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回到蜀王府,就见到蜀王府大门前架起了许多摄像机。没听说朱阳有什么电视台来采访的日程,这些忽然出现的记者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又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大事吗?
司机果断地绕开大门往后门入府,不过似乎是知道开车都会从此门进出,这里的摄像机更多,甚至电视台的人还在停车场上支起了帐篷。
长史在我们的车停下的同时进了我们的车里,然后马上摇上车窗锁紧了车门。虽然已是仲秋,可这样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气闷。
“殿下,张市长带着电视台的人来了。”
“是张市长带来的?”
“蜀都电视台打算给张市长拍一部纪录片,今天是第一天取材的日子。这事声势搞得很大,所以别的媒体也都跟着来报道。”
“那为什么都围到我们府上?”
“张市长特意选在今日来王府谈之前被蜀王殿下否决了的地铁的事,想借媒体来给我们下马威。”
“古城外的地可协助处置,古城内一律不可动用。这不是父上和他谈定的吗?”
“哪儿有谈定,这只是蜀王殿下一直坚持的想法,地在我们手上,张市长不认可也没办法。现在蜀王殿下不在府上,他自然想趁着这机会再作进攻。”
“那当下的对策是?”
“我下去后对外面的记者说蜀王府乃私人宅邸,世子殿下不同意记者入内取材。先推了这事。我先去劝记者们走,保安随后就来,等他们来接你了你再下车。”
不等朱阳回应什么,长史就下了车。他张开双手开始招呼那些记者聚在一起。
“但是,之前城门的事市府就以蜀王府只顾私产的理由攻击过王府,还煽动了这么多的百姓来示威,现在再用这私人宅邸的理由不会出什么事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拟这么说朱阳才起的身,明明保安还没过来朱阳就顾自己下了车。我见后连忙跟了上去。那姓张的市长像是见到了空子一般钻过来,恭敬地在离朱阳一米外恭敬地鞠了个躬后说:“世子殿下,恭候多时了。”
虽然今天的用语比之前恭敬多了,但眼神里却没有半点敬重的意味。他用手朝王府的方向挥了挥说:“殿下,我有要事相商,打扰府上了。”
还没朱阳答应,他就转身往王府走去。毕竟是有官职的市长,站在门口的保安犹豫着要不要拦,而当一台台摄像机对向他们后他们更是不敢动作。
我们就像是被张市长牵着一般往前走,进了大门后又向客厅走去。
长史只好妥协,虽然把不相干的媒体都拦在了门外但还是让为给张市长拍片的蜀都电视的工作人员进来了。
等摄像位都准备好后,张市长才开口:“世子殿下,今日打扰是为了与蜀王府协商建造成都地铁的事。”
他把一大堆打印好的文书放到茶桌上,呛鼻的油墨味瞬间占据了整个房间。
“这事父王大人已经给了市府答复了吧?”
“蜀王只是说会考虑这事哦,我们希望蜀王府尽快签署转让地皮的意向书,这样我们能趁着秋季结束前能把建地铁的动议提交到立法会去。”
“转让地皮事属重大,需等蜀王殿下回府后亲自定夺。”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沉默的朱阳,长史只好站出来说。
“但蜀王殿下一直都不回应,难道是觉得自己的家产为大百姓之事是小事,所以想一直推脱下去吗?”
“蜀王殿下受陛下之托护佑一方,向来以百姓为重,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难道是你们下人一直没有传达我们市府的文书吗?”
“凡是公事文书均有寄往京师。”
“那蜀王就没有回信吗?”
“还未回信。”
“难道是蜀王在京师……失联了吗?”也不知道张市长是不是在套长史的话,如果是真的话那还真是成功了。
“父王在京师公务繁忙,回信较少,但偶有平安信回来故无需担心。”朱阳这时开口说,“据我所知,此事尚在商议,之前也未给出时限我猜这就是父王还没给答复的原因。”
“那如果今天将此事递呈京师,蜀王多久能给答复呢?”
“我说了父王公务繁忙,很难答复。”
“那世子殿下是否能代为下决定呢?”若过了八月(农历),就无法排上十月立法会的议事日程,地铁今年恐怕就没法动工了哦。小汽车已经在我们的城市普及,你也见到城内交通一天比一天拥堵,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不然成都的交通会瘫痪的。”
“差一条地铁就能让成都交通变好吗?”
“说不上彻底变好,但至少能缓解上很多。而且地铁可以照顾通勤者,为通勤者特别是低收入的们带来通勤便利,能兼顾社会公平。伦敦、东京、上海,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大都市都已经建成了地铁系统,成都想要发展,地铁也是不可或缺的交通手段。”
张市长接着还拿出了川大交通研究所的报告,上面有目前道路通勤的各项指数和建成地铁后的指数预测。
张市长所有的话都有理有据,如果我坐在电视机前看这些的话,不用说我也会被折服的。
而相对张市长的充分准备,被赶着上架的朱阳自然是举足无措。我知道无论他心里怎么准备陈词也绝对水平有限,毕竟他才十四岁,还是个中学生,怎么可能在摄像机前和一个读过大学的成年人正式地辩论?
“那世子殿下是否能代为下决定呢?”
“此事太过重大,世子殿下尚且年幼,无法做下决定。”长史提朱阳答道。
“但是,之前世子殿下却不是这么说的。月初蜀王府因为关闭城门而引发民乱的时候,我代表市府要求蜀王府配合延后养护,世子殿下却坚持要关闭城门,并说蜀王不在世子殿下可以替行他的一切权力,执意不愿把城门重新打开。”
放屁!明明就是先有的妖乱才紧急关闭的城门,怎么变成骚乱是我们引起的了?
“殿下可知道因此事城中有多少人死伤?有多少人因此而家庭破碎?有多少人那几晚被迫离家不得安睡?”
城中人都知道九里堤一事,为何到现在还不说出真相?为何在这张老头说完这些话后却选择了沉默?
沉默之中站起来的却是朱阳,照朱阳的性格,不要!凭他那冲动的性格会出事的!
“秋初保养城门修理芙蓉以供民众欣赏乃蜀王府每年之例事,只是今年为了把工事做得更完美而短暂了关闭几夜城门,没什么好奇怪的。真正造成民众混乱的是早就在民众间口传之事,这些事是谣言还是真事呢?若是谣言市府为何不早防备?若为真事,市府为何不予对策?”
没想到向来说话冲动的朱阳竟能做出如此睿智的辩驳,抛出了被市府掩盖的妖乱一事又不说破,把尴尬抛给了市府。我吊起的心终于松了口气。
“市府已经辟谣了!”
“市府已经辟谣了吗?所以张市长认为此事是谣传对吗?要是真的是谣传如此众多的民众却宁信谣传而不信市府之言?按照我们国家的法律,张市长组阁的市府可是全体成都市民一人一票选出来的,是不是说随着时间推演张市长已经不受成都市民的信任了呢?”
“此事主要是有人在背后妖言惑众,我们市府联合警察专门调查了,现在已经控制住相关人了。此事涉及到警方破案,怕对犯罪嫌疑人打草惊蛇。所以到时候请剪掉所有相关的事情不要播出去。”张市长这样对电视台的人说,“世子殿下,我今天是来相商地铁建设一事,我们重新来讨论这事吧。这是对全体市民都能带来福利的事,请即下允诺吧。”
剪掉?这不是作弊吗?这张老头竟用这种冠冕堂皇的事由作弊!
“此乃大事,我无法当即决定。”
“此乃对民众之大事,殿下的拖延可是在对百万市民带来不便。”
气氛又变得难以调和。
这是杨泽走前一步,翻了翻摊在桌面上的那些资料说:“我看地铁的走向要经过很多古迹,但是却没有对古迹产生影响的相关报告呢。”
“地铁走的是地下,对地面的古迹怎么会影响?”
“那可不一定,地下的挖掘怎么会对地上的建筑产生影响?京师,上海都挖了地铁,没听说地上哪里有影响的。”
“可我听说为了保护紫禁城,京师的地铁可是特意调了走向的。”趁着张市长狡辩前,杨泽连忙把路封死说,“不仅是我蜀王府管理的古迹,还有上万家庭的建筑,万一动了根基可如何是好?市府要建地铁一事,世子殿下今天算是第一天知道了,市府也是第一次给我们看地铁的相关资料。此事事关千万百姓的家庭安危,不可能草率地做下决定。这些资料我们还会留下研究也会向京师抄送,等研究有结果了会到市府商讨此事的。”
“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此事复杂,我们很难说什么时候给出正式答复,但是在能得出结论前我们会定时向市府汇报进度的。我们在做什么研究,做到什么程度了都会定时向市府汇报的,这样可以吧?”
这就超出了辩论的范围了,不仅是嘴上来回,杨泽还给出行动的计划。这让只想耍嘴皮子为难蜀王府的张市长再也没有手段攻击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毕竟是在摄像机前,他自然很快就收敛起了表情。
他带着那自负的神情起身向朱阳鞠了个躬,然后说了告退之语。
等他带着电视台的人出去后我终于松了口气,虽然说不上赢,可这场舌战并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败下阵来。不过王府的几个人却依旧面色沉重,只有杨泽一人翻看着市府留在茶桌上的那些打印纸。
晴平说:“你怎么可以凭自己做出这种许诺?”
“市府这么逼着我们王府,我们王府能怎么办?今天就算在嘴仗上打赢了,明天不还是要面对百姓的质询?不如先用时间来换点空间好事后准备好了再谈判。”
“所以呢?接下来呢?要找研究所来帮我们做研究吗?”
“当然,先尽可能找基金会赞助的大学基金会来帮我们吧。”
“研究有个屁用啊?市府已经委托这些专业机构做了这么多研究了才出的地铁议案,铁定没问题的好吗?那时候怎么办?乖乖地把地皮让出来给他们建地铁?”
“如果真的利大于弊,把地铁建起来也不是坏事吧?”
“你是不是市府派来的间谍啊?”
眼看着晴平要和杨泽吵起来了,长史却站出来挺了杨泽说:“我倒是觉得这话也没错。如果是真的能造福百姓,把地让出来造地铁才是。”
“不,不能建,至少古城内绝对不能建。”朱阳这时开口说。
“你们还记得当初道长说过的事吗?成都城是百妖不侵的福地是多亏了沿着护城河的结界。是这道结界保护了成都建城千年都不曾有大灾大难。如果在这结界下建了地铁,就算没破坏这道结界也是给结界留了一条通道。各路牛鬼蛇神今后就能通过这条地道无阻地进出成都城内外,地铁通道和车站还都在极阴的地下,很多恶灵也有了方便的躲避之所,到时成都城的根基恐怕就无法像如今这样稳固了。”朱阳解释道,“父王向来以民生为重,他却坚决不答应地铁一事,恐怕是这个原因吧。”
但是我们都以为今天算是勉强过关,第二天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的结果。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蜀都晨报》已经摆在餐桌上了。我看到头版朱阳与张市长的合照,忍不住好奇心拿了看起来。
虽然电视台为张市长拍摄的纪录片还在取材之中,随团的记者却已忍不住把采访过程中的事发表出来了。昨夜张市长与朱阳的谈话仅一张报纸上就被写成了多篇报道。
【张市长昨日登蜀王府求见蜀王】
【地铁规划申报目前最大的困难是蜀王府不出让线路相关地皮】
【传蜀王去京后失联,目前由少主主持各项事务】
断章取义的内容,开始胡诌各种各样其他的小道消息,拼成了一篇又一篇的报道。这还算是官方的报纸,无法想象那些小报会怎么报道。
“怎么了?”大概是看到我异样的神色,拟问。
我连忙把报纸递给他看。
“不过是些花边报道而已,不用在意。”一旁的父亲却一把抢过报纸,翻起了娱乐版,“诶?那个叫木栀的女演员未婚先孕,已经是一个三岁孩子的妈妈了?我记得上次在电视台见到时她说她才二十岁吧?!”
都什么时候了,竟在关心娱乐八卦。“什么花边报道?蜀王府才刚刚安宁了一些,这些民众就又会对蜀王府起事了吧?”
“哪有这么夸张,我们国家的报章媒体这么多,各个派别各种角度,市民早就对这些习以为常。”父亲说,“倒是你,都这个点了还没准备好出门吗?”
“出门?今天是周末,我不用上学。”
我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了朱阳的声音:“喂!慢吞吞!赶紧准备准备出门了!”
诶?他是来接我吗?今天不用上课也没和他约好今天要去哪里啊,是有什么事啊?啊,对了,我折回来抽出那叠报纸的市内新闻版面,也不知道朱阳有没有看过这报道。不过在院子里见到了朱阳后,都来不及打个招呼就被他拉上了他的车子。
“这么急匆匆地去哪儿?”
“文殊院,今天蜀王府在那里主办重阳茶会。”
我把手里的报纸递给他看,因为刚刚的忙乱纸张已经有些揉坏了。
他斜眼看了眼标题说:“我看过了,晨报写得还算客气的,那些街边小报对传言编造地还要夸张。就因为这篇报道,我今天才不得不亲自参加重阳茶会,好辨正我的形象。”
“殿下,快要到文殊院了。”坐在前排的程长史转过头来说,“记者群里已经安排好我们的记者了,只要回答我们记者准备好的那几个问题就可以了。”
朱阳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看我。
“重阳茶会是蜀王府例行举办的活动,为什么一定要拉上你,你一定在想这个吧?”
虽然这不是我想的重点但的确也有这疑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拉上你,就觉得如果身边没有你,我的心里就会没底,不知道自己会把这些事做成什么模样。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
这傻瓜说什么耽误的,听了这个又看到那满是担忧的脸,我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给他打气。
朱阳的话,一定可以的。你可是守护着蜀地的蜀王世子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