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哥哥会有烦恼吗?”
我正蹲在阳台上逗弄我养的仙人掌,身后鸦浔的声音就传来了。
我转过头,就看见他正站在我身后,歪着头看我。
他刚洗过澡,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黑发尾端粘合在一起,上面还攀附着几颗水珠。
“烦恼?现在还没有。”
我于是站了起来,很关心地问他:“怎么了,你有烦恼了吗?”
鸦浔盯着我,突然又露出一个笑,很轻快地说:“啊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
他很喜欢笑,唇角向上弯,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总是会很专注地看着我。
他很美好不是吗?我喜欢他用这样缱绻柔软的目光看我。
“哥哥,你不害怕吗?刚刚新闻说,我们c市也潜伏着很多来自实验室的实验品。”鸦浔笑着问我。
他一般不提起这个,只要看电视看到有关这些的新闻,他就会立马换台。刻意得很明显。
因此我愣了一会,才说道:“可是他们没伤害到我,我为什么要怕呢。”
“可是他们随时都会来到这里,然后用他们残暴的异能虐杀无辜,哥哥不怕么?万一某天你……因为这些实验品而死了呢?”
他背对着客厅的光,光绕着他的轮廓细致描摹。
我想了想,“啊,这样啊。”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就只能去死了吧。”
“欸……”鸦浔的眼睛微微瞪大。
我走过去,轻轻吻了他的额头,就像是亲吻一只蝴蝶一样。
“只要鸦浔陪着我的话,其实什么样都无所谓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隐隐地要萌发了。
但是鸦浔没有动,他乖巧地站着。我从他身边走过,看了眼墙上挂着的表,“啊……太晚了,要洗澡了。”
时间做作地放慢了,但是直到我走过客厅,也没听见鸦浔的其他话。
……所以是亲亲把他吓到了吗?
可是鸦浔明明一直在向我表示【喜欢】呀。
如果不是【喜欢】的话,他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呢。
如果没有【喜欢】的话,为什么不抗拒我的拥抱的靠近呢。
为什么他却迟疑地一直在把控着我们之间的界限呢。
……不明白。
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我沉思着。
网上说,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
人是视觉动物,也是感性动物。往往在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就能捕捉到自己心底对对方的真正想法。
或许在第三次见到鸦浔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可喜欢要怎么说出口才好啊,正式点的话,显得庄重,随意点,又显得轻佻。
我不懂要怎样对待一份喜欢,才算是负责。我只想像往常一样轻轻抱着他,把头埋在他身上,听他软糯地喊“哥哥”。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够了,这就是我一直想找到了,我只要这个就行了。
我深吸一口气,潮湿的水汽灌进我嗓子里,黏腻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九
鸦浔今天又出门了。
他说他要打工赚钱养我。
“很奇怪啊哥哥,你不工作,我也不工作,那我们哪来的钱买可乐呢。”
他撑着下巴,身子歪歪地靠在沙发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上去很迷茫。
我听到他这么说,拉着他去到阳台,指着远处我们常去的那家商场。
我说:“看到了吗?”
鸦浔:“啊?”
我:“那个商场是我的。”
鸦浔:“啊???”
他深思熟虑,深思熟虑,看着远处那家商场的灯火通明,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什么。
“可是哥哥,你看上去不像是有建一家商场的能力,你是买彩票中的吗??”
“我不买彩票。”
“那总不可能是有人无缘无故塞给你的吧。”
“啊……这个。”我思索了下,“好像还真是。”
贝尔当时从实验室逃出来找到我后,拉着我去他们暂居地住了一段时间,说是看我跟个幽魂一样在街上流浪,她于心不忍。
其实我自我感觉还好,在贝尔找到我前我已经找到一份工作,说是让我在店门口站着当招牌,不仅有工资,还包吃包住。
但贝尔说这样太容易暴露了,嘱咐我一定要藏在家里别乱走。
也不知道他们捣鼓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几天后天贝尔拉着我走了,塞给我一沓纸和几张卡,让我回c市。
“那群疯子还在找我们的下落,你不会打架,先找个地方避避。这个是我跟小白他们在实验室时就偷偷买的商场,不会有人搜查,很安全。你拿好,怕你没钱饿死自己。”
“再躲一段时间就好,等我把2区跟3区的那群实验品都搞出来,就把这个傻逼实验室给炸了。管他什么人道不人道的,反正实验品又没有人性,炸就对了。”
她叮嘱了我很多,包括有事找警察,怎么用手机,平复情绪的一百个小妙招。就急匆匆地带着她的人走了。
哦,还留下一部有她手机号的手机。说有事再找她。
然后我就这样一个人回到c市,得到身份,买了房子,平凡地过着一个普通人的生活。直到遇见鸦浔。
贝尔总是在搬迁,他们小心翼翼地,要么就是被实验室的人找上门,要么就是暗地里做的事情被警察找上门,反正我自从离开他们后就很少能见到他们了。
这次回到c市又离开的原因,是因为2区3区的人太疯了,原实验室所在的a市几乎已经成了人间炼狱,街道上一片狼藉,实验品在那里肆意横行。
尽管有军力镇压,可离开了抑制环的实验品像脱了缰的野马,不怕疼不怕死,整天就想着怎么报复社会,哪怕只剩半截身子也要脸色狰狞地从别人身上咬一口肉下来。
啊,补充一下,是那些已经彻底疯了的实验品,还是有一些实验品尚存理智的,所以他们往a市外跑。
在我回忆的时候,鸦浔忽然抬手在我眼前挥了挥,他笑着说:“可是也不能一直吃哥哥软饭啊。”
“我也想,为哥哥做些什么呢。”
软糯糯的语调,上扬的尾音,在眼前舒张开的骨节分明的手,以及打在那只手上暧昧的的来自客厅的暖光。
往后便看见鸦浔白净可爱的脸,黑发泛着金色的光,他笑得很肆意,右眉上挑,睫毛向下颤,虎牙从唇下探出来,似乎也笑得开怀。
孩子想打工就让他去呗。脑子里突然浮现这么一句。
万一不给他出去,他闹脾气怎么办。
鸦浔不开心的话,我也会不开心的。
于是他就去了。
朝九晚五,勤勤恳恳。
他打工第二天,拎回来一盒五寸的水果蛋糕,说是他用打工挣的钱买的。
蛋糕很精致,口感也细腻香甜。
“日薪吗?能买这么好的蛋糕,你们老板真大方。”
鸦浔咧嘴一笑,有点俏皮地说:“是啊。”
“特别大方。”
他的手上多了几道疤,我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