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何情形?
头先还一副娇横的精明样,怎地一听那劳什子的贵人,便立时胆从寒生地怯懦起来?
很是怵那人呢?
可,这和她有甚关系?
不走,难不成还要躲床底听活春宫?
她才没那么无聊好么?“水姑娘,有所谓非礼勿视,还是不了吧。”
贾映秋大力扯她,使眼色令沐云开拉门,水寒烟力有不逮,索性放弃挣扎,作势要滑跪下去,被贾映秋一把扶住,“水姑娘,别介,有话好好说。”
水寒烟摇了摇头,“你不明白的,我见你们一事,只张妈妈知晓,若是给那人瞧见我同你的交易,不单我要脱一层皮,便是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她扯了扯贾映秋的袖角,声音带着祈求,“姑娘,帮寒烟一次,可好?”
两人攀扯之时,门不经意被撞开条缝,贾映秋顺势一瞥,只见一个众仆环伺的华袍男子,沿着湖边游廊过来了。
他约莫三十出头,高鼻深目,一双冷眼阴鸷彻寒,剑眉斜飞英挺,轮廓刀削般锐利逼人,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周生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贾映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巧了,鼻子磕在男人肩胛骨,“嘶”地一声疼得眼泪汪汪,呵道:“沐云开,你不长眼啊……”
沐云开一把捂住她聒噪的嘴,低声道了句:“水姑娘,劳烦借个地儿。”
水寒烟这才面色稍松,长舒了口气,她挂上门丿,将两人掩入宽敞的衣橱内,临去时告诫道:“等一会,不论你们听见什么,或是看见什么,都不要做声,记住了!”
贾映秋不耐烦地点点头,然后将衣橱内杂物堆在一边,与沐云开肩并着肩坐着,从雕花镂空瞧外头的动静。
水寒烟在妆奁前理了理鬓发,将几上的茶具收好,焚上一炉异香,袅袅白烟中,她垂下臻首、娥眉微蹙,似是心事重重。
犹豫了片刻,她进到里间,出来时换了身绛色齐胸薄纱襦裙,蜂腰肥臀立时一览无余,走起路来一步三摆,煞是惹火撩人。
贾映秋作为女子,鼻血都快迸发而出,下意识就觑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正闭目养神呢!
贾映秋心里暗骂了句——呸,这时候装什么正人君子?转头又目不转睛看美人去了。
就在这时,“咚咚”的扣门声响了起来。
水寒烟碎步上前,拉开门,柔媚地挽上男人的臂膀,却被男人一把甩开,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水寒烟眨了眨眼,娇媚一笑,拖长尾音柔声道:“大人……”手握绫帕往就要去拭他额间的汗,却被男人反手拽住了手腕,往地板上重重一摔,“水寒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有眼色的仆从听见动静,由外将门给拉上。
“大人……你说什么……寒烟不懂……”水寒烟跪坐在地,丝丝缕缕飞旋的白烟下,她玉颈轻抬,美目流传,秋波盈盈,端的三分委屈三分无辜还有四分楚楚惹人怜。
然而,这男人是个冷血的,非但没柔和半分,倒是反手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大耳刮子。
“贱人,就那么喜欢同男人睡觉?我养你是留有大用处的,你却自轻自贱到给钱就能睡?我待你不好吗,金酌玉馔地养着,你去赚那卖.肉钱干什么?想存钱?想逃?暖儿在我手里,你能逃到哪里去?”
“……不……我没有……”水寒烟埋首在大腿根低泣着,“求你了,暖儿是无辜的,大人您放过她……”
“放过!?呵,你怕不是忘了她是谁的种?”那男子哈哈大笑,“你要不乖乖听话,替我伺候好那些人,我转头就让暖儿替了你,你信是不信?”
“不……大人……不可以……”水寒烟一张脸水帘似的不住地挂着泪珠,声音因为极度的哽咽含糊不清,“大人……你应过我的,我……都听你的……放过暖儿,她还是个孩子,她还是个孩子啊……”
那男子冷哼一身,踞案而坐,张开双臂等着水寒烟服侍,“暖儿如何,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
水寒烟会意试了拭泪,自地上起身,躬身替他褪下靛青色大氅、解开衣带,将上服依次褪下,露出他古铜色的疤痕斑驳的上身。
场面有些辣眼睛,沐云开将贾映秋的脑袋扣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衣橱之外,水寒烟蹲下身,自几案下取出个琉璃罐子,挖了勺白玉膏,至掌心搓成乳状,灼热的掌心覆上刀疤瘆人的背脊,力度恰好地推拿、揉捏。
只那暖乎的柔荑一上背,那男人便舒服地喟叹一声,他闭上眼,享用这和风惠畅的服侍。
美人如斯,柔情似水,灯火摇曳中,那男子忽明忽暗的一张脸越发欲壑难填起来。
倏地,他侧过身来,铁臂一挥,水寒烟便惊呼着落入他的臂弯,在女人瑟缩的颤抖中,他野兽一般埋首于一片白胖宣软,胡闹了起来。
水寒烟昂着玉颈,望了一眼衣橱,嘤咛婉转道,“大人,别在这里……关灯……求你了……”
那男人恶狠狠丢了句,“麻烦!”便打横抱起美人上了榻,路过灯架之时大掌一挥扇熄了烛火。
衣橱之内,透进来的昏暗光线渐渐地沉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清婉娇细的破碎声、呜咽声、嘶吼声。
若是此时有烛光在侧,定能瞧见贾映秋双颊酡红,一双美目迷离诱惑,八爪鱼一样紧箍在男人身上,猫儿舔食般在男人僵硬的脖颈处拱来拱去。
沐云开眉头紧皱,非但不能反抗,由她肆意而为,还须双手环抱她——省得她碰着橱壁,生出动静,引来杀身之祸。
就这般,沐云开抱着怀里撒泼打滚的小野猫,辛苦地忍耐着,青筋暴起,心底鼓噪不虞。
良久良久后,久到榻上重归宁静,衣橱内的小野猫还未得到疏解,一张小脸胀得通红,将憋闷的火气发泄在撕咬的唇齿间——沐云开的手臂荣膺一排排殷红的齿痕。
就在这时,一个凄惨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紧接着浑厚的男音响起,“水寒烟,爷从未想过杀你,是你自寻死路,使那卑劣手段害我。”
“呵,合.欢香?亏你跟了爷好些年,难道不知爷百毒不侵?这般愚蠢,死了倒也不可惜。”
“铁军,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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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走了,沐云开不知外面是何情形,没敢妄动,只能静待时机。
这般又过了一刻钟,周遭仍旧是一片死寂,沐云开这才扶着软烂如泥的人坐起来。
正要刚推开衣橱门,外头却又传出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来人不少,来者不善。
沐云开复又坐了下去,看了看一旁欲.求不满的女子,无奈地摇摇头,抱着她紧靠在靠墙的橱壁,一筹莫展。有些后悔今日出门没查黄历。
官府的人来了一堆,抬人的抬人,验尸的验尸,断案的断案。
捕快握着长剑,里里外外搜寻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在衣橱之内发现乱糟糟的一团,却无从下手——原先该在这儿的两人,此时已无影无踪。
官府的人渐渐散去,烛光再次暗了下来,与衣橱一墙之隔的密室内。沐云开踞几而座,他的怀里是被他情急之下拍晕的贾映秋,左手边摆了封信,右手边是本花名册——确切地说,近一年来,水寒烟恩客的名单,并记录她探得的一些密辛。
沐云开扫了眼花名册后放在一边,先展开了那封娟秀小楷的书信:
恩公,见信佳。
水寒烟前世不修,今生才得以堕入风尘,本做好浑浑噩噩一生的打算,却在那年春光遇见郎君。
我等终究只是凡人,挣脱不出俗世,虽则两情相悦,却只能偷偷摸摸——他有她的妻,我不介意。
我们生下了暖暖。
……
恩公,吾女年芳十四,日前以养女之身份寄养在将军家里。寒烟在此跪求恩公,将我我闺女救出,送至云南的阮家——这是相公唯一存世的血脉。
作为回报,恩公可任取寒烟经年累下的五万两银子,以及寒烟记下的贵人机密若干——此处存留为近一年记录,更多的事成之后,可问我闺女讨要。
沐云开放下书信,手掌微微发抖,一张平静无波的脸上隐着怒色,他虚脱地靠在墙壁上,眼神空洞而渺茫。
正在这时,怀里又起了动静,贾映秋不知何时又醒了过来,合.欢香的药效显是还没过,她眼含秋波、目光盈盈,柔荑小手不老实地东摸摸西蹭蹭,没一会便辗转到了男人肩上。
“好哥哥,要抱抱。”贾映秋半醉半醒地缠上了男人的脖子,声音清扬婉转,“阿秋要抱抱,还要亲亲。”
沐云开心中烦闷,没功夫搭理她,闻言只是把她扯了下来,粗鲁地按在怀里,哪知那人真当属猫的,连抓带咬的,不多时就挣脱了钳制。
一只纤细娇嫩的手,不知何时,悄悄探入衣袍,还扣扣搜搜的。
沐云开眸色暗了又暗,一个激灵僵直了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