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庭认为,对于龙泉驿编号DMCQL98-3通讯塔相关用地性质尚不明确,对嫌疑人徐拟擅闯民宅指控存疑。案发当时现场仅徐拟,杨泽两人意识清楚,现无徐拟对他人有人身攻击之直接证据。另据《华夏帝国儿童与妇女权利法》第三十九条三款之一与六,本庭认为徐拟作为在校青少年,噩需回到正常的校园与家庭生活中。本庭受皇帝陛下与《大明宪律》所授权诏,嫌疑人徐拟可当庭保释,保释金一百圆整。保释期至原告方结案或撤诉日至。
“不用着急,好好整理下东西,别落下什么了。”
刘大叔说完后帮我打开了门,监室里的各位向我打招呼道贺。可毕竟六个人只剩下三个,监室里再也没法回到那么热闹的过去了。
昨夜的我在那梦中醒来,匕首已经插入了我的胸口。我拼命抵抗才没能让那刀口进一步落下,可奈何胸口的肌肉已经被切开了一条大口子,稍一用力就传来剧痛,根本就使不出什么大力气。
“黄大仙!你想干嘛?!”我咬着牙齿问他。
“你这家伙,法力太强了。一个张恭诚就够难对付的了,我得帮五位大人除掉他的一只左右手!免得留出后患!”
使得脑袋开始眩晕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还没从那睡梦中彻底清醒,而是因为他故意放出的气韵。这家伙——
“你真的是黄鼠狼精?!”
“正是,在你身边两天,你一直都没发现吧?!拟大仙!”
因为黄鼠狼天生就有一个腺体可以释放魅气,那魅气能迷惑人的心眼,化作精后那能力往往能得到提升,再加上他大方地开了那个他是黄大仙的玩笑,恍惚之间,没意识到妖气的我竟然没起一丝怀疑。
但现在显然已经晚了,他一定也知道正面与我交锋他不会是我的对手,利用夜晚这种时候使这种阴招,就算不取我的命运也先克住了我的力道。
“待你化作阴魂,记得怪你的道长,是他把你当作了工具。只要他达到了目的,你的命也不值一文。”
他笑着说完了这句话,捏着匕首的手又紧了一些。这一次他是打算真的发力将那刀口刺入我心脏了。
我闭上了眼睛打算拼死一搏,就在这时候耳边响起了小甘蔗的声音:“喂!你想干嘛?”
压在我身上的力道很快消失了,我睁开眼睛来,小甘蔗已经架开了黄大仙。虽然小甘蔗的身材比黄大仙壮上一轮,可大仙毕竟是妖怪,才两回合就被放倒在地。
“你小子,怎么醒了?”
被放倒在地的小甘蔗挣扎着起不了身,我这才意识到这是黄大仙之计,是他释放的魅气让大家都深入梦想,就算现在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醒来。
“正好,看来这就是你的命。就由你来了结你最好的兄弟的命吧。”
黄大仙把匕首塞到他手里,本在地上不得起来的小甘蔗却一下挺身而起,可迈了几步后又开始打哆嗦,他并不是害怕,而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身体。
“黄大仙……你给我施了什么咒?”他似乎是连嘴都不受控制。
“不用紧张,只要你的刀没有刺入心脏,你的手就没法成为你自己的手。你只要把这刀插入到你面前人的胸口,你全身就都能解放了。”
小甘蔗的手举了起来,刀尖直直地指着我。尽管这样,他还是拼命挣扎着,脚步向后半步又被迫前进一步。
“想……想办法……有解术的方法吧。”
当然所有的术都有解法,胸口刺痛的我勉强从床上半坐起来。道长给了我这么多的妖术,黄鼠狼精是再普通不过的妖怪。他们是通过腺体分泌的气体控制人的,只要把魅气吹散就可以。
“东风…… ”
不行!这毕竟是铁牢,门窗都关着外面的气流进不来多少,室内的空气又太过浑浊沉重,不是那么容易能召唤起来的。再加上胸腔的伤口,使得我的气力没那么容易出来。
“紧……紧急铃……那铃。”小甘蔗用牙缝挤出了这几个字。
监室里有紧急状况下使用的电铃,如果监室里发生斗殴或是有需要急救的紧急状况按动那个按钮,门口的电铃就会响起来,狱警也会随之而来。我现在的状况绝对不是能单打独斗的状态,那是求援的好机会。
我赶紧起身跑向那电铃的按钮,可在一旁欣赏着自己作品的黄大仙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让我得逞,几个回合的攻防我都没法近身。
受伤的肌肉部位太不利了,这样的打斗不是办法,
“授吾八风!”口袋里随身带着那玉佩,我趁着空隙把玉佩扔向那按钮,为了精确使力还加了咒语,还好生效了,门外的铃声很快响了起来。
听到铃声的小甘蔗松了口气,放松的意志却让他跑到了我的身边一腿将我放倒在地。
还好狱警很快就到了,他们打开门却见到了小甘蔗的匕首抵在我胸口的场景。小甘蔗还在试图控制自己的身体,在这寒冷的仲秋,豆大的汗珠在他的额头上渗出来,
“喂!小甘蔗!你冷静些!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们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解决的。”
“就是,教导员,我拉架拉了好久!可班长就是不肯放过他,只能按动应急铃。”黄大仙倒打一耙,躲到了狱警身后。
听他这么说完,狱警拔出了警棍来,可刀口已经到了我的胸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就在这时候,后面赶来的刘大叔看到这场景,掏出了手枪来。
“老刘,你怎么会有枪?”
“应急用的,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所长允许长官配枪。”老刘说,“小甘蔗!你先放松下来,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
小甘蔗想要答话,可这样的身体只能容许他一心才能控制住。
“不是小甘蔗,小甘蔗只是中了咒。是那黄鼠狼精给他下的咒。”
这么多人里至少刘大叔能理解我的话吧?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手颤抖了起来。糟糕,他也中了黄鼠狼的咒。
我才刚有这意识,耳边就响起了“嘭”一声巨响。一道火光在我身边的地板上划过,多亏了刘大叔的拼命克制,子弹才射偏了没有落到我们身上。
“你们几个人,意志力还真是不一般呢。可下次就没那么幸运了。”
黄大仙说完这一句,他恢复了原形,一个黄鼠狼模样的直立身体穿着大上几号不合身的囚服有点像动画片才能见到的滑稽,一阵薄雾在他身边散发出来。
糟糕,这显然是他的法术增强了,现在还多了枪,万一走火了危险的可不止我一人。
“刺下来,刺下来咒就能解开了。”不得已下我对小甘蔗说到。
小甘蔗却显然不是这么想,他对我眨了下眼睛,本难以控制的身体嘴角却逐渐上扬。
“我知道了,只要让刀刃碰到心脏就可以解咒了吧?”
他是想……没等我阻止,他大吼了一声。那颤抖的手将匕首指向了自己,猛地一下扎入了自己的胸口。
这举动把我们都吓到了,谁都没想到这场纷争会是这样的结局。
“你们人类,有些时候还真是可怕。”
黄鼠狼的一语才把我们叫醒,血已如泉水一样从小甘蔗的胸口涌出来。
“别追了,救人要紧。你赶紧报警去叫救护车。”那黄鼠狼恢复原形后身材小了几分,行动也变得格外敏捷,纵使这监狱守卫森严,他也很快没了踪影。
解了控制的刘大叔赶紧跑向我们,脱下衣服当绷带给小甘蔗止血。我也得干些什么,可我尚不精通医术,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术疗伤。更重要的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慌张。
恍惚之中响起了救护车的警笛声,小甘蔗很快被他们接走了。我恍惚回过神的契机,是刘大叔抱着我安慰我说没事的,他也会没事的。
我就这样恍惚地在原地坐到了天明,中了咒的伙伴们直到那时才缓缓从睡梦中醒来,他们看着地上的血迹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没多久后刘大叔来找我带我上了法院,直到现在回来理东西,精神还是没法完全恢复。
“小甘蔗怎么样了?”
“伤口扎到了主动脉,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失血过多,没能救回来。”
“死了吗?”
普通人不像道士那样经常看到红白事,对死一字总是三缄其口。可生为道士的我,从小就跟着道院里的大人出入白事场所,却还是第一次无法面对一个人的死讯。虽然在这里才不过几天,小甘蔗却像是哥哥一样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如果没有他的照顾,我也不可能在这里过得如此顺利。
“我想去看看小甘蔗的家人,送他最后一程。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他没有家。”刘大叔说,“他是孤儿,带着一个弟弟流浪来了成都。最早是饿不过肚子偷了一户人家,这岁数在外面也不好过生活,进进出出好多回成了熟人。这样的孩子在这里还有很多。这一次领他回去的是他在修车行的师父,我把那修车行的地址给你,不过你们这种级别的道院应该不会给这种人家做法事吧?”
“不,道长不肯的话,我就亲自为他诵经超度。”
“那就好,孩子走得太急,灵魂肯定还在阳间徘徊。如果你遇到他,一定要问问他还有什么遗愿。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我。”
说着我们已经来到了大厅,办好手续后就可以出所了。
因为昨日的风波,不少受伤的人获得了保释。早上就已经放了一批,这一批也有不少人。接到通知的家属都在外面等着他们出来,重逢的氛围没有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感动,倒是有不少独身的人落寞离开的场景。不用说我也和他们一样,对这城市还不是很熟悉,我得先知道这拘留所是在城市什么位置,该坐哪路公交回去。
“喂!拟!这里!”
就在我打算找个人问问路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在人群的远处停着一辆格外豪华的轿车,车边真正在朝我招手,他的身边是张道长。
“这两天辛苦了,没受什么伤吧?”我一走近,真便关切地问。
“我没事,倒是你…… ”
他指了指脸上包扎的绷带说:“哦,我也没事。伤口早愈合了,只是为了不留疤让我多用几天药。”
看这绷带的量,看来这几天他也经历了不少事。
“不用看了,世子爷没来。今天是上学的日子,他出勤天数不足被这小子拽去学校了。只是这小子硬要把王府里最豪华的轿车借来接你。”
真听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你在成都就我们几个家人,哪有这种时候还不请假来接你的道理。”
家人?
“别废话了,都落下这么多课程了,你们俩快去学校吧。”
“你要这么关心我的学业,干嘛还让我来这牢狱走一遭?明明是一百块的保释金,却骗我是一百万。”
“诶~那是我走关系才降下来的价格啊。死了这么多人的大事故,想想就知道价格得多少。对了,这一百块钱我还没请出款来呢,如果请不出就从你生活津贴里扣。”
“生活津贴?我一个月生活津贴才八十元!”虽然一百万对道院基金来说都不是大钱,可对我来说可是相当大的一笔钱!
“嗯,那扣不完的就下个月再扣点吧。”
“有没有搞错?!我可是帮你做事!帮你做完事让我遭这罪受这伤。你知道还有多少人被你害死吗?连我都差点被你害死。”
“哈哈……哈哈哈。”这哈哈声,是连哈哈都打不出来了吗?不过也罢了,云台观的通折还没拿出来用过,我也不缺钱。
“对了,那天蓬尺怎么样了?找回来了吗?”
“你确定那天蓬尺被夺走前是被血咒给封印的吧?”
“是,当时三条血蛇缠绕在其上,那天蓬尺便发挥不出效应了。”
“那就好,日后你便知道为何要被他们夺去了。”
听这话就让人放心不少,虽然不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但都让我经历了如此的生死时刻,料追着他问也问不出什么。
“那个老吴,送完真去学校后,能带我去这个地址吗?”
“诶?你不去学校吗?都已经缺了这么多的课了。”
“都已经缺了这么多的课了,也不差这一天了。明天我肯定会去学校报到的。”
“我知道了,你和道长某种程度上还挺像的呢。”
和道长像?正说着,原本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了一个空位。“我怎么会和这么不靠谱的人像?”
“看似不靠谱,不如说是……唉,我没读过多少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就是挺像的。”
和真告别后,老吴带着我继续往城北走去。受山地限制,成都城北面新城的发展并没有南面这么快。绕过凤凰山没多久就又到了新都地界,再往北走一段路就成了城乡交接的部分。在大道旁有一排低矮的平房,那平房就是小甘蔗当学徒的修车行。
我谢过老吴,眼前的卷闸门拉着,门口贴着告示说今日有事,休息一天。
这周围没什么人烟,只有这简易板搭起来的独栋门面房,门前放着一列旧轮胎,作为斜坡的水泥地已经有很多块破损,洗不净的机油混浊其间。
“这可怎么办?附近也找不到可以问的人。”
“我会想办法的,您就先请回吧。”
“可这地方偏僻得很……虽然不知道你办的什么事…… ”
“没事,那边有公车站牌,我会搭公车回城的。”
和老吴道别后我看着他的车子掉头回城,就在他的车离开我视线的时候,那卷闸门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对我深深地鞠了个躬,然后说:“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还想着我。”
“你是救了我命的恩公,我怎可在这种时候不来见你。”我对小甘蔗的魂魄说。
“师父的家在村子里,他已经把我的肉身接回去了,我带你去喝杯茶吧。”
我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他走向了后面的村子。
“你有什么未了的愿望吗?”行路的时候我问他,也算是最后可以报的恩情了。
“没有,我是本就该死的人。”他笑着回答说,“我八岁的时候父母就死了,爸爸在工厂里被卷入工厂里的机器死了,妈妈为了我们日后的生活费去城里为爸爸讨公道要赔偿金,被厂里雇佣来的人给打死了。我们兄弟俩在村里没有什么近亲,父母也没留下什么。在村里吃了一阵子百家饭后,一个同村的远亲怂恿我来城里。一方面给父母讨个公道说不定能要到点钱,一方面城里机会多,也能找找工作看。我就这样带着弟弟来了成都,可年纪太小没人敢请我们做工。要了一阵饭,也认识了一些不正经的朋友一起混饭吃,就这样进出了几次看守所。刘警官看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给我联系了这位师父。本来已对这个世界失望的时候,第一次遇到师父这么好的人,给我们吃给我们住,虽然是师徒但却和父子没有两样。可我也知道师母不喜欢我们,师父夹在我们之间活得很难堪。有些时候我也会想,要是我没出生过就好了,我活在这世上无论对谁而言都是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