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福利院的拜访后,季霖秋带陈芷瑶来到母亲家的墓园,距离也不远,就在福利院的山头上,开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陈芷瑶帮季霖秋摆放祭品,除了他的母亲和外公外婆的墓碑,旁边还有一位陌生男子的。
“那是我舅舅,我妈妈的哥哥。”季霖秋点香,吹掉覆在香火上的灰,他表情严肃,按照辈分依次祭拜,一身黑色的衣服,像守护墓园的古松。
后站起来,补充一句,“被算计了,跳楼自杀,哦,是真的自杀,有监控作证的。”
陈芷瑶默然,她抽出三支香,学着季霖秋的样子,点燃香火,再虔诚地跪在地上,“希望各位原谅,我第一次祭拜,很多礼仪还不清楚,但我的心是真诚的。”
微风吹过,插在墓碑前的香火快速燃烧,季霖秋抓紧陈芷瑶的手,笑得温柔,“我想外公外公,还有我妈舅舅都听到你的话了。”
后面两人烧金元宝,风扑簌簌的,火苗越烧越旺,滚烫的热气吹佛着陈芷瑶的衣摆,她陪在季霖秋的旁边,心里悄悄地对他的家人说话,希望他们能保佑他越来越好。
“你第一次祭拜是什么意思?”
结束所有的礼仪后,季霖秋显得轻松不少,他还记得刚才陈芷瑶的话,主动问道:“之前是没有做过吗?”
“没有。”陈芷瑶实话实说,“沿水镇有规矩的,不管是什么时候,女儿都不能祭拜家里的祖先。”
“为什么?”
“因为女儿要出嫁,迟早都是外姓人,如果祭祖的话会把家里的风水借跑,这些你不知道吗?”
还真不懂,季霖秋摇头。
再悲惨的男人,命都要比女人好些。
陈芷瑶感叹般地说道:“所以从小到大,我对家里没有什么归属感。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爸妈一直都在求个弟弟,我老家农村的房子破破烂烂的,下雨天的时候屋顶会漏水,不得不拿碗或者盆在下面接着。”
“我爸那时候在外地打工,听说赚了很多钱,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肯修房子,说没儿子就不修房子。后来我弟出生,我爸也回来工作生活,不但农村的房子休好了,他还在镇上买了一套小房子。”
“只不过这房子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没有自己的房间,我爸从他上班的厂子里搬回几块木板,切割好的那种,在阳台给我架起一个小房间,好歹是有个能睡觉的地方,但门上没有锁,所以每次换衣服的时候特别不方便,我得在凳子上堆着厚厚一叠的书,防止家里人在我换衣服的时候推门进来,毕竟是在阳台,一走光连对面住户都能看见。”
她把她的过往当笑话一样讲给季霖秋听。
“我一直都觉得生活很难有痛快的时候,所以每当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我都会特别珍惜。”
从山上的墓园往山下走,需要踏过一级又一级的小台阶,路两边是蔓延至天边的青青草地,夹杂着鲜嫩的花儿,肆意昂扬地绽放。
他们刚开始一前一后地走,陈芷瑶在前,季霖秋垫后;渐渐地两人聊起来的内容越来越多,他们开始并肩而行。
走到后面,有点累了,陈芷瑶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季霖秋牵着,风轻轻吹过,掌心里的汗湿冷,可哪怕这样,他们也不肯松开。
一辈子怎么过都是过,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携手走过一生,亲历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是一种珍贵的幸福。
陈芷瑶觉得,她被瞧不起被预言无用的一生,因为季霖秋的存在,而掀起另一种可能。
谢谢陈阿姨的祝福,她的祝愿如童话书中的魔法棒,在悄然发生作用。
回到车中,原本热闹的聊天一下降到零下几度。
季霖秋坐到驾驶座上,陈芷瑶也假装忙碌,但车内空间有限,她能做的事情就是——扭开矿泉水瓶盖,喝一口,再旋紧矿泉水瓶盖放下,接着又重新拿起来,重复新一轮喝水的动作。
“咳咳——”季霖秋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悄悄瞥向陈芷瑶。
陈芷瑶握住水瓶,不能再喝了,再喝她等会儿就要在半路上借厕所了。
“咳咳——”季霖秋也难受,他明明就没感冒,却要拼命假装咳嗽。
好在陈芷瑶总算有所领悟,“你嘴巴干吗?”
“还好。”目光撞上她伸出来的矿泉水,季霖秋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这笨嘴。
“哦。”陈芷瑶将水瓶牛劲,揣在自己怀里,双眼如探照灯般,直直目视前方。
“你安全带系好了?”季霖秋没话找话。
陈芷瑶点头,还扯了扯安全带,“系得特别好。”
“嗯。”
又是一阵沉默。
可季霖秋发誓,他保证陈芷瑶绝对在想和自己一样的内容。
车子要开到哪里。
他们已经发生不正直的事情,可那个夜晚能借口酒精来掩盖混乱,现在二人尴尬又窘迫,为一个不正直的想法,思索该如何正气凛然地提出。
“不然——”陈芷瑶又灌了自己一口水,老天奶,要是瓶子里面是酒该多好,至少她能名正言顺地发酒疯,“去我家吧,时间不早了,刚好回去能吃晚饭,我家里还有菜没吃完,你就当帮我解决。”
吧啦吧啦吧啦,她到底在说什么。
家里根本就没菜!她这几天每天不是忙着做美甲,就是在各种社交软件上做广告,一日三餐都靠外卖解决,家里的冰箱比她本人的口袋都还要空。
陈芷瑶郁闷地再给自己灌了一大瓶水。
季霖秋不出所料地立刻说好,生怕晚一秒就是给陈芷瑶反悔的可能。
车子发动,行驶在路上,经过福利院的时候,季霖秋特意停下,带着陈芷瑶去跟陈阿姨和赵谢告别。
陈阿姨如妈妈一般叮嘱季霖秋要照看好自己的身体,赵谢躲在屋里头,任凭陈阿姨怎么呼唤都不愿意出来。
“算了,这孩子就这样。”陈阿姨叹气,“每次一分开就难受。”
“陈阿姨,有时间我一定过来,也麻烦您照顾赵谢了。”季霖秋紧紧握住陈阿姨的手。
陈阿姨嗔怪他不该这样说,“我这辈子没有生过孩子,在我心里,早就把你跟赵谢当我孩子看待了,现在说这话也不怕生分。”、
她又看向陈芷瑶,“不过下次来,阿姨还是希望听到你的好消息。”
两人都笑得不好意思。
今天的阳光可真好呀。
汽车开到半途,陈芷瑶不得不对季霖秋交代实话,“我得停下来买点菜。”
季霖秋:“?”
“我刚才说的时候忘记了,家里的冰箱里面什么都没有。”她不停转着瓶盖,已经准备好听着季霖秋的嘲笑。
但出乎意料,他只是说:“那行,我们一起去买,刚好前面就是家超市。”
“你……”
“怎么了?”
“不笑我吗?”问出口连自己都莫名其妙。
季霖秋不解,“我为什么要笑你?”
“没有。”她忽然记起,自己跟异性相处的时候,常常对把另外一个人代入到对方身上,“快点走吧,天要黑了。”
超市当中食材多样,季霖秋担心陈芷瑶说要请客,提前说好自己付款,“男士的字典没有没有吃白食的说法。”
陈芷瑶被她逗笑,但东西也没多拿,问他喜欢吃什么,按照他的口味来做。
晚上回去准备晚饭又耗费了不少功夫,但幸好季霖秋不是坐着只当客人的,他进厨房给她帮忙打下手,除了备菜以外,那些准备姜葱蒜等小佐料也是由他来。
“谢谢你帮我。”
“你说错了,这不是帮,做饭不是你的义务,我们是一起完成晚餐而已。”
简单的清炒时蔬也是由季霖秋完成。
陈芷瑶在青菜刚出锅的瞬间尝了尝,味道不错,她竖起大拇指给予最高规格的表扬,“很有做大厨的资质。”
“我原来不会做饭的。”季霖秋实话实说,“家里没什么需要我做饭的地方,但奇怪的是,当我的病恢复以后,炒菜好像无师自通,成了刻在身体里的本能。”
陈芷瑶:“……”哪来什么无师自通,是她日复一□□着阿瓜训练的结果。
“是你收留我的那段日子里,我学会的吗?”
“没有啊。”陈芷瑶笑得心虚,“我善良大方又正直,怎么可能逼你学做饭呢?很多事情跟被雷劈过一样,你以为你不会,但事实就是一天你忽然睁眼然后发现自己能力非凡,就像超人和闪电侠。”
事实是在阿瓜在三入厨房,而做得乱七八糟的时候,陈芷瑶富有爱心耐心和恒心,逼他每天都要练就一道菜。
没有随随便便的天才,只有充斥着辛苦和汗水的普通人。
刚开始收留阿瓜的时候,陈芷瑶的确想走宠物情人的路线,但时间一久,她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田螺男孩。
在季霖秋不知道的时刻,阿瓜还学会了洗衣服折衣服,拖地板和擦家具。现在的他丢弃了那段属于阿瓜的回忆,连带所有生活技能也一并消失,实在是可惜。
呀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