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着淡淡粉色的灯光笼罩住笼子内伤痕累累的雌虫,将其身上滚动的汗珠裹上一层暧昧的色泽。
一整个拍卖会的流程与安排都对笼子里的雌虫不安好意,带着分明的侮辱味道,此刻,拍卖会为两虫准备的房间也处处写满隐秘的暗示。
灯光是带着粉的,圆形的床铺宽大柔软,床旁边的墙面还挂着奇形怪状的各式器具。
四月随意地扫视过一遍房间,眼睛重新放在利维写满疲倦却强撑着精神的眼,声音缓慢又夹着一种调笑,“想不到……再次与利维少将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利维顺着四月的视线扫过房间,抿了抿唇。
四月唇角上弯,挑在利维下巴的手有了动作。白皙的指腹从雌虫泌出汗水的脸颊,划过他破口的唇瓣,又从利维的电击颈环到他结实的胸膛。
四月轻叹一口气,语气似含有怜悯,“真可怜啊,利维少将,到处都是伤。而且这里……”
四月的指尖再度轻按了按雌虫的胸口,他嗅着那淡淡的奶香,紫色的眼里盛着兴趣,“你看起来……遭了不少的罪。”
被雄虫触及胸口的刹那,利维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抖了一下,连带着锁链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只是轻微的一动,雌虫线条漂亮流畅的肌肉线条就随之起伏,被有些暧昧的灯光一照,意外的呈现出一抹异样的美感。
但凑近一看,这美便是濒临破碎的。无数鲜艳的血丝正从雌虫赤/裸的上半身往下流淌,在他宽松的工装裤上晕出深层的颜色,就连笼子底,都覆着一层交织的鲜红与深褐。
可以想象,强壮的雌虫在拍卖会手里受到了多重的折磨,但即便如此,雌虫的金棕色眼瞳依旧有神,他在努力打起精神,强迫着自己不晕过去。
利维的目光在四月左半张脸的面具上多停留了一会,他随即收回视线,靠回笼子边,声音淡漠,像是面对一只不认识的普通买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想来和其他虫也差不多。”
“一样的怨恨、讨厌我。”
“输了就是输了,要杀要干什么随你便。”说这句话时,利维仍然面不改色,好似话里要被折磨的虫不是他,又或许,他已经累了,累到无法逃离,只能坦然地接受自己命运。
利维仰起头,将自己的脖子完全送到四月的眼前,他沙哑着声音说:“如果是来杀我的,现在就可以动手,我不会反抗。”
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逃避。
——这句话是四月的第一反应。上辈子四月就抱着这样的念头持续数年,从懵懂的小虫崽到濒临死亡、面对死神的那天,四月无时无刻不想着死亡。
他无法忍受每日每晚全身都像是被巨物狠狠碾压、揉捏的痛楚,他看不见光,听不见风吹草动,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鼻腔中源自自己身上的怪异腥臭味。
但某天,四月闻到了另一股不一样的味道——像伫立在雪山上的松柏,散发着清淡的、却独特的香气。
有一只临近发情期的雌虫闯入了他的房间。
四月仰起头,闭着的双眼朝向松香的所在。
松香先是停滞了一会,而后越来越浓郁,在某一刻,四月感到一只粗糙的指腹在他的耳垂上一触而过。
四月想,这只陌生的雌虫是在问他能不能听见声音。
于是四月摸上了自己的耳朵,摇了摇头。
雌虫再没有任何动静,就算有动静,四月也无法知晓。
四月只能像一只木头虫,呆呆地坐在床边,头随着气味的方向转动,无所事事又无所谓地等待这只雌虫要做什么。
这只雌虫或许是那虫雇的助手,再一会就会带他去实验室,接受又一轮的诡异实验。
又或许是潜入的刺客,正在清理他进入时留下的痕迹,然后待会就会将四月处理干净——
最好是这样。
每次嗅到陌生味道,四月总会期待他遇到的是以前看过的小说里描述的刺客。
当然,每次这种幻想都会破灭,这次也不例外。
松香味的雌虫不知在他的房间里干了什么,大概十分钟后就离去了。
四月的鼻腔中再度盈满自己身上的臭味,他有些失望,安静地坐了一会,便像往常无数次那样陷入了沉睡。
再醒来时,迷糊之间,四月感到了一股温暖的热度,是从他的手上传来的。
四月心里一跳,鼻尖动了动,闻到了昨日的淡淡松香。
察觉到四月的清醒,雌虫动作轻柔地摊开四月的手心,用食指在雄虫过分苍白的手心里徐徐书写着。
——你好。
四月辨认出了这两个字。
四月坐起身,用口型说了一句你好。
——你叫什么?
四月伸出手,摸索到雌虫握住自己的手,在其松开自己的手并摊开后,四月写下了自己的话。
——杀了我。
写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四月能感到雌虫的掌心抖了一下,然后再没任何其他反应。雌虫只是将四月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仿佛要让四月冰冷的手染上自己的体温。
后来,近乎每天,那只松香味的雌虫都会握住四月的手表明自己的到来,并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一笔一画地告知给四月。
而在雌虫离开之前,四月会在他的手心里写下杀了我三个字。
但他的愿望终究是没有达成,又过了几天,四月才终于得到了雌虫对这三个字的回应。
——我会救你出去。
——只要再等一等。
四月呼吸微滞,心脏一颤,他细瘦的手指蜷了蜷,半时后,才在雌虫手心里写下一段话。
——杀了我,拜托,我已经不想再……
后面的字淹没在四月被握紧的指尖。
他当时是想写什么来着?
——他已经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坚持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就算四月真的逃离了囚笼,他也已经是一只废虫,他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无法干。
凭那副苟延残喘的身躯度过剩下的日子,还不如早早离世,摆脱身体无时无刻的疼痛。
死亡,是当时四月能想到的脱离困境的唯一办法。
现在的利维或许也是这样想的,只要死了,他便可以不再忍受疼痛,不再遭受折磨。
可看着利维坦然自若的表情,四月突然觉得,雌虫只是在实话实说而已。
利维的求死,不是逃避,而是直率的面对。
四月垂下眸,紫色瞳孔里一片静谧,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指,重新来到利维的颈环上。
颈环很漂亮,泛着金属色的银色弧光,中间还镶嵌着一对镂空的银色虫翼,整体就像是一条精致的饰品,可这饰品本身,却是一个刑具。
四月的指腹划过利维脖颈上的每一处,最后,落到被颈环遮住大半的突起喉结上。
这期间,利维的身体没有任何多余的战栗,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四月望进利维金棕色的眼瞳,声音平静,“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让你死。”
四月脑中回闪过失明之前,自己见过的无数双盛满惊恐与无措的眼神。
他知道,不清楚帝国私下在做些什么的利维没有错,但那些可怜的虫又有什么错呢?
想要救那些虫,总得有虫要牺牲。
想来,具有奉献精神的利维少将会很乐意。
“我需要一个实验体。”四月淡淡道:“你的身体……应该能承受得住。”
这是四月来荒星的原因之二。荒星,有许许多多像四月一样,遭受过基因实验的可怜虫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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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