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本来应该由我带着你去院长办公室一趟,然后再来教室上课的,这样你就不会迟到了。”容瑾希的眼眸中满是自责,手足无措地站在桌子前,“都怪我这身体,耽误了事情,害得你被老师记过了。”
“你给他道什么歉啊,这么大人了,连个教室都不会找吗?”楚尧嘉没好气地插嘴。
“别这样说我二哥了”,容瑾希抿着嘴唇,眼角带红,仿佛急得下一秒泪水就要夺眶而出了,“我们学校构造复杂,他又是第一天来这里,没有人带领根本看不懂……不是,我是说他第一次来很难找到教室。”
“什么嘛,难道连指示标都看不懂吗?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乡巴佬。”在容瑾希的越描越黑之下,楚尧嘉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鄙夷。
这个从头发丝到看不见的鞋底无不散发着精致气息的蔷薇味Omega,双手抱臂,冲着某土包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有些人自己迟到还好意思怪别人头上,要不要脸啊。”
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的俞时恩:“?”
这是在演什么戏吗?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本该配合他们演出的青年默默将东西全部收进书包后,站起了身。
“让开一下。”俞时恩对着堵在过道上的两个Omega说道。
当务之急是回容家说专业不对的问题,所以来不及与这两个“演员”纠缠了,他要赶紧上公交车。
“啊?”容瑾希神情茫然了片刻,似乎是没有想到俞时恩会是这样的回答。
完全忽视了自己和楚尧嘉的反应。
反应过来的容瑾希勉强笑了笑,试图把自己的委屈藏起来,但是看他那弯得很难看的嘴角,就知道效果显然不佳。
容瑾希吸吸鼻子,努力平复难受的心情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俞时恩,“二哥,你还是在生我的气吗?”
“行了,一个私生子还摆这么大的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容家的小少爷呢。”楚尧嘉嗤笑一声,故意很大声地说话,势必让周围还未离开的同学们都能看清好友家中那个不要脸的私生子。
此话一出,那些原本就存着看戏心思的人围了过来。
“这个新来的同学还真是私生子啊。”
“这不是很正常,除非自己考的,否则没有点关系的根本进不来这个学校,但是真正受家里重视的又怎么会让他中途转学,所以大概率就是私生子喽。”
“这样一想也对,哇,你的猜测真准。”
“那是当然,其实这种私生子很好辨认的。你看看他的头发,长得都遮住眼睛了也不修理,说明多年以来私生子这个见不得光的身份已经让他内心阴暗。还有他的衣服,虽然材质很好很新,价格看起来要大几万,但穿在他身上就是不伦不类……”
“咦,他身上那件衣服的牌子我认识,可那不是三年前的款式吗?”
“可能是之前买的时候舍不得穿,留到现在撑场面来了。”
“天呐,他是怎么做到忍住这么久不穿的?”
“……”
班里的二十多位同学全部都是Omega,且家世不错,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顶尖的,说起话来自然不会像俞时恩在S市遇到的那些人一样动不动就脏话连篇的。
但是谁能保证用可爱俏皮的口气说出来的话语就一定不会伤人?
被围在中间的俞时恩攥紧书包带,用脚指头抠出了一座大城堡,不止衣服,他穿的鞋子也大了,所以做这件事情很容易。
始作俑者则叉着腰,满意地听着同学们的议论,容瑾希明明受了这么大委屈却还不说,作为好友的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别说了,我二哥他不是这样的人”,小少爷听着这些声音,眼眶里的泪水摇摇欲坠,仿佛他们讨论的人不是俞时恩而是自己一样。
可连楚尧嘉一个人都阻止不了的容瑾希,怎么可能让全班同学都停止议论呢。
“你们说完了吗,说完就让开一下。”俞时恩背着书包,观察自己从这些人中间穿过的可能性。
他是真的有急事。
对于私生子这句事情,青年无法反驳,这是事实。但是当那些毫不克制的讨论声音传到耳畔时,他的心竟然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抓住了一样隐隐作痛。
明明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过了。
俞时恩回忆起充满雾霾的灰黑色童年,如果无法做到麻木,做到充耳不闻,那就离开好了,离开就不会听到这些声音了。
听不到了,他就会当成没有发生过这回事。
自然也不会伤心了。
“瑾希他好心给你留位置你不坐,明明是你在无理取闹,他还给你道歉,给你台阶下,而你呢?这是什么态度?一个私生子而已,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气头上的楚尧嘉察觉到俞时恩想逃走,没过多思考就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虽然走到这个糟糕又邋遢的私生子旁边时,想象中的酸臭味并没有传来,但是那又怎么样?
改变得了对方是个私生子的身份吗?
楚尧嘉哼了一声,配上Omega那张精心呵护的漂亮脸蛋,就像在冲人赌气撒娇一样,但正如俞时恩改变不了他是个私生子一样,楚尧嘉也改变不了他在为难人的事实。
正在为难人的Omega收紧手指,对方那仿佛是饥荒中的难民才有的骨感硌得他娇嫩的掌心痛。
嘁,私生子果然私生子,哪哪都上不得台面。
要是自己爸爸敢突然领回来这种私生子,楚尧嘉非得让那个人后悔踏进自己家的大门。
“放开我。”以俞时恩多年打工的经历来看,推开一个五指不碰阳春水的贵族男性Omega不算难,但付出的代价可要比平时那些生起气来就恨不得把对方打一顿的普通人大的多了。
因为后者最多让人受伤,还有一定几率爆金币,青年拿着医药费既不去医院,也不去小诊所,而是回家自己处理伤口,由此省下来好多钱。
但是得罪了前者的话就不一样了,因为那样别说颗粒无收了,还会让你直接丢了工作,收拾东西回家。
“你还是放开我二哥吧”,容瑾希对着好友温柔地笑了笑,“我相信他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只是刚来这里,对大家还不熟悉,再加上二哥他过去的经历,所以才这么戒备的。”
“一个私生子经历了这些都是活该啊。”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私生子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被人戳脊梁骨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还有,这叫戒备?这完全就是没有教养好吧。”楚尧嘉嘴里这样说着,手上倒是老老实实松开了。
他刚才是真的气昏脑袋了,先不说一个Omega一直抓着另一个Omega的手算什么样子,就算俞时恩身上没异味,但一个从贫民窟里来的土包子怎么配接触自己的?
谁知道这样的人之前碰过什么脏东西?
楚尧嘉嫌弃地拿出湿纸巾擦了擦手,连不可能触碰到的指缝也一并擦拭了好几遍。
随意卷成团的湿纸巾上还散发着淡淡幽香,就这样水灵灵地被丢到了现场唯一一双不合脚的鞋上。
俞时恩:“……”
看着这一幕的青年没有发声,也没有躲避的动作,只是希望眼前的这场闹剧快点过去。
“哇,怎么不小心掉你鞋上了。”故意这样做的楚尧嘉,脸上有歉意的几率和见鬼的几率是同等的。“既然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你把它捡起丢进垃圾桶里去吧。”
楚尧嘉笑容挑衅,他今天就要让这个私生子认清自己的地位。
“别这样,二哥以前虽然干过服务员一类的工作,但他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能继续干这种事情呢?要不还是我来捡吧。”容瑾希刚要有动作就被阻止了。
“你才从医院出来,要多休息才对吧。”
楚尧嘉拦住自己那个总是为他人着想的好友,不友善的目光扫向俞时恩。“以前是服务员啊,那你干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很得心应手的吗?”
沉默**今天恐怕是难以生效了。俞时恩动了动脚指头,鞋子上的湿纸团跟着一耸一耸地动,但由于它的湿度,动了几下后依旧是黏糊糊地贴在鞋上的。
有点像一只全白的小奶猫趴在鞋上,软乎乎地朝自己撒娇。
俞时恩甩开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视线由鞋子上方的湿纸团转移到了堵在自己前面的两个Omega身上。
“我把它捡起来,你们俩就能让开了吗?”俞时恩嗓音淡淡。
“当然可以,要不是瑾希,你以为我很想站在这里吗?”要他看,这种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就应该一辈子缩在黑暗潮湿的角落里,直至长霉,腐烂,发臭。
俞时恩弯下腰,表情自然地将鞋上的湿纸团捡起,“让开一下,我要去丢垃圾了。”
在青年第三次说出让开的时候,楚尧嘉终于退到了一旁。
围在外面看戏的同学也纷纷让出了一条道,俞时恩从中走向垃圾桶,丢下湿纸巾,然后就一言不发地顺着拐出了教室。
容瑾希:“?”
“二哥,你等等我。”他这才如梦初醒般想要追上去。
“你管这种人干什么啊?走,我们去吃饭,我上课的时候就饿了。”楚尧嘉一向说到做到,好友的行为无疑于让他食言,因此Omega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