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作为宗主亲自任命的客卿,明衡这回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赏风光了,没想途径无涯天时又碰见了某位“熟人”。
明衡很是怀疑这位云长老乃是天狗转世,怎么闻着味就来了,明衡这般想着,又觉得这个比方不对劲,云长老是狗无疑,她可不能自甘下贱以屎自喻。
明衡和陆溟同骑着一只灵鹤,此时云绝却挡在了前面。
云长老是个美男子,奈何脾气不好,这是弟子们公认的事实。
云绝五官生得凌厉、眼神也凌厉,显得有些冷酷无情,他常年总是一副臭脸,仿佛每时每刻都在心情不爽在生着闷气。
“溟水长老此番可是要下山?”
“与你何干?”
“很好。”
“让开。”
云绝低笑一声:“我要是不让呢,你会杀了我吗?”
陆溟目光冰冷:“你尽可试试。”
云绝目光一敛,笑容收了起来:“那好啊,许久未曾领教剑仙的风姿了。”
明衡站在陆溟身后,听得瑟瑟发抖、胆战心惊,言语间就这么刀枪铁马,要是真打起来,她要不要现在就要开跑,免得到时候殃及池鱼。
微风似有若无地擦过脸庞,空气中水雾微凉。
陆溟沉默片刻,淡声道:“下月十五,落日崖。”
云绝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你挑的倒是好时候,对自己也是丝毫不客气呢,既如此,一较高下,生死不论。”
明衡听得一头雾水,长老之间的对决真是恐怖。
云绝目光落在明衡身上:“别以为第一次放过了你,就会没事了,也不要以为从谷长松那里拿了个差事,我就发落不了你。”
明衡:?
她已经尽量降低存在感了,只要是出现在他眼前的,都会被咬一口的吗?
明衡很轻地蹙了蹙眉,嘴上扯起一抹笑:“那我等着云长老发落我的那一日。”
云绝倏地讪笑一声,眼神嘲弄地盯了明衡一眼:“可笑至极,哪来的小贼,我还奈何不了你?”
陆溟冷道:“云绝!”
云绝眸光闪烁着寒光:“陆溟,你我之间,该有个结果了,下月十五,不见不散!”
说完,云绝转身御剑走了。
明衡望着云绝的背影:“奇怪,明明也是可以御剑的啊……”
“无涯天的禁制乃是云绝所设。”所骑行的灵鹤重新展翼前行,陆溟平静应声:“此处靠近宗门出山口,巡查之事都是他全然负责。”
明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机会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把这个云长老的禁制改改,也让他尝尝从剑上摔下来的滋味。
“那个……”明衡视线推远,看向青山流云,装作无意问道:“你和那个云长老为何每回见面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陆溟:“只是一些陈年旧事。”
明衡耳朵立马竖起来了:“哦,愿闻其详。”
陆溟余光扫过下方风平浪静的水面:“记不太清了。”
明衡抬眼扫了陆溟一眼,突然发现此人身上虽有一种不大好接近的冷淡,可她大多数的时候,眼神却是清澈温柔的。
尽管她的回答有些敷衍,但明衡隐约觉得这人真的是记不清了,修仙之路岁月漫长,记不得的事情多了去了,就连她自己,很多往事都逐渐模糊了。
忽然间,身侧站着的人也略微转头,看了过来。
明衡心里微微一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我是你什么人?”
陆溟静静地看着她,却没有回答,一双柔和的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情绪。
明衡眉梢微微动了动:“我的太乙剑都还在你那里,可别告诉我又是什么顺道而为。”
陆溟却不看她了,目视前方,驾着灵鹤加速离开了山谷。
明衡依旧很执着,她说了半天,就这样?
她出声提醒:“所以我们原先是认识的?”
陆溟这人也很是执着,依旧不答,但明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时,陆溟轻声开口:“我们要下去了。”
灵鹤鸣叫了一声,随即俯冲而下,明衡一个没稳住,栽进了灵鹤脖颈附近的毛发里,好巧不巧,陆溟也被她牵连一带,摔在了她身上。
正是俯冲的关键时刻,下降速度极快,明衡顾不及身上的重量,双脚勾住鹤背,一手抓着羽毛,一手抓紧了陆溟的衣服。
“抱住我!”
陆溟愣了一下,随即环住了身下人纤细的腰身。
两人毫无缝隙地前胸贴着后背,明衡顾不上这稍有亲昵的动作,用气声快速问道:“你就不能给个准备吗?”
还有这头蠢鹤,有这么载人的吗?
陆溟几乎是贴在她耳边,小声道:“我说过要下去了。”
眼看地面近在咫尺,与此同时,陆溟翻身一跃,挟着明衡平稳落地,灵鹤转了个弯,朝着原路飞回去了。
明衡看了看四周,虽然她们已经出了神霄宗,但仍在群山之间,一眼望不到尽头。她拍了拍身上粘上的浮毛,从陆溟身边轻巧掠上一颗树。
“长老,现在可以把我的剑还给我了吧?”明衡一指旁边:“你瞧这深山老林中一条路都没有,总不能钻草丛吧?”
她们落下的地方是一块岩石,四周丛林密布,草木杂生,一看就是罕无人迹的地方。
陆溟在她出声的同时也飞身而起,落在了她旁边的树上:“自然不从这里走。”
随她话音落下,陆溟一拂袖,把太乙剑还给了明衡。
明衡盯着陆溟的袖子,打趣道:“长老的袖子这么能装,就不担心万一弄混了,拿出把其他的剑来?”
陆溟眼皮一动,微微转头,看了明衡一眼:“我不会弄混的。”
“哦,这么说,长老还有很多剑吗?”明衡得逞道。
陆溟淡淡看她一眼:“之前就告诉过你的,我并不缺剑。”
明衡眼尾勾了勾:“哦,可否拿出来观赏观赏。”
“剑者,杀伐之器,不以示人。”
修道者大都以剑入道,而剑主杀伐,并非君子之器,是以非常考验心性,稍有偏颇,极易走上极端。
但在众多入道的法门中,若论强度与上限,还得是剑道。
纵观无数修剑者,有哪个是把自己的剑藏着掖着。
借口,借口,都是借口,明衡面上却是故作欣赏,大夸道:“长老之觉悟,在下望尘莫及,八匹马都追不上。”
陆溟似乎是听不出话中溢满了的阴阳怪气,还在跟文字较真:“为何是八匹马,我只听说过驷马难追。”
明衡:“……”
实乃低估了,当为万马难追。
陆溟皱了皱眉头,神色认真:“难道是什么典故?”
这边明衡已经踩上太乙剑,朝下方的某人笑道:“以前不是,但现在是了。我要开飞了,要一起吗?”
陆溟似乎想说些什么,还是摇摇头:“不了。”
明衡:“长老不御剑吗?”
然后,陆溟身体力行地展示了,她的确不御剑,但御空。
明衡看着眼前飘浮在空中,不借外物,就能御空而飞的白衣女子。
然后眼神中写满了羡慕,再然后意识到了什么。
“为什么之前下降的时候不用,你是故意想累死我,然后好独吞酬金吧?。”
陆溟无声地看着她,声音动了下:“……是你先抓着我的。”
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气氛似乎静止了片刻,明衡明智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朝陆溟挑了挑眉:“那我们出发,看看是我御剑快,还是你御空快。”
“飞……喽喽喽……”
明衡话还没说完,太乙剑完美地弹射起步,人都差点飙走了。
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表情,明衡往后看去,只见陆溟白衣翩跹地跟在后面,明衡嘴角一勾,加快了速度,一下子把人抛在后面老远。
陆溟望着前方那人远去的身影,眸光动了动,脚下凌空一点,跟了上去。
“还挺快的。”明衡余光扫见旁边衣袂翻飞的白衣女子:“听闻你们神霄宗在龙渊国地界,此处也属于该国吗?”
“此处山脉隔断龙渊、沧州二国,虽然之前一直都是南渊国的领地,但自从龙渊国统治以来,由于地处偏僻、山多崎岖,碍于管理,算是无主之地了。”
南渊国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疆域辽阔,南方诸国莫能比之,南渊君主,世称为南王。
世间飘风骤雨都不能持久,改朝换代自也是如同沧海桑田般变迁,明知道是无法挽回,但心里某处还是空了。
“从这边距离盛安还是有点路程的。”明衡抬眼看了看日头:“那得快点了,我还想午时吃个饭。”
昨天回去后,明衡粗浅地看了下卷轴的大致内容,需要去的地方正是上林国的京城——盛安。若不是中途发生意外,她本来也是要跟着李赤去这里的。
掠过脚下绵延的数座青山,一路经过无数城镇,最终二人在太阳未落不落之时赶到了盛安城门外。
明衡扶着腰,一步一瘸地走着:“哎哟,你等等,我腿麻了。”
在剑上站了一天,脸都快被风吹瘫了,果然身体不行了,若是当年,这点距离眼都不带眨的。
陆溟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着明衡慢腾腾拖着腿走来。
看着陆溟一脸淡然的模样,明衡瘪瘪嘴:“你为什么不用你的那个空间术,嗖地一声就到了,用得着咱俩晒一天太阳吗?”
陆溟的眸光落在她的瘸腿上:“你没有问我的。”
明衡呼出一口气,有点无言以对:“那你人还怪好的,随我吹了一天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