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来追出去,问闷着头走路的周行川。
“你做什么去?”
周行川停下脚步转过身,拧了拧眉说道:“廉昭说荷包被柳堂夏拿去了。”
徐风来一听也心惊:“钱数多少?”
“不多,只有十几两。”周行川有些不好意思,往日他出门不仅现银,就连金银稞子和银票都会带上一些,唯独这次只带了些现银。
对他来说很少,可对徐风来来说那也是巨款,他抬手掌着额头,呼口气,放下手后说道:“不用去了,那柳堂夏是上巧村出了名的混子,嫖赌全沾,如若真在他那怕你去了也拿不回来。”
周行川一听顿时明白为何廉昭的伤能拖这么久:“他拿了钱还不想救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可能就是事实。
柳堂夏的为人上巧村人尽皆知,就因为人混球不思上进,不仅家没成,还把原来好好的家业给败了。
染了赌瘾后更了不得,家里值钱的全部倒卖,连瓦片都掀了去抵数。
为这事弟弟柳堂秋与他分了家,就连寡母也不待见他。
周行川想到那男人,再对比徐家,真真是高下立见。
虽说徐风来日常把钱挂在嘴上,但目前为止还未曾短过他一口吃喝。
那柳堂夏得了十几两的银子还不甘心,还打算让廉昭自生自灭。
周行川气不过,还是去找了柳堂夏,但那柳堂夏似乎知道他们会回来,这会人已经跑没影了。
“看吧,就说你白来一趟。”
周行川目光沉沉看着紧闭的院门:“这笔账我以后再跟他算。”说罢拂袖而去。
徐风来看着他怒气而走的背影,觉得自己应该跟他聊一聊。
周行川做了次无用功,不仅荷包没拿回来人也没逮着。
再回到柳郎中家,柳绵还在里间为廉昭清理伤口,两人只能在外边等。
等了不知多久,柳绵才端着一盆污水从里边出来。
周行川一直等他忙完才走上前去,把身上唯一值钱的也就是那块玉佩拿了出来:“用这个抵药钱。”
柳绵便是不识玉但从光泽看也知道是好东西。
“玉我先收着,等你哪日得了现银再找我换回去。”
“多谢。”见他收下周行川松了口气:“我能否进去看看廉昭?”
柳绵点点头。
周行川便进了里间。
徐风来这才走过来:“那人如何?”
“看今夜,只要退热了就好,我已经让小延去熬药了。”柳绵把玉收好,反问他,“这两人是何来历?”
“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平白无故就出现了。”徐风来又叮嘱他一句,“别告诉你爹。”
柳绵点点头:“那人身上多是刀剑伤,能伤成这样定是冲着命去的。”
“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不知伤他们的人是寻仇还是劫财。”
“那你这几日可曾听见风声?”
徐风来摇摇头。
柳绵道:“那暂时可放心,上巧村闭塞,只要他们不往溧水县去露了行踪也没人知道。”
徐风来嗯了声。
虽然那夜与他娘说要卖了周行川的行头抵钱,但那不过都是耍笑话,他本就不想沾惹这麻烦,怎还可能去暴露麻烦?
再说把假亲戚的衣裳卖了还不是得自己拿衣裳给他穿,难不成让人裸着?他可不做得不偿失的事。
更别提周行川这娇生惯养的身子还只能穿绸衣棉布。
两人说了会话,周行川打里间出来,见他们两个凑在一块还愣了愣。
“小大夫,廉昭身上的伤该用什么药便用什么药,你放心,这块玉很值钱。”
徐风来听见了嘀咕道:“你对他倒是大方。”
他说的小声周行川没听见,只偏头以眼神询问他。
柳绵对他俩的明朝暗涌不去理会,点头答应下来。
见他的事了了,徐风来就准备打道回府。
“我回去了,你呢?”
周行川还未说话,柳绵说道:“你也回吧,人我会看着,你留在这也无用。”
听他这么说周行川也只能歇了守夜的心思:“那我明日再过来。”这会已经下午,再过不久就天黑了,在上巧村可不比京中灯火通明,夜间出行多有不便。
徐风来带着他没按原路回,而是走乡间的那条小道。
两人在穷巷里穿梭一会,将要拐入正路时,迎面走来一个簪花敷粉的妇人。
她腰上绑着襜衣,臂弯处挂着个装满蔬菜的篮子,显然是刚从地里摘菜回来。
徐风来看见她,脸色沉了下来。
妇人正扭着腰走路,看见徐风来表情也变了变。
其实她最先看到的是徐风来旁边的周行川,不外乎其他,只因这人实在长得好,美的雌雄莫辨,那张脸比她篮子里刚摘下来的青菜都要嫩,何况身姿高挑,便是穿着布衣也难掩通身气质,只是可惜与徐风来走在一道。
因此擦肩而过时,妇人啐了句:“晦气。”
徐风来本想装作不认识,见她这般不留情面,攥紧的拳头猛地松开,回头呵道:“站住。”
妇人转过头来,怒目而视,嘴上骂道:“丑哥儿好没教养,没大没小跟谁说话?”
周行川起先还疑惑徐风来怎忽然与人闹上了,结果一听这话便知两人有怨。
“先前敬你是看在柳如春的面子上,今时既已没有关系我也不必忍着,倘若你再不依不饶别怪我不念往日情面。”
原来此人便是退了徐风来亲的柳如春的生母梅芹。
“哟,好好听听这话,我家春儿能与你有何情分,可别想着来攀高枝。”
攀高枝?这话周行川听得懂,他问徐风来:“这什么柳如春的是皇亲国戚?”
徐风来一时气上心头把他忘了,这会想起他来,又见他听了个正着,不免有些尴尬,听他这话便老实答道:“不是。”乡野小子连县令亲戚都算不上。
周行川笑道:“既不是皇亲国戚那算什么高枝?”
他的笑从容自信,好似皇亲国戚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般,一瞬间让徐风来都觉得皇亲国戚也不过如此了。
徐风来失笑摇头。
哪知这话触怒了梅芹,她指着徐风来的鼻尖骂道:“你真不知羞,平日里不像个哥儿也罢了,今时今日又跟个陌生男子不清不楚,好在春儿退了这门亲事,否则将来孩儿他爹是谁都不清楚。”
这话太重了,若是还让别人听了去,那徐风来当真不用在上巧村做人。
哪怕周行川没见过乡野间的你争我斗,但也清楚名声对于哥儿姑娘来说有多重要。
见她空口无凭便污蔑徐风来,不禁怒上心头:“你这泼妇竟如此野蛮无礼,为官断案都尚且要依凭证据,你却信口雌黄毁人清白,当真是恶毒心肠。”
“呸。”听他反护着徐风来,梅芹一口唾沫吐出来,龇牙咧嘴道:“以你这脸面要找什么样的哥儿姑娘不到,非要瞎了眼看上徐风来这丑哥儿。”
“你才丑,瞧你这脸盘儿怕是照镜子也装不满,小孩打你脸上过都得摔掉大门牙,一开口茅厕都不敢跟你比臭,你最丑。”最后三个字是他咬牙切齿喊出来的。
徐风来听完,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你...将来有你后悔的日子。”梅芹被骂的脸色臊红,又实在吵不过,最终咬着牙跺着脚走了。
徐风来捂着肚子还在笑。
梅芹今日也算棋逢对手了。
周行川拿手扶着额头:“我头晕。”
他伸出另外只手乱晃,应是要找东西扶,可前后都不靠墙,是徐风来出手搀住他的手臂:“怎了?”
“气着了,怎会有这样的人?”他真是见识到了。
徐风来不动声色问他:“你家里人不拌嘴?”
“不像这样吵。”京中的人哪怕不对付也不会把话说的这般直白,明里暗里一堆手段,哪至于拿这些话脏自己的嘴?
“没看出来,你骂人挺厉害的。”说梅芹脸盘大,还说她脸上坑洼多,最关键骂她嘴臭。
“这可不算称赞。”
徐风来唇边带着笑:“可好些了?”
周行川顺了顺呼吸,点点头,拿下了自己的手。
“走吧。”
两人又一道往家去。
周行川想到那妇人说的话,忍了忍,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被退亲了?”
“嗯,她儿子,就在捡到你的前几天。”徐风来没打算瞒着,他估计还要在这待一段时日,那早晚会知道,瞒着也没必要。
“为何说你攀高枝?”
“她儿子考中了秀才。”
“秀才?”周行川惊到了,“我还以为多大点事。”
“秀才都不算什么?”徐风来扭头看向他,“若是再用功一点,将来也可能是举人。”
周行川摇摇头:“便是中举也不算什么,多少人寒窗苦读十数年最后还是名落孙山。”
“你这话让我以为你多少是个状元。”
“咳。”
见他不自在,徐风来也没再逗他,转了话头:“今日的事多谢你,让我出了口恶气。”他的嘴巴实在不比梅芹厉害,当日她带人上门退亲,话说的难听,把一向好脾气的徐母都给气哭了,徐风来吵没吵过,米粮也没拿回来,还被退了亲,虽说退亲是好事,免得将来进了柳家的门再受磋磨,可着实是气人。
因为这事他好几日不曾去村里。
“不客气,我只是觉得她说话太难听。”到底是有过关系的两家,这般贬低对方难道不是降低自己的身份?说句实在话周行川真没弄明白柳如春一家的心思。
若是他问徐风来,徐风来一定能告诉他。
只是都没有说,徐风来也没再说话。
看来这假亲戚实属古道热肠,怕是换做别的人估计也会帮一帮,自个也别自作多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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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