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景山起床吃过早饭后便提着砍刀出去了,云春丽坐在院子里裁着布准备给季离做新衣裳。
季离将碗洗好后,用扫帚将院子扫了一遍,这时,陆景梨上门来找他了,今天他穿了一件青色衣裳,绑着一根碧蓝色的发呆,衬得人眼睛乌黑笑起来可甜了。
“季离,我来了。”他提着竹篮子站在篱笆外叫道。
季离搁下扫帚,取下围裙拍了拍衣裳的灰尘,“来了。”从屋檐下提起了装菜的篮子。
“干娘,那我们去了。”
云春丽手里捏着针缝着线,冲他笑道:“哎,早些回来。”
季离和陆景梨出了门,一路上,陆景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一直在向他介绍秀水村和周围村子的情况。
“我们陆家是从我爷爷那辈搬来的,这儿姓王的人家多,张也是大姓,哦,我爹叫陆明河,景山哥哥的爹叫陆明海,他们是明字辈,我们这辈是景字辈,我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叫陆景洪,二哥叫陆景风。”
季离静静的听着他说,两人一路从小道向山里走去,进山的路上还有来捡野菌的同村妇人,她们也是注意到了陆景梨和季离。
一位缠着头发穿着碎花衣裳的妇人打量了过来,“哟!这是哪家小哥儿生的竟如此标致!景梨小哥儿这是你家哪房亲戚呀?”
她这么一咋呼,倒是叫周围的妇人小哥儿都看了过来,视线一下聚集到了季离的身上。
陆景梨哼了一声挺起胸脯傲气道:“这是我景山哥哥家的!是我二伯娘的干儿子。”
一旁的季离挽着篮子上前笑了笑,眉眼精致,笑容温润:“各位婶娘可以叫我季离。”
碎花衣裳的妇人竟看的有些呆了,她啧啧了两声,接连叹道:“这景山家是什么福气,竟然认了这么个仙子似的小哥儿,浑叫谁看了都挪不开眼!”
“这可比话本子上的还好看些吧!”
“季离小哥儿有空来婶娘家串门子啊!”
“景山娘真是好福气,哪儿找的干儿子,这样貌方圆百里都寻不出第二个吧!”
路上的妇人没口子的夸,倒是叫季离有些不好意思了,陆景梨得意洋洋的炫耀道:“那是,我们家季离长的可是漂亮了,还温柔,尤其是做饭特别好吃呢!”
这下更是让不少有儿子的人家眼馋了。
路边还站着的几名妇人正是哪天在村头大槐树下说嘴的王氏,张氏,孙氏等几人,她们竟不曾想到这小哥儿生的竟如此好看!
张氏也是直了眼,她家里正有两个儿子未娶,要是这小哥儿真是云春丽的干儿子,那她可真是悔青了肠子!
孙氏向来是个爱挑拨是非的,她眼睛滴遛已转,埋头向王氏道:“瞧瞧,这路上人谁家不眼馋,怕是云春丽有了这么个天仙似的干儿子,以后村里有未娶亲的人家都上赶着去巴结。”
王氏全名叫王玉花,她此时看着季离心里直发酸,谁不知道她生的小儿子李俏是附近最好看的小哥儿,现下看周围人的反应,反倒是认为这季离比自家小哥儿生的好看。
王玉花心里不舒服,尖声尖语的叫嚷了起来:“要真是仙子怎会落到陆家那个破烂窝里去,指不定是被陆景山威逼诱拐回来的,要不然啊...”她倒三角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两眼季离,语气意味不明:“指不定是从哪个见不得光的地方干过营生,洗干净后找个偏僻地方转身又变成了正经人家。”
“你胡说什么呢!你若是再张嘴胡说!我,我撕烂你的嘴!”陆景梨听到这臭婆娘这样编排污蔑季离,一时气急的想上去挠人。
王玉花依依不饶,插着腰一副泼辣模样继续道:“我说实话怎么了!不知根不知底的来了这么个小哥儿,感情还真以为是凤凰掉进了乌鸦窝了啊,哼,我看就是个花鸭子,不知道哪条花街里飞出来的花鸭子。”
“你个老泼妇,我今儿就撕了你这张嘴!”陆景梨眼眶都气的发红了,一把扔下篮子就要冲上去与王玉花扭打。
季离拉住了他,陆景梨回头着急的看了眼季离,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拦着我作甚!没听到这烂娼妇怎么编排你么!”
季离神情淡漠的抬眸瞥向王玉花,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的冷意和煞气倒是叫王玉花忍不住心里一抖擞。
她挺直背壮了壮胆子,冲季离叫嚷:“怎么,你还想吃了我不成,来,你试试,看看这秀水村是给你撑腰还是给我撑腰,我告诉你,我李家是大户,我可是有两个儿子的人,你要是想动手,看看谁吃亏。”
话音刚落,一大块儿泥巴就冲她扔了过去,直直的砸在她的脸上,糊了她一脸的泥,王玉花手抹开脸上的泥后气急败坏的骂季离道:“小蹄子,你敢甩我泥巴!今儿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完王玉花就作势挽袖子直直的朝季离奔去,陆景梨心里有点怵,谁不知道这些老泼妇打架挠脸扯头发是狠主,他扯了扯季离的袖子,想叫他一起跑,结果季离反倒是拉住了他。
给了陆景梨一个放心的眼神后,季离气定神闲的站了出来,气魄从容,掷地有声:“你动我试试。”
反倒是叫气势汹汹的王玉花停在了原地,季离不轻不淡的看了她一眼,朝四下围观的妇人道:“我季离虽是初来秀水村,无依无靠,比不得各位婶娘有人撑腰,但我也是个清白人,收留我的陆家更是个心善人家,怎的今日无缘无故就要遭此横祸,遭这名嘴刁的妇人白白泼此脏水,我与你素不相识,今日才是第一回打照面,你就断定我是个不三不四见不得光的东西。”
季离冷然看向王玉花:“你若是捏了我的户籍身契,知晓我的身世经历,那便还好说,可你若是对我一概不知,便在此胡说,那便是想活活冤死我,让我遭唾沫星子冤死!”
王玉花怎会知道季离的身世户籍,她就是一贯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仗着自家人丁兴旺,她又泼辣,村里妇人小哥儿都要让她三分,因此今日才满嘴脏话的泼了季离一身脏水,岂料对方是个不怕事儿的。
她张了张嘴,一时也语塞了:“你,你,你就是心虚了!”
周围人也都噤了声,不敢再说话,见季离从容自若的气魄,就料想他是个见过世面的,说话有理有据,怕是个不好欺负的,也有不少人怀着看热闹的心思,毕竟能有个人治治这王玉花,她们心里也算是出了以前的气。
季离淡淡一笑,丝毫不惧,上前一手攥住王玉花的胳膊,“好,今日你既然当着大家的面儿泼了我脏水玷污了我的名声,那我也是不会轻易饶了你的,若是让你将这莫须有的帽子给我坐实了,那我今后还怎么立足,我景山哥哥一家还有什么好名声,现在我们便找上村里的耆老,去公堂上分说清楚,让府衙调出我的户籍,查看我的身契,看你嘴里说的是不是真话!”
王玉花慌了,见他要拖着自己去公堂,一时要死要活的挣扎叫嚷了起来:“哎呦!你这个厉害的!你哪点贤良温顺了!你可要把我的手给攥断了!还看什么看啊!还不赶紧将他拉开,让我扯出手!”
同行的孙氏和张氏一时也不敢上前,见季离铁了心要将此事闹到公堂上去,也唯恐将自家卷了进去,那回去是要遭自家男人打的。
季离紧攥着王玉花,眼神带着戾色,沉声道:“各位婶娘小哥儿都在场,今日我季离便在此说清楚了,若是王氏嘴里说出来的是实话,我季离是个不干净的,那我便一头撞死在公堂上,绝不再回秀水村污了这块地儿,但要是王氏所言都是假的,那我便是要讨回公道,让衙役老爷们狠狠打上她三十板子,方能消我心头之恨,还我名声!”
王玉花这么一听,腿顿时软了,三十大板,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去!她吓得毛骨悚然,背脊生凉,被季离一攥,直接腿发软踉跄了一下摔在了地上,嘴里叫嚷着:“你个不要命的,你..你....”
季离神情未变,直直的看着她,“如何,你敢不敢与我一去?”
王玉花糊着一脸泥水心虚的偏过头去,不再吱声。
陆景也看傻了,竟不曾想季离有如此手段,让王玉花吃了这等憋气,看季离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崇拜,他插着腰耀武扬威的问王玉花:“对啊,你敢不敢和我季离哥哥去公堂!”
眼见事情要闹大了,周围人也纷纷出来劝和。
“李家的,你确实不对,白冤枉了季离小哥儿和景山家的名声,不如你先认个错吧。”
“是啊,若真是闹到了公堂上,怕是你回家李二也不会饶了你。”
“听我一句,道个错,此事便过了,往后大家在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至于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王玉花也自知现下要服软,但她实在是抹不开面向低自己辈分的小哥儿倒错,她的脸面可就是丢大了。
季离松开手,冷冷清清的垂眼看她,“今日你若是向我道歉,那我也就此作罢,若是不肯,那还是上公堂罢。”
王玉花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向季离道了歉,然后用衣袖摸了摸脸,又气又羞的走了,同行的张氏和王氏赶紧也跟着走了。
人走了,闹剧也到此收场,周围的妇人小哥儿也就此散了,季离捡起地上的竹篮子,朝陆景梨笑了笑:“走吧,挖我们野菜去。”
陆景梨今日算是开眼界了,他满脸崇拜的跟着季离,“季离,你太厉害了,见过你的手段后才知道我以前有多笨,以前这些老泼妇们欺负我,我最多就是和她们吵,可每次都吵不过,白生一肚子气。”
季离笑了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山道上,“跟人争辩,最傻的办法就是和她大吵,一来吵架并不能洗清自己的清白,还自己公道,反倒是叫主事的人觉得你吵闹,很可能颜面丢了,公道也讨不回来,二来,对方理亏,你越冷静越不怕事儿,她心里就越犯怵越发慌,听到你敢与她致命一搏,她自然就溃败了,周围人见你身板挺正,不怕报官,也不敢再多嘴偏袒谁。”
陆景梨受教了,他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不过,你怎么会这么多啊!”
季离俯身摘下路边的一朵紫色雏菊,放在鼻前嗅了嗅,声音轻缓:“以前在大宅院里见了不少姨娘们的手段,人心见多了,自然也就学会了几分。”
陆景梨心疼的挽着季离的手,露出一个笑来:“还好你来景山哥哥家了,以后我们都会对你好,护着你的。”
季离笑了,嘴角漾起柔和的弧度,“好啊。”
两个小哥儿亲密无间的一起往山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