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牙子被浑厚的声音一惊连忙看了过来,只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有力的男人正在问自己,他脸上的刀疤看起来狰狞匪气,吓的人牙子以为自己遇见土匪了。
他又细看了一眼对方的装扮,原来是个农户。
人牙子脸上堆起笑,想来这个农夫是想买个年轻小姑娘回去做媳妇,“爷,您看上哪位了?”
陆景山抬了抬下巴,“你后面躺着的那个。”
人牙子脸上的笑滞住了,连忙回头看了眼后面地上躺着半死不活的人,上前再次询问道:“爷,你没开玩笑?”
陆景山:“卖多少,要是价格合适,我就把人带走。”
人牙子垂头思虑了片刻,比了比三根指头:“三两。”
陆景山冷冷一笑,“刚刚那个可以跑可以跳的人才卖四两,现在这么个快要死了的人你卖我三两,看来你不是诚心卖。”
说完陆景山转身就要走。
人牙子一见顿时慌了,连忙把人拉住,“别别别,爷,咱们好商量。”
陆景山停下身看他,“我是诚心买,你直接说个价吧。”
人牙子脸上满是纠结,他拉过陆景山在旁边寻了块儿安静的地儿:“来,爷,我们详谈。”
陆景山跟他走了过去,人牙子这才继续道:“三两真不是我乱喊价,这个人是个小哥,我从川江府收的,爷,你不知道,当时我收他的时候,可是花了足足十两银子!”
陆景山挑了下眉,丝毫不为所动,“三两高了。”
人牙子一脸欲哭无泪:“这小哥儿是个有钱人家的,当家男人死了,他就被大娘子卖了出来,要不是看他长的好,我才不会花那么多钱把他收回来!”
想到这里,人牙子就恨的牙痒,“我原本是把他买进春花楼的,结果他直接从楼上跳下来了,把腿摔断一只,老鸨看他性子这么烈,不好管教,现在又摔成这样,也不肯买了,我这不是就砸手里了么。”
陆景山心底微微动容转头去看了眼地上的人,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了自己刚刚卖货得来的钱,“我只有这么多,你愿意卖就卖!”
人牙子看着他手里少的可怜的银子,都快哭出来了:“爷你再添点,这点买个大活人,他属实是太少了啊!”
“你这也叫大活人?说不定我还没拉到家,人就没了。”陆景山说完就要把银子揣回去,“你要是愿意让他死手里,那你可就一文钱都不值了。”
人牙子这么一想也对,先不说给他治断腿要花许多的银子,就是这一路上他得的风寒也不好治,治病的钱说不定还没卖的钱多,现在他已经病成这样了,指不定就死了,那自己可真是血本无归了!
“这样,一两银子!人你直接带走!再少可真是不行了!”
陆景山也知道一两银子买头猪都不够,何况是一个人,他也不犹豫了,直接从内衬的衣兜里摸出了自己的全部身家,“卖身契呢?”
人牙子见到钱眼睛都亮了,连忙从荷包里找出人的卖身契,“来,你看看,这是当时我买他的身契。”
陆景山不识字,但他还是装模作样的看一遍,然后将几块儿碎银子给了人牙子,将身契装进了自己的兜里。
人牙子甩掉这个烫手山芋也是松了一口气,欢送着陆景山将人带走。
陆景山走到跟前,伸手一拉,眼前的人身体轻的没什么分量,怕把他这小身子骨拉坏,陆景山俯下身,手从他的膝弯处穿过,将人抱了起来。
身后的人牙子欢天喜地道:“爷,你慢走。”
陆景山走到板车前,将人放到了板车上,车上的人身上的衣服灰扑扑裹满了泥,头发蓬乱的披散着沾满了草屑,脸上更是泥垢厚重,脏的看不清模样。
说他是个叫花子怕是也没有人会不信,陆景山嗤笑了一声,觉得刚刚人牙子说的这小哥儿模样好,怕是骗人的吧。
陆景山又将自己的外褂找出来,又找买农货的熟人要了些稻草一起铺在了板车上,这样躺着就不那么硌人了,他真怕这一路把这小哥儿几两轻的骨头给颠散架了。
收拾好了,陆景山拉上板车就朝秀水村去,车上的人属实没什么重量,甚至他觉得还没有来时拉的土货蔬菜重。
陆景山一路没有歇息的将板车拉回了村里,没有进村,反倒是直接将人送去了村口的张大夫家里。
张大夫是附近村子唯一的大夫,手艺精湛,据说年轻时也是在京城给达官贵人瞧病的人物,后来是因为在某个皇亲国戚宅院里知道了什么不可让外人知道的秘密,为了避祸,张大夫回了秀水村再也不出村子一步了。
“张老!”陆景山拉着板车在篱笆外就喊道,这里也只有他叫张老了,之前在外面听说这种有手艺的人,都得尊称老字表达尊敬,所以陆景山就叫他张老。
张大夫也高兴,两个人成了忘年交,又因为两人都爱喝酒,因此谁得了好酒,就来一起共饮。
张大夫一把花白的胡子,正站在院子里晒草药,青石地上堆满了装着草药的簸箕,还十分有闲情逸致的在篱笆边种着许多花草。
他听到陆景山的声音,转过身摸了一把胡子:“是不是又得酒啦?”
陆景山拉着车一手推开了竹编的门,进门后,摇了摇头,“帮忙救个人,酒,下次给你带。”
张大夫哼了一声,走了过来,边狐疑的问:“你娘又没生病,你哪里还有需要我救的人?”
说完,走到板车前低头一看,“你这是哪里捡来的叫花子?”
“先别问了,张老,人伤的挺重的,救人要紧。”
医者仁心,看到人已经奄奄一息,张大夫也不废话了,赶紧叫陆景山将人放到屋里的竹床上。
张大夫去给人把脉的功夫,陆景山看了一眼桌上喝茶的杯子,嫌小,自己转身去厨房拿了一个碗出来,提起茶壶就到了满满一碗,囫囵的一口喝了三碗,才感觉补回一些水分,喝的太急,溢出的水从下巴滑落,滴到了壮实有力的胸膛上,沾湿了衣物。
他伸手揩了揩嘴角的水,转身问正在把脉的张老:“咋样?人还有没有救?”
张老面色沉重的收回手,站起身:“这小哥儿摔的不轻,腿摔断倒是其次,他的五脏也受到了损伤,要是再重些早已经一命呜呼了,但这段时日他一直拖着,也感染了风寒,加上内心惊惧,才病成这样。”
陆景山不想听他绕来绕去说这么大筐子的官话,直接问:“那是有救还是没有救?”
张大夫背着手瞪他:“有!就是得养好一阵子,得一直喝药。”
陆景山听到人有救,遂放下心来:“有救就行。”也不枉费他花的那一两银子了。
张大夫去屋里抓药,他的药都是自己从山上采的,或者是自己种的,药效好,他边抓着各种草药,边问陆景山:“景山,这个小哥儿你打哪儿来的?”
陆景山见他还有些草药没有磨,找来杵臼,坐在地上替他碾起药来,“见个人牙子在卖人,顺手买的。”
张大夫略微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他:“买来做媳妇儿的?”稽朝有姑娘有小哥儿,都可以娶来做媳妇儿,只是姑娘比小哥儿好生育一些,小哥儿身材娇小,耳垂上生一颗红痣代表生育能力。
陆景山从未对男女之事有想法,他娘都念了他好久了,说他实岁已二十有三,虚岁二十四,他这个年纪的汉子哪个不是已经当了爹,甚至有的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
但陆景山从未听进去过,首先他心里没有喜欢的人,其次,他脸上的这道刀疤就很骇人,村子里的姑娘小哥儿,哪个不是躲着他,同村的人甚至在背后编排他不是去服兵役了,是去山里当土匪大盗了,总之他在村里的名声很不好。
甚至连上门说亲的媒婆都没有,陆景山也更加没有娶亲的想法了,父亲早逝,家里条件不好,现在他只想好好赚钱赡养孤母。
也正是张大夫知道陆景山的想法,所以才对他买回一个小哥儿感到如此惊讶。
陆景山边碾药边回道:“不是,见他可怜,好歹是一条命,正好有一两银子,顺手救个人也算是替自己积德了。”
张大夫摇了摇头继续抓草药:“榆木脑袋。”
等张大夫抓完草药,陆景山将药装到药罐子里放到了炉子上熬了起来,水汽氤氲,药的苦涩味在屋内飘散开来。
“来,你把人摁着,我要将他摔断的腿复位,然后捆绑住木板。”张大夫道。
陆景山顿住了,他摸了摸鼻子:“他是小哥儿,我个大男人碰他,怕是对他名声不好。”
张大夫瞥他,“那你是想他以后成个瘸子?别耽误了。”
陆景山也不纠结了,冲着床上昏睡的人道了声得罪,然后粗糙宽厚的大手摁住了肩膀连接手臂的位置。
与他粗粝的手掌不同,陆景山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床上小哥儿皮肤的娇嫩,软软的,一点都不像他身上肌肉硬邦邦的。
果然小哥儿和男人就是不同的。
张大夫作为一个行医几十年的医者,虽说是医者仁心,可一个好大夫的前提就是心狠手辣,他摸了摸断腿骨头的位置,然后手中发力,一声清脆的响声后。
床上的人剧痛中醒来,痛苦的叫出声,身体扭摆着,幸好有陆景山摁着他,才箍制住他。
小哥儿痛的脸部狰狞,不断哀嚎着,可陆景山的力气哪是他能挣脱的,痛极了,他偏头一咬,直接在陆景山的手臂上狠咬了一口,甚至已经见血。
“嘶。”陆景山眉头微皱,任凭他咬自己的胳膊,“看来是死不了,咬人的劲儿还挺大。”
“右腿在恢复之前不要使力,也不要干重活。”张大夫固定好他的断腿,嘱咐道。
陆景山一一记下了,抬眸就见到张大夫将人翻了个面,背朝上,然后剥开了床上人的衣服,露出白花花一片肌肤,莹润胜雪。
陆景山晃花了眼,连忙背转身,黝黑的脸有些微红:“张老,你扒他衣服干啥!”
张大夫见怪不怪的抽出银针,一一施在床上人的背上,“行医没有那么多避讳。”
“那你好歹提前说一声,免得,我...”
张大夫手速飞快的替人施完银针,将他后背的衣服又重新拉了起来,站起身,“把药灌了,就可以把人带回去了,药喝完了就到我这里来拿。”
陆景山哎了一声,“下回给你带好酒来。”
张大夫笑骂道:“臭小子。”
从张大夫那里出来时,天已经蒙蒙黑了,秀水村依山傍水,坐落在田野间,夜晚的雾气朦胧的罩着村子。
趁着仅有的亮光,陆景山拉着板车朝自家走,他的家在村尾后的山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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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捡到秀气小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