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节、拍卖会……湛宁开始频繁出现在记者和狗仔的镜头下,和莱纳德做着若有若无的亲昵动作,譬如搂着肩膀,摔倒时扶一下手臂,头挨着头低语等等。
“这是真打算换金主了?”
“啧啧啧,白眼狼,之前风跃那么捧他,现在转头去舔白人屁股”
“上面的别酸,你家哥哥怎么不去舔?因为不想吗?还是人家根本看不上?”
……
实际上,那些被“无意抓拍”到的细节,全是湛宁和莱纳德携手演出来的。
湛宁甚至会在此前进行排练。
“真是严谨。”莱纳德道。
“谢谢夸奖。”湛宁放下台词本,上面是不同颜色的圈画批注。
“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们不如尝试一下。我们真的很般配。”莱纳德凑近些,“你瞧,他们都这么说。”
“你之前还说我和纪舟元很般配,”湛宁正在上妆,听到这话,似笑非笑地转过头,“那你倒是说说,我跟你和他,到底谁更配?”
气氛突然凝固,化妆师吓得大气不敢出,不安地在粉饼盒边缘磕了几下化妆刷。
莱纳德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湛宁说的是他们初见时的事。那时他被几个自以为是的蠢货愚弄,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恼了湛宁——其实也不算什么,当时很多人都那样说,不管当事人的感受,只顾用违反伦理道德的假消息刺激多巴胺分泌。
“宁,你居然……这么记仇。”莱纳德险些没想起来这个词。
“不算记仇。”湛宁露出明媚的笑容,“我单纯记性好,什么事都记得住。”
“那你……”
“我觉得你那时候比现在聪明,我赞成你那时的看法。”
于是,莱纳德的求爱再一次被无情拒绝。
莱纳德还是和往常一样,乍看安分又漂亮,但一开口就是明显的纨绔味。他遇到一些问题,那个种马老爹在外面生的孩子要回来抢家产,并把他当成了假想敌,所以他现在很头疼——这一切,他没有和湛宁提及。
说得好听些,湛宁和他是战友,说得难听点,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但湛宁不知道。
“夜里孤单,我们这么熟了,互相做个伴怎样?”
“滚。”
莱纳德悻悻离开。
*
纪舟元去那家酒吧的频率明显高了。
他睡不好觉,时常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半夜起床,站在湛宁空荡荡的房间门口,半晌,又回到书房。
店主问:“纪总,还是带阳台的隔间?”
“让上次的人过来。”纪舟元道。
店主有些惊讶,抬手招了一个侍者,后者闻言迅速跑到包厢里把人叫了出来。
男孩穿了一件花衬衫,衣领敞着,上面印着口红印。
偏偏脸和湛宁很像。
不知怎么,纪舟元总觉得湛宁此刻也在某处,也是这个模样,玩得开心得不得了,早把他抛在九霄云外。
——但,湛宁似乎也没有非记得他不可的理由。
早知他应该将人管得更严格些,不能什么事都顺着他的想法。
纪舟元眉头皱了皱,愈发烦躁。
“您气色不好,我猜是为情所困?”可能被店主教训过,男孩的分寸感比上次强了不少,始终离纪舟元一臂远。
纪舟元不答话,只是看着茫茫夜色。晚上的风很凉,混杂着酒精味,让他想起来许多。
“您不肯说,那我只好猜了。要是错得太离谱,还希望您不要生气,也别向店主举报我。”
纪舟元抿了一口酒。
“您在意的那个人不在身边吧?”男孩仔细观察着纪舟元的微表情,却什么也看不出来,看不出正确与否,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能让您这样的人物牵心挂肚的,肯定也是一等一的好,这种人身边的位置空着,很容易有其他人往上挤的……”
纪舟元的嘴角微微抽动。
男孩目中划过了然,松了口气,往后仰着笑了起来。
“要来点建议吗?”
纪舟元没有阻止他。
“很好,您默认需要,”男孩开始滔滔不绝,“我认为这种情况下,您首先不能在那位面前消失太久……”
纪舟元的肩膀倾斜,微微转向他。
“至于‘另一个人’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我的观点是,直接开口问——用其他方法试探或者憋着不吭声,他可能会误会,到时候真的跟别人走了,您再后悔就晚啦……”
男孩抬头,见纪舟元的表情终于出现变化。不太妙的变化。
他缩了缩脖子长话短说,纪舟元沉默之后,应了一声,似乎是赞同他。
男孩又重新沾沾自喜起来:“我叫……”
“我不需要知道。”
男孩谄媚地笑:“别啊,万一您下次要给小费,总得和老板说清楚是谁。”
“我和他都不会弄错。”
“那好吧。”男孩耸了耸肩。
纪舟元没再单独找过那个男孩。
他偶尔去酒吧小坐,会看见男孩倒在不同人的怀里笑,再后来,他没再见过他。
无意中和店主提起,说他认识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金盆洗手好好过日子去了。
*
另一边,金发男人脸上挂了两个大黑眼圈。
莱纳德从小到大都不缺钱,但出来混除了钱还需要“面子”。在这方面,往往需要借助他父辈所依仗的克里夫家族。
湛宁偶尔会见他接听着电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然后怒不可遏地咒骂一句再挂断。
“……辛苦了。”湛宁说。
“不不不,辛苦的人是你,”莱纳德很重地叹气,把几张被停的卡扔在茶几上,“宁,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追求一个人时这么不顺。”
“你还是别说话了。”湛宁把试图拥抱的莱纳德推开。
尽管大多数时候的应酬与社交成功需要归功于湛宁少年时习来的本事,但不得不说,莱纳德给了他莫大的帮助,也避免掉很多麻烦。后背有个支柱,哪怕是个空壳,都要安心许多。
各种营销手段之下,原本八十分的东西能被吹成一百二十分,再加上本身不低的水平,湛宁在海外逐渐有了名气。
湛宁联系了林茹君,后者给予他许多鼓励和帮助,但在双方于异国再次相遇时,场面却有些尴尬。
湛宁、林茹君和莱纳德三人在星级餐厅会面,跨出大楼时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身后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要将她拉开。
“你会付出代价的!我不会让你好过!”
莱纳德一脸无所谓,林茹君却像被雷劈过,呆在原地,半天没能回神。
湛宁就是那时候才知晓疯女人究竟是谁——莱纳德的前前女友、前前前任交往对象,林茹君的妹妹,同时,她也是湛宁在机场认识的伙伴Lynn。
更早之前,他们曾在慈善晚宴上当过彼此的舞伴。她穿着漂亮的蓬蓬裙,像个小公主,告诉湛宁她的名字是林婉君。
“莱恩!你不得好死!”女孩被保镖塞回车后座。两个西装男朝莱纳德鞠躬抱歉,然后转身离开。
“她怎么了?”湛宁问。
“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林茹君喃喃,眉头皱了皱,舒展开的时候,眼角有一滴泪。林婉君没认出她。
莱纳德注意到湛宁审视的目光,举起双手,“我的良心天地可鉴,我只是和她分手了,没有做其他事。”
“只是?确定没有当面劈腿或者说一些伤人的话?”
“没有。”莱纳德的眼神有些躲闪,“情侣之间,分分合合与吵架,不都是正常现象?”
“湛宁,不好意思,我不太想和品行不好的人合作。”林茹君说,然后拒绝参与克里夫家出资举行的时装发布会。
就这样不欢而散。
当晚,林茹君给湛宁发消息道歉,说白天反应有些过激。湛宁说没事。林茹君叫他提醒莱纳德小心些。
湛宁心道莱纳德恐怕不会在意,但还是照做了。
结果不出所料。
“林家小姐疯了就怪在我头上?她以死相逼我就一定要与她复合么?”莱纳德也生气了。“比小公主还要娇气,和她姐姐一点也不像!”
此时正值声名上升期,湛宁不想惹出麻烦,于是顺着莱纳德的意思劝他,也不再提起林婉君。听人说,林家嫌她丢人,把她送到加拿大的疗养院去了,正在想办法劝林茹君回去当继承人,被茹君毫不留情地拒绝。
后来的某天,湛宁和莱纳德共同出席一些新兴服装设计师的作品展,然后偶遇熟悉的面孔。
最初碰见纪舟元的时候,湛宁心头一惊,不自觉出了一手冷汗。可男人满眼都在欣赏那位设计师的作品,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
偶遇次数多了,湛宁也就习惯了。
他很忙,强行把混杂着苦涩的情绪压下喉咙,假装自己没空回忆。
“纪总好。”湛宁和男人擦肩而过。
“纪总……好?”纪舟元似笑非笑,一抬眼,正好看见莱纳德亲昵地将湛宁的头发别在而后。
他看上去过得不怎么样。纪舟元心想。
若是留在风跃,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场合根本不需要出席。从头到脚的衣着饰品,没有一项能入眼的,仿佛这些年他对湛宁的培养都白费了,眼界与欣赏全都倒了回去。
克里夫家不成器的小儿子果然搞不出什么名堂。
可湛宁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
头发留长了,在脑后扎了一个小小的发髻,很可爱。
脸颊两侧的两缕发丝也衬得人更加漂亮。
灯光照在那两人身上,这次处在暗处的反而成了自己。纪舟元漫不经心地听着介绍人讲解设计思路,嘴角的弧度渐渐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