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灯旧话之青衫客 第36章 番外2：无意窥

道门圣地三清山，首徒葛淇站在山顶，展开手上的黄纸鹤，只见上面写着：“大师兄，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四五日了……”

“这小子！”向来好脾气的葛淇忍不住骂道，“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要下山历练……”

停在他肩膀上的喜鹊口吐人言：“若我记得不错，那位不好相与的禁足期刚满吧，小舒最好别撞上他。”

葛淇祭出长剑，御剑而飞：“五天，爬都爬到了，我现在就去追。”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道士身穿蓝大襟，脚踩十方鞋，悠哉悠哉地走在山路上。他腰间的锦袋中装满了方才在城里买的零嘴和玩具。

咦？前面似乎有人？

葛舒向前望去，发现前方的山路上有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他头一回下山，不好意思专门靠上前去打交道，只远远坠在对方身后。

不知为何，对方突然停住了脚步。

满怀疑惑的葛舒偷偷靠近，躲在一旁观察情况。

“好一个俊俏的书生。”

感叹的声音在林间突兀响起，只见一位身穿青衫的高挑美人站在树枝上，他脚下踩着的枝条弯也未弯，仿佛毫无重量一般。

好重的妖气！

小道士心中警铃大作，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妖怪，轮到他表现的时候了。

思及自己看不出此妖道行深浅，又害怕对方挟持书生当人质，所以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妖怪一跃而下，轻盈落在书生面前：“不知君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

“再过半月就是秋闱了，我是陶阳人，要往临昌去。”书生似乎丝毫不知自己身处危险之中，彬彬有礼地回答，“不知公子为何拦路？”

“我拦路自然是为了打劫。”

这妖怪生得好看，笑起来如明珠生辉般晃眼。葛舒在心中默默为书生祈祷，公子，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我一介穷秀才，身无长物。”书生语气诚恳，“还请山大王高抬贵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妖怪在听到“山大王”这个称呼的时候眼神微动，葛舒背脊发凉，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只觉那眼神恐怖得很，看上去要将书生吃掉一样。

“我观你尚有几分姿色，若是没有财物，劫色也是可以的。”妖怪倏地靠近，抬手抚上书生的脸庞。

“我是男子，哪里可以劫色？”书生被他摸得怔住，又怕激怒对方，不敢贸然后退。

“男子有男子的妙处，若是你陪我耍上一回，自然就能明白了。”妖怪笑意盈盈，伸手将书生搂个满怀，没等书生说什么，就飞起将他掳走了。

葛舒更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妖怪还是个男女不忌的淫棍！山林之中不便御剑，他只好施展轻功跟在后面。

只见那妖怪抱着书生飞入一处庭院的房中，将他压在床上。

葛舒落在屋顶，且揭瓦去瞧，心中一片惊涛骇浪。怎么办？怎么办？这种事情到底要不要管？

那妖怪先是与书生亲了嘴，又去脱他身上的衣服。他将书生压在身下，葛舒只能看见书生被分开的双腿。

葛舒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救人心切，从锦囊中掏出师兄画的召雷符，直直拍向屋顶。

一声巨响过后，屋顶破了个窟窿，瓦片尽碎，纷纷而落。葛舒从中跳下，左手持符，右手持长剑，大声喊道：“三清传人葛舒在此，妖孽，还不快放开他！”

“你私自掳掠良家子行淫，该当何罪！”

那妖怪将青衫盖上书生未着寸缕的身体，恋恋不舍地起身，袒露着胸口与葛舒讲话，他眼神凌厉，葛舒只觉自己已经被钉在墙上了。

“黄口小儿，那你打扰我与内子办事又该当何罪，你知不知道坏人好事也会天打雷劈。”

“阿筠，你别吓到他。”林思齐躲在齐筠身后，连忙提醒。

“内、内子？”葛舒只觉天旋地转。

一盏茶后，齐筠和林思齐整理过衣服，在中堂会见及时赶到的三清首徒葛淇。

“多谢你自报家门，不然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齐筠没好气地对跪在面前的葛舒道，“我早就发现你了，只是不好说，以为你会识相滚远一点。”

“你这般蛮横作派，谁会想到你是走修正道仙途的……”葛舒梗着脖子反驳。

“小舒，不得无礼。”葛淇投去一个示意他闭嘴的目光，又诚恳对齐筠道歉，“修竹君，我这小师弟才十二岁，他不知道琅玕山是您的领地。”

齐筠当年入魔杀害凡人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天界下的判决是永世不得飞升，云梦泽禁足百年，司汀州府事。

这还是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恶劣影响较小的份上，还是出于对林思齐的补偿。

毕竟林思齐十世功德在天劫下灰飞烟灭，生死簿上也无他的记录。后土娘娘为他重塑肉身，他只能以不老不死的状态滞留世间。

阎罗王并不是没有问过他想不想再入轮回，连天界也曾提议要为他重修生死簿，让他再入轮回。

林思齐的回答也在众人预料之中：“我不在乎十世功德，只想和阿筠长相厮守。”

既然当事人都不愿意，他们也不好勉强，且由他去吧，就当天地之间没有这号人了。

从此林思齐就在云梦泽，每日与齐筠泛舟赏荷，陪何惠娘叙话。

沈碧华闻讯赶来，为老师弹了一年的琴，他既是以乐入道，弹出的曲子有疗愈之能，何惠娘的伤势好得也快。

隐居常常使人遗忘岁月的流转变化，今年正是齐筠禁足期满的时候。一百年前葛舒还未出生，不知道他们的事情实属正常。

齐筠故意露出为难的表情：“他就算不知道，也不应该大肆破坏，我家屋顶上的瓦可是唐明皇修缮宫殿用的料子，现在应该到哪里去找？”

葛淇连忙赔笑，从锦囊中接连拿出数块金锭，放在桌上：“哈哈，弄坏了是该赔，是该赔……”

“屋顶事小，吓坏了我夫人事大。”齐筠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林思齐身边，含情脉脉地握住他的手掌，满脸心疼，“你不会不知道我夫人当年是怎么出意外的吧？”

“你这小师弟还用召雷符，这对于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来说……”

葛淇狠狠瞪了气鼓鼓的小师弟一眼，倒拿锦囊，黄澄澄的金锭噼里啪啦掉在桌上，发出闷响，堆成一座小山。

“……这些应该够了吧？”葛淇无奈道，“我出门走得急，只带了这些。”

“阿筠，别为难人家，那孩子也不过是一片好心。”林思齐出言劝道。

“既然我夫人都这样说了，那就算了，下不为例。”齐筠装作十分通情达理的模样，将桌上的金锭都收入囊中。

葛淇连忙拎着小师弟的衣领离开了琅玕山庄，他在路上抢过葛舒的锦囊，从中倒出了一堆鸡零狗碎。

什么糖葫芦啦，草编蚱蜢啦，兔子样的糖画啦，还有绿色的狗尾巴草。

“你就用盘缠买了这些？”

葛舒心虚地低下头：“对、对啊，你不觉得这些很好玩吗？”

葛淇长叹一声，将他放在地上：“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实在是狠狠破财一回。早知道就不来找你了，让你在他家做牛做马一百年……”

葛舒大叫：“师兄，我再也不敢了，你千万别把我再送回去！”

却说那厢，林思齐数了数那堆成小山的金锭，对齐筠说：“会不会太多了，那屋顶的瓦片真有这么贵重？”

齐筠解释道：“不多不多，你是不知道他们姓葛的，随手画张符就值很多钱的。”

他搂着林思齐凑到耳边说：“都说娶妻娶贤，我还算是懂得持家？”

林思齐笑道：“贤妻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