直住在这里？”

鬼珛有些游疑地点点头。

“果然不是梦吗？”礼辰留惊讶又没那么惊讶，“五岁那年……有这个可能……不过，可能性不大。”

“为何？”

“天界历劫场周边都是天兵把手，按理说，除了天雷，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历万劫后也是在司阳宫精心养着，不曾听说过那几日有什么东西闯入。”

鬼珛打量着礼辰留，知道地这么清楚？

“你也曾查过此事？”

辰留点点头，“是。所以我才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梦。”

没想到，它竟然一直在这里。

“若不是那年，那便是更早……”鬼珛喃喃，“时间再往前推，最有可能的……是你还未出生的时候。”

鬼珛和礼辰留都被她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

照这么说，便不是这位司阳仙君和大青龙有什么渊源，而是，天界的那位天后娘娘和大青龙有什么渊源……

鬼珛八卦的心蠢蠢欲动，此时地面也涌动起来。

“仙君，深呼吸，心平气和！我胡乱说的，就算天后娘娘和大青龙又什么关系，也不一定是那样的关系，上一辈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关系！”

礼辰留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看着四周，“我……我没关系啊……阿珛姑娘，这是发生了什么？”

阿珛望向天空，你没关系，那就是，忘潭的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