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忱月说完才看见谢迟宵的手机屏幕还维持着来电的界面,立刻收声,识趣的往旁边让,拉开点距离。
只是她刚让开,震得谢迟宵手心发麻的电话铃却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谢迟宵看着归于平静的手机,不着痕迹皱了皱眉。
这些电话隔三差五就会打过来,电话内容说来说去都只有一个主题,比起来“问罪”,时间随机又紧凑的电话更像是查岗,敲打的同时,还是在确认能不能联系上他。
有时候店里忙没顾上,后来再看手机,一片红的未接电话拉不到底,微信也是99 ,消息似乎都要代替对方直接“杀”回桐浦岛了。
这次倒是放弃得快。
谢迟宵不知道对面打的什么主意,不过约定好的时间就在这几天,他干脆从列表里把人找出来,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余额,只留了个零头,剩下的全部转过去。
做完这个,他又翻出整理的表格。表格上的人名和数字一开始几乎能占据大半个手机屏幕,现在再把刚才那一笔减掉,只有两排了。
谢迟宵却没一丝一毫即将解脱的感觉。他把手机摁灭。
这期间,要上的菜已经上完了,只等下一轮的烤串烤好,可以短暂休息几分钟。
姚忱月站在一旁,手背在身后,十指交叉向后拉伸。
一直机械的重复端菜放菜,胳膊有点酸,连续几个小时在院子里来回走,脚心也刺痛。
她就着这个姿势仰头看星星,脚尖绕圈活动着。
等了一会儿,头也仰累了,她垂下头,顺势往谢迟宵那边看过去。
他似乎已经接完电话了。
姚忱月注意着他脸上的神色,看着还行,她于是闪身过来。
身体虽然疲惫,语气却还很轻松,尾音清脆、上扬,“接完啦?”
谢迟宵看她笑吟吟地凑到身侧,把手机翻转过来,“嗯。”
手机后,有一个叠出来的白色长方形纸片,仔细看,白纸只是在外面包了一层,里面还有东西。
谢迟宵回答着姚忱月之前的问题,“这是……”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想着合适的词去描述这东西,随后说:“护身符。”
姚忱月闻言的眼眸微微睁大,看了看那张护身符,再看看谢迟宵,“保平安的?”
谢迟宵张了张嘴,到底没多解释白纸下面是什么,“差不多吧。”
姚忱月点着头退开,轻笑着,“那是好东西呀。”
虽然还挺惊讶谢迟宵会带护身符的。她心想,这人果然和她过去的想象不一样。
-
凌晨一两点,是烧烤店生意最好的时间段,三点过后,店里基本上就没什么人了。
前几个小时忙得脚不沾地还没什么太大感觉,后面清闲下来,在热火朝天的氛围下没时间去关注的疲惫,等从忙碌模式转换为休息状态时,一下子全反弹回来。
姚忱月手酸胀得抬也抬不起来,身上那根发条好像超负荷卡壳了,让她整个人的行动迟缓。
后半程店里的工作都是谢迟宵一个人包揽,看他挺游刃有余的,姚忱月就没再强撑,一点点挪到离烤架最近的桌边休息。
戒手机差不多一整晚了,她坐下后抖着手也要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单“拿”这个动作没什么问题,问题在把手机抬起放到桌面上。
姚忱月只感觉每提高一寸,就有一根神经再往反方向拉扯。手臂扭着被压好几个晚上,差不多就这效果。
她都不想完全抬起来,手臂缩在身侧,用手掌捏着手机边缘往桌上轻轻一抛。
啪——
准心不错,手机摆在了面前。
面容解锁。
姚忱月克服万难开始刷手机。
于是送完最后一桌菜转身回来的谢迟宵看到的就是她两只手自然下垂,身体伏在桌边,用鼻尖和下巴在屏幕上划拉的画面。
有些好笑。
谢迟宵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得,鬼使神差地走到姚忱月旁边坐下。
然后看着她用鼻尖给一条朋友圈点赞。
看着她翻动着图片,不知道看到什么有趣的,弯着双眼笑出声。
谢迟宵看着姚忱月的侧脸。
他觉得姚忱月是一个好懂又不好懂的人。
好懂在于姚忱月在想什么,从面上的表情基本都能看出来,她也不掩饰,可唯独她会在当下说什么、做什么,他始终都琢磨不透。
没看太久,他眼帘垂下,视线就在遮掩下转回来。
店里没事,谢迟宵继续坐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想打扰姚忱月,他听着耳畔的笑声,出神地看向院子围栏下浓墨一样的大海。
笑声停止,他也跟着回神。
姚忱月刷一个朋友旅游归来发的小作文。长文配长图,鼻尖触屏有点不好使了。
要看清长图上的字,还得“叩叩”连戳两下屏幕,然后再往下拉,这才算开始。只是她每次刚戳完,再一碰,图又成缩略版。
如此往复,姚忱月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心痒又纠结。
正想着要不咬牙动手,突然,屏幕侧方伸过来一双手。
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白皙的手背上浮现着青筋,一路延伸向上。
姚忱月盯着这双手。
还是第一次看。
她带着热气的呼吸缠在指间,谢迟宵加快了点调图片的速度,“好了。”
再收回手,掌心带着一层薄汗。他扯了张纸,想到姚忱月的视线,掌心擦完,手在桌下翻转了两圈。
他垂着头,从指尖细细擦到指根,连带手下的衣摆,把因为长时间被围裙束缚出的褶皱抚平,整理好才抬头。
早就把小作文看完的姚忱月,此刻抿唇笑着,一脸期待地看向谢迟宵,“麻烦啦!”
谢迟宵被这双眼睛看着,面上的冷淡破功。
他心领神会,识趣地伸手过去帮忙翻页。
他今天外面套了件短袖衬衫,手臂伸展活动间,肌肉线条显现出来。轮廓并不夸张,但是足够好看。
姚忱月没死心,趁他划照片,冷不丁开口:“所以模特真的没有可能吗?”
谢迟宵头也不抬。
“没有。”
-
前一天在烧烤店里几乎待到了四点,姚忱月第二天狠狠睡到了下午四点。
起床后手和腿还疼着,但是精神好很多了。
这个时间点,别墅那边的大扫除应该还结束,正好过去看看。
还有……
她拿到手机,上面有几条未读消息。最近的一条,半个多小时前,谢迟宵问她“醒了吗”。
还有好几条谢航川发来的各种感谢。
姚忱月:【刚醒。打哈欠.jpg】
姚忱月:【现在过去?】
谢迟宵:【好。】
谢迟宵没把员工餐真当给姚忱月的谢礼。
昨晚送她回家,看到她暂住酒店,又要用工具箱,一问才知道她最近在装修,工具箱也是那边要用。
谢迟宵听着姚忱月要锯柜子的“豪言壮语”,默默看了一眼她走这么一路不带一点晃动的手臂。
姚忱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姚忱月:“……”
于是就这样约好了醒来之后他带上谢航川去帮忙。
姚忱月手酸,收拾起来速度很慢,她也还什么都没吃,干脆给了地址让他们先过去。
谢航川站在“观山海”门口,看着别墅区大门两侧比普通小区保安室都还要精致很多的保卫亭,倒吸一口气。
他担心会被拦在外面,结果过去了才发现是他多虑了。
这段时间别墅区里有几户都在装修,进进出出的人不少,白天登记一下就可以。
谢航川松一口气,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等谢迟宵填好信息,两人一起进去。
只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跟上一个中年人。这人到保卫亭弓着身子看了登记册上的信息,然后忙不迭追进去。
砰——
在别墅里堆放得整齐的上色颜料被踢翻的同时刻,姚忱月刚买了蛋糕和奶茶提着进大门。
她掌心托着奶茶杯底,方便边走边喝。
再拐一个弯就到,拐角处却冲出来一个脸色涨红的中年男人。
姚忱月走得慢,没跟他撞上,看他气势汹汹,她还往旁边让了让,对方看见她,却是直直朝她走来。
嘴里喊着,“这不就遇上了?就是她吧!”
“你就不怕我跟她说你家那些破事!?”
姚忱月不明所以,眼看着人就要到面前,一双熟悉的手先一步将她揽过去。
中年男人不依不饶地扯了姚忱月一把。
这一扯,本来就没有稳稳拿好的奶茶歪倒,在她撞进一个怀抱里时,也洒在了揽着她的人——谢迟宵的身上。
“小心!”姚忱月及时收住手了,但冰凉的奶茶还是倒出来大半。
仔细一看,谢迟宵上衣是奶茶的印子,原是奶茶卖点的黏糊挂壁黑糖珍珠在他白色的衣服上拖出一条棕褐色、甜腻的轨迹,裤子也未能幸免。
他裤脚甚至还沾有一片质地更为浓稠的彩色痕迹,像是颜料打翻了在腿上。
姚忱月急忙从包里翻着纸,期间不悦地看向那个在旁边看笑话的人。
谢迟宵一身狼狈,听了中年人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从姚忱月手里接过那张好不容易找到的纸,把纸张开,先撩起姚忱月耳边一簇黑发。
上面也沾到了点奶茶。
他顺着发丝轻柔地擦干净,替她捋到耳后。
微凉的指尖碰到姚忱月的耳朵,一触即分。
然后说:“奶茶等一下重新给你买。”